他们大多数人,其实就是跟着来凑个热闹的,没成想每人还凑得个个三十大棍,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啊!
傅娇娇冷睨了一眼,不再理会,重新牵起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唐恨,大步离开了玉兰居。
如今里面的人都走光了,她一个人守着这么大个院子,也怪没意思,就空着吧!
身后,李恪命人照办后,随着被打众人的哀嚎声响起,他大步走到前院中,仰头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阁楼,扯动嘴角笑了下,低声吩咐道:“待将人杖责完,叫几个人将这院子打扫一番,就此落锁了吧!”
语罢,他也转身慢步离开了这里。
那一日,玉兰居里传出阵阵哀嚎,一个个擅闯者,皆被杖打了三十后,哎哎呦呦地叫嚷着,互相搀扶着走了出去。
待人散尽,官兵将院中打扫干净,落锁的那一刻,那筑巢安家在阁楼梁上不久的一窝家燕,似乎也晓得了这个地方不会再有人来,竟也全部展翅飞离了这里。
那锁门的官兵觉得神奇,还多瞧了两眼。
至此,玉兰居落锁多年,再无人来过。直到很多年后,有一对远方来的夫妇,从霄王手里拿到钥匙,带着他们的孩子,重新打开了那道厚重的大门。
当然了,那都是后话了。
……
第232章 本就是一类人
话说回来,另一边,马车刚出洛阳城没多久,阿照便缓缓醒来。
当看到自己已经身处马车上,抱着她的人见她醒了,还得逞般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时,她气得扶着额,直想给他一拳。
这混蛋,竟然直接将她打晕了带走。
慕容烬看出她生气了,立马笑容一敛,握着她的小手往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打完又温声哄道:“对不起阿照,你若生气,使劲打我出气就是,别闷在心里,会闷坏身子的。”
“打你我嫌手疼!”
阿照白了他一眼,小脸阴沉沉的。
“那我让人折根木条来,你拿木条抽。”说着,他还真打算掀车窗喊人去折木条进来,好在被阿照伸手拉住了。
“行了,别给我卖乖了,堂堂一国帝王,你怕不是觉得惧内的名声,好听得很是不是?”阿照又白了他一眼,终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然而,慕容烬却是不在意得很,重新将阿照抱好,还颇得意道:“前不久有人告诉我,惧内是爱媳妇的表现,若是可以,我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北燕皇帝慕容烬,就是惧内。”
“我看你就是离宫太久,一天天的都开始说胡话了。”
瞧着他说得那么认真的傻样,阿照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不再跟他瞎扯别的,伸手从怀里拿出在玉兰居就想拿出来的东西。
一个绣着几株不知是桃花,还是梅花的旧香包,扯开香包的线,从里倒出一把风干的安神草,而草中还夹裹着一枚椭圆的小令。
小令外边被一圈赤金包裹,只唯中间镶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紫玉,紫玉周身雕刻着凌霄花的纹理,那圈赤金的外侧,还刻有‘沉微’两个醒目的字眼。
看着那小令,还有小令上的字,慕容烬微微有些惊讶,疑问道:“阿照,你怎么会有魏国摄政王的凌霄令?”
不对,是阿照怎么会认识沈行洲?
魏国摄政王沈行洲,小字沉微,凌霄花便是他摄政王府徽令的象征。而阿照手里这玫金镶玉的小令,还刻有‘沉微’二字,怕是当今天下能持有的人,屈指可数。
见他惊讶,阿照不以为意,还略略嫌弃地看了眼小令,拿在手里甩玩了下,才小声解释道:“这就是沈行洲给我的啊,当年他亲口承诺过,日后我若拿着他的凌霄令去找他,他能满足我任何一件事。”
可惜这么些年,都没用得上的地方。
“所以你想去郓城,是想拿着这令去找沈行洲退兵?”
“不然你以为我真想去送死啊!”阿照停下动作,全身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抬手摸了摸还有些疼的后颈,没好气道:“下次不等我把说完就敲晕我,我跟你没完。”
呃,他那不是怕跟以前一样,一个不留神,媳妇就跑了么!
虽如此,见阿照生气,他还是连忙保证道:“不会不会,不会再有下次了,绝对没有了。”
慕容烬干巴巴地赔笑着,见她后颈还疼,急忙轻柔地给她揉了起来,一边揉,一边小声地和她商量道:“阿照,去找沈行洲的事,等出了盛凉边境,交给我就好。你先回北燕境地,至于盛凉的事,等我回来解决,你莫要再劳心费神了,好好将身体养好。”
樊惊鸿说过,阿照现在的身体,就像一盏干枯了的油灯,若再不好好休养,蛊毒一旦再发作,谁也不知道何时会熄灭。
而他们,也依旧找不到将蛊毒引出的法子。
阿照知道他担心什么,却还是摇头道:“怕是不行,若旁人拿着令去,沈行洲定然会为难于人。再者,我与他这些年来,并未有书信往来过,若旁人冒然持令过去,他定会误以为是我遭遇了不测,令是被人夺去的。到时若是解释不清,以他的性子,定然会发难。”
闻言,慕容烬眉头微紧,迟疑道:“阿照……你,怎会那么了解他?”
他不是怀疑阿照与沈行洲有什么,而是四国皆知,魏国摄政王亦正亦邪,最喜谈笑间弄死对方,性格更是让人琢磨不透。
就拿当年魏国皇室内乱来说,他明明已经手握生杀大权,也能胜任那份尊荣,却在皇位到手时,又拱手相让于别人,自己则身居幕后,甘愿当个被世人诟病的摄政王。
若只是如此,哪怕被世人诟病,他也算不得是个恶人,相反也能称得上是忠君仁义。
然而,他却偏偏行事乖戾,特别是在面对自己的家族时,可谓是心狠手辣得很。
想当年,他当上摄政王的第一件事,做的不是光耀沈家门楣,也不是提拔家里的庶兄嫡弟,而是亲自颁旨,将自己全族流放贫瘠之地,终其一生都只能卑微地活着。
而这其中,包括他自己的亲爹亲娘。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谁也不敢问,哪怕后来有些人从某些渠道知道了,也不敢私下议论,提都不敢提。
所以若说他是乱臣贼子,可他为魏国皇室平了内乱,推行了许多利国利民的政策,扶持的小皇帝也还算明君。
但若说他是良善之人,他对至亲都可以心狠手辣,对爱慕他的姑娘也能亲手毙命,好坏完全由心情,这样的人,又压根跟好人又挨不到边。
而当今天下,敢去了解他,或能了解他的人,怕是一只手指都数得过来。所以慕容烬才在听到阿照的话时,迟疑地问出心中所惑。
然而,阿照却并没有立马回答他。
马车还在官道上晃晃悠悠地行驶着,逆着光,有缕残阳从马车的竹帘外挤进来,阿照伸手抓了抓,没抓到,才笑道:“我不是了解他,而是我跟沈行洲,本就是一类人。”
阿照的声音很轻,轻得很缥缈,就像落在他们衣袍上金色残阳的余光,让人看得见,却抓不着。
慕容烬沉默着,安静地听她继续说。
“世人皆以为,沈行洲喜玩弄权术,哪怕没有夺走魏国江山,可他将大权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便是狼子野心。但又有几个人知道,他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尽数将手中政权,全部还给了魏国皇帝。而如今的魏国,治理得是好是坏,早就与他无关了。”
第233章 不光有个女儿
所以说沈行洲是个谜一样的男人,站在别人梦寐以求的权力巅峰上,却总能轻而易举,豪不眷念地放手。
然而,慕容烬却越听越不解了,疑问道:“既然政权已还,那同意与天启联盟攻打盛凉的,难道不是他?”
“会这么干的,倒也是他。”阿照肯定道。
这下慕容烬更加不解了。
刚想再问,抬眸就见那余阳已经晃到了阿照脸上,赶紧抬起衣袖给她拦住,没再开口,只等着她往下说。
而阿照,舒舒服服地躺在他怀里,轻轻闭上眼睛,边养神,边继续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同你说过,那株千年霜草,我给了一个人。”
慕容烬点头,道:“记得,你说你拿它救别人了。”
“嗯,我救的人就是沈行洲的女儿。”
“女儿?”慕容烬微怔了下,有些诧异魏国摄政王还有个女儿,都不曾听闻过啊,瞒得可真够紧的。
阿照睁开眼,正好看见他眼底的诧异,好笑道:“我就说吧,你的人都太过没用,连这个都不知晓。”
“那是沈行洲不同于别人,他那样的人,若晚生个几年,我们这些所谓的年轻新秀,在他面前,怕是都不够看的。”
这点慕容烬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别这么说嘛,我的夫君可是北燕皇帝耶,还是很优秀的。”阿照虽如此说着,却也因他那话,眼睛瞬间眯笑了起来,看着都快笑成朵花了。
慕容烬听了,无奈轻叹,佯装生气地低头在她眉间轻啄了一口。
“为夫就当你是在夸为夫了。”
这下阿照笑得眉眼都弯了,抬手在他脸颊上揉了下,继续道:“不过,他可不光只有一个女儿,他还有一个,让他惦念了一生的妻子呢。”
不过那也是段悲伤的往事。
沈行洲年轻的时候,也曾爱过一个盛凉女子,只那女子身份卑微,随他一同回到魏国后,不得沈家人喜,才不被世人所知晓。
而那时,沈行洲可还不是什么手握大权的摄政王,而是一个不喜官场,一心只想为父母尽孝后,带着爱妻云游四海的清雅公子。
可惜事与愿违,他最终还是被迫入朝为官,更是在准备补给爱妻一场盛大婚礼前夕,被有意安排出使去了天启。
而他离开的期间,他的爹娘趁他不在家,竟将他的妻子发卖给了路过的人贩,还让他的胞弟,替他迎娶了尚书之女。
等他再回来时,沈家长媳的位置,他明媒正妻的位置,早就被人霸占了。
而他认定带回家的妻子,却再寻不见人。
那时,他的爹娘骗他说是那女子自己走的,他不信,发了疯的要去找,最后却被沈家娶进门的那个女人,用她娘家尚书府的权势,对他步步紧逼,甚至联合他的家人,限制了他的一切自由。
直到一次偶然,他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一切,在悲痛、愤怒和仇恨的交织下,他彻底爆发,并开启了复仇之路。
可等他解决了那些人,命人找遍了大江南北,却也依旧没有找到他的妻子。
纵是如此,他也从未放弃过寻找。
直到几年前,阿照重回长安,认识了每日在街头以乞讨为生的季早早。
一个看到她天真的笑容,便会觉得希望无限的姑娘。
她们的初识,是在长安城外的官道上,那日,天刚下过一场大雨,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季早早讨不到吃的,饿极了,便出城想去挖点野菜充饥。
而那场大雨下来时,她站着杂草丛生的小坡上,无处可避,只能任大雨浇淋的了全身。
那时的季早早,已到花季,少女的身形在被雨水打湿的破衣包裹下,勾勒得若隐若现,加之脸上那些脏兮兮的污垢,也被雨水冲洗干净,站在雨过天晴的彩虹阳下,清纯得像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
而那样美丽的姑娘,被某些急色恶徒看到,又哪里会有不起歹意的。
那年,阿照就是听到官道边的小树林里,传出呼救声,才发现有人欲行不轨之事的。
那时的阿照,自己的伤都还未痊愈,本不想多管闲事的,可听到季早早撕心裂肺的求救声时,她想起了自己曾经也那般无助过。
鬼使神差的,她出手救下了季早早。
也因那次过度使用武功,体内气息紊乱,导致了蛊毒发作。
之后,季早早将她背到了自己住的破屋里,每日细心照料,乞讨来的银钱,也全拿去给她换草药。虽然那些草药对阿照没用,阿照也让她不用再买,但她还是会每日都带着一包草药回来。
就这样,两人年纪相差不大的姑娘,在那间破屋里,慢慢相处出了一份像家人一般的友谊。而那份友谊,也在不知不觉的时日里,日夜增长。
但更多的,是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直到几个月后,阿照身体转好,那时也联系到了宫里处处被人盯梢的李贺。
她给李贺要了些银子,本想带着季早早到城外,找个民风淳朴的小村庄暂且先住下,其他事再慢慢从长计议。不想到城门口时,再次被当初企图对季早早不轨的恶徒拦下。
许真的是季早早的母亲在天有灵,冥冥之中,不愿看到她与自己的亲生父亲错过。
所以城门口的那一拦,惹得人群围观,造成了车马难行,还直接堵住了沈行洲悄悄来盛凉的马车。
或许也是父女连心吧,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马车上的沈行洲也在那时,轻轻掀开了车帘往外瞧了一眼。
而那一眼,正好看到打斗中,挂在阿照脖子上的凌霄花木雕。
那是季早早给她挂的,说是她娘亲的遗物,也是她的护身符,当初见阿照蛊毒发作,疼得死去活来,便给了挂上了。
她希望自己的娘亲也能保佑阿照。
而阿照渐渐好了之后,本要还给她的,可那时季早早坚信戴着那木雕,她娘亲就会保佑她,硬是要让她继续戴着。
无奈,阿照这一戴就是好几个月。
而这块凌霄花木雕,恰巧就是出自于沈行洲之手。也就是当初那个不喜权术,只喜附庸风雅,最后连媳妇都被自家亲爹娘趁他不在家,给卖掉的傻缺沈行洲亲手,雕刻给他爱妻的定情信物。
第234章 天启公主到访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当年他妻子被卖掉时,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后来被人几经转手,又卖回了盛凉。
当时,他妻子本想一死保清白,可为了与他的孩子,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忍辱偷生,含泪委身于恩客,才得以将季早早偷偷生下。
可惜不久后,季早早的存在还是被老鸨发现,本是要将季早早卖掉的,可她娘拼死护她,还因此毁了容。
那时在场欢客太多,又毕竟是在皇城脚下,很快便惹来了官兵。没办法,为了不影响生意,那老鸨只能自认倒霉,将她们母女赶了出去。
离开了风月场所后,靠着给人家缝缝补补,季早早与母亲还算平静地生活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