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宫外一别,他们便再未碰面,他回宫后,她带着吃食来过一次他的苍岚苑,却被自己以公事繁忙拒见了。
不知为何,这两日他竟有些不敢见她。
夜幕降临,太子处理完事务后,直接去了凤梧苑。
两日不见,慕容烬总觉得他的太子妃有些瘦了,但具体哪儿瘦了,他又说不上来。
“饭菜已经摆好了,殿下请落座。”太子妃浅笑相迎,太子却有种自己犯了错般的不自在。
慕容烬点头,率先落了座。
每次太子殿下过来,整个凤梧苑都格外的安静,安静得连宫中不知哪位娘娘在抚琴都能隐约听到。
“可是饭菜不合殿下胃口?”见他拿着筷子一口未动,阿照轻声问道。
“太子妃就没有什么想问本宫的吗?”
阿照微怔,不明白他话中之意,疑惑道:“臣妾没有什么要问的啊!殿下是有事要告诉臣妾吗?”
“你一定要如此漠不关心吗?”
阿照眸中不解加深:“殿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慕容烬直视着她,目光凝寒,试图想在她脸上寻到些什么一般。
然而,什么也没有。
她面上除了疑惑他的反常行为,便是一脸淡漠,甚至自始至终挂着的笑容都没到眼底,就连一举一动,都在为着太子妃这个身份应付他一样。
阿照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抬手给他舀了一碗汤,道:“殿下,若菜饭不合胃口,那就先喝碗汤,这汤啊,是臣妾特意……”
‘啪’地一声,太子重重地放下了筷子,打断了她继续说的话,冷声道:“本宫还有事,太子妃自己慢慢喝吧!”
说完,起身甩袖离去。
阿照动作微僵硬,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凤梧苑中,眼眸微垂,许久,才默默端起碗筷,独自慢吃了起来。
角落里候着的绿萝几人见状,互看了眼,谁也没有惊扰太子妃用餐。
凤梧苑外,慕容烬离开后并未走远,而是静静地立于苑外的青竹下,冷凝着凤梧苑的方向。
不知为何,她越是安静,越是淡漠,他胸口就越是堵闷得厉害。
他是她的夫君啊!
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何就不能像别的女子一般质问两句,闹上两句,说句在意的话呢?
裴银,本宫与你之间,究竟又还剩下多少?!
……
几日后,麟王早朝见,当着百官参太子徇私舞弊,包庇节度使陆齐欺君罔上,任其喜欢的女子南宫檀女扮男装,霍乱朝纲。
正巧陆齐两日前,出使去了大魏,毫不知情的太子殿下直接被将了一军。
皇上听后,命高裘带着嬷嬷前去查证了南宫檀身份后,当即龙颜大怒,将其打入了死牢,并下旨抄了南宫家一族。
本是要隔日处以极刑的,幸得太医院一众老臣力保,求皇上网开一面,等陆齐回来再做定夺。
第109章 太子被软禁
可这欺君之罪,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就算陆齐回来,也只会被一同定罪。
就是不是死罪,那也是死罪可免,也是活罪难逃!
东宫,凤梧苑。
李忠站在门口,将刚得到的消息禀告道:“娘娘,南宫檀被压入死牢了。”
阿照手里还拿着绣针,听到这消息,差点戳到自己一针。她慢放下手里的东西,眉头也渐渐微微蹙紧:“看来麟王这回,是不想玩些小打小闹的把戏了。”
这一回,慕容赫是要真的出手了。
玉溪一行,绿萝多少与南宫檀相处出了几分友谊,不免担心地问道:“娘娘,那南宫太医可还能得救?”
端着一盏花茶进来的望月听到,横眉睨了她一眼,提醒道:“绿萝,休得不懂规矩,此事岂是你我婢女能够过问的。”
闻言,绿萝似乎才发现自己僭越了,急忙禁了声。
阿照起身望着窗外,目光悠长。
慕容赫的这把火,明显是冲着东宫烧来的,若是只南宫檀一个,东宫救得,若是南宫家一族,那一个都救不得。
麟王这招离间计,用得倒真是不错。
轻者,若弃车保帅,南宫檀死,便能在陆齐与太子心底都留下一根刺,或多或少,刺到时总能疼那么几下的。若南宫檀不死,陆齐这只臂膀便非折断不可,不若结局如何?似乎损失的都是东宫。
而重者,就怕慕容赫利用帝王的多疑,让北燕帝对慕容烬出手。
无论轻或重,阿照都还只能猜测,怕就怕慕容赫真的会利用南宫檀太医的身份,能随意出入后宫之事做文章。
……
阿照本想等慕容烬下朝回来再详细问问,然而一直到傍晚,慕容烬都不见回来,直到宫里传来消息,太子被软禁在了中宫。
而魏曲阳是第一时间找来的东宫。
“魏大人,此事虽涉及东宫,但为何不让殿下回来?软禁太子,不免太过牵强。”
魏曲阳起初倒是不怎么看好这位太子妃,甚至还有些不屑,不过经过这些日子,对太子妃的所作所为早已改观,这会听她这么问,立即恭恭敬敬地回道:“不知娘娘最近,可有听闻陛下身体不适之闻。”
阿照点头:“前几日去凤仪宫问安,倒是听母后提过两句,你是意思是……慕容赫他怎么敢?”
想到什么,阿照面色微变,眸底闪过震惊。
她最害怕的猜测,竟还是发生了。
魏曲阳低了低头,确定了她的猜测:“殿下的太子之位是先皇亲封,除非犯下滔天失德大罪,否则就是陛下也很难褫夺。”
“好毒辣的招。”
慕容赫是想让太子背负个弑父夺位的千古罪名,到时他便能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名正言顺的谋反吗?
那他的下一步,应该就是对北燕帝下手了。
怪道要软禁了太子,没想到,慕容赫设的,竟是个局中局!
若陆齐回来,承认了与南宫檀的关系,南宫檀又混藏在太医院多年,如今皇上身体日渐微恙,个中推搡,那便更可怕了。
想到此,阿照忙问:“皇上可有让派人去拦回陆齐?”
“派了,已经连夜出发,去的是曹雄与中郎将姚浪。”想到此事,魏曲阳眉头皱得微深。
姚家的人跟着一起去,只怕事情会更糟糕。
问言,阿照当即喊道:“李忠李二,进来。”
门口的李家兄弟听到叫自己,立即走了进来,看了一旁的魏曲阳一眼,静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倒是魏曲阳深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俩即刻启程前去追姚浪等人,追到人后,尽量给他们使几个绊子,务必多拖几日,不要让他们那么快返回燕京,若拖不住,就抢走陆齐。”
直接抢走?
“……娘娘,这会不会太明显了?”魏曲阳脸抽了抽。
这太子妃,好似要不按套路出牌。
“对付慕容赫这种内心扭曲的人,太过低调他就该得意了。”阿照起身,吩咐道:“本宫现在去一趟凤仪宫,皇后娘娘应该多少探听到些了。还得麻烦魏大人暗中排查一下,看看最近一月,可有什么人进出过皇宫。”
“娘娘的意思是…”
“话不能言过太死,本宫也只是猜测,去办吧!”太子妃说完,带着候在门口的绿萝等人直接去了中宫。
阿照刚到中宫门口,便遇到了十一皇子慕容泰。
也就是当初被她一脚踹出老远的少年。
他见到阿照时,眼里依旧像碎了毒一般,小小年纪,竟一副刻薄样,毫无皇子该有的气度,简直白瞎了个好身份。
“贱人,等着瞧吧!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等到那时,本皇子定要让你爬着滚回你盛凉。”慕容泰兴奋的骂出口,一旁的小太监想阻拦也已经来不及了。
想来,就算来得及他怕是也不敢拦吧!
阿照面色微沉,厉声道:“身为皇子,不敬长嫂,还胆敢口出污言,望月,给本宫掌嘴!”
“我乃皇子,你一个小小的和亲公主,胆敢……”
‘啪!’
他话还没说完,望月已经上前一步,使劲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敢还是不敢,打完后又退回了太子妃身后。
慕容泰被抽得懵在了原地,脸都快麻了。
可恶,这个臭女人还真敢!
“你、你,你你你…”慕容泰怒气冲冲的你了个半响,可一接触到太子妃冷冰冰的目光,便什么也没敢你出来。
“再敢口出污言,本宫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了,下一次,就是直接拔了你的舌头。”阿照冷眼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带着人进了凤仪殿。
慕容泰被那一眼吓得后退了两步,待她走远了,才敢气得在原地跳脚。
“小殿下,您没事吧!”小太监见太子妃走了,才敢啃声问。
“滚!!”
慕容泰一巴掌呼在他脸上,愤恨地盯着那女人的背影,拳头捏得紧紧的,最后又一拳打在那小太监身上。
阿照进到凤仪殿中,皇后还未歇下,便直接宣见了太子妃。
到了里殿,阿照见她脸色不怎么好,担心地问:“母后可是身体不适?”
第110章 去一趟死牢
皇后摇了摇头,勉强露出一抹浅笑,轻声道:“母后没事,倒是你,母后怎么瞧着都瘦了一圈了。”
“哪有,是母后心疼儿臣才觉得瘦了,儿臣这月都胖了不少呢。”阿照浅浅笑着,小步到她身旁,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母后…您知道,父皇为何留殿下在宫中吗?”
“唉!都道帝王家情薄,没什么父子情、兄弟义,还真是一点也不假。”皇后嘴角带着微微苦涩,轻叹道:“这里没有外人,母后也不瞒你了。白日里,母后让林公公到前头去探听消息,他无意中听到,陛下有换储之心。”
“换储?”阿照望向她,指尖微紧。
皇后轻点了下头。
北燕帝的换储之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若非太子没有过失之处,他怕是早就寻个由头废了。
而太子在民间声望,一日比一日高,为人更是德才兼备,心系百姓,深受百姓爱戴,这让一辈子都想证明自己是个好皇帝北燕帝觉得,他早就怀疑他有了异心。
若非种种原因,他早就除之而后快了。
“母后,这储君皇上想换给谁?”
“还能给谁,他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安贵妃,麟王回来后,他更加觉得愧疚年少时心悦的女子。上次烬儿在玉溪城时,他便起过这样的念头,现如今更是见都不愿见我了。”
阿照皱眉,如此说来,事情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若只是换储,大可费劲些安个罪名废除慕容烬就好,何须大费周章的弄出这么多动静来。再者,麟王为人阴狠,视百姓性命如草芥,这样的人,怎堪为君?
别说众臣有非议,就是北燕子民也不会同意。
除非…他们是想慕容烬背上一个,不死,却一辈子都无法洗刷的罪名。
那么身体不适的借口,到南宫檀和陆齐至太子,也就是说,北燕帝当初突然下旨召回麟王,其实是想……想到那种可能,阿照顿时感觉脚底发凉。
北燕帝是想,舍了太子去给麟王铺路吗?!
“母后,我想去一趟死牢。”
“都夜深了,去那里做什么?”皇后不解。
“南宫檀眼下是最关键的棋子,下一步,她无论走哪一边,输的都将是东宫。儿臣想去看看,她这一子,该落在何处!”
天牢里的死牢之地,不比当寻常牢房,若无陛下亲令,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
可这令,皇后应该有。
皇后看着她,眼底显露疲惫之态,许久后叹,这个孩子,真的是像极了她当年,可不顾一切的最后,得到的又是些什么呢?
是尊贵的身份?还是一个假装还有心的躯壳?
“丫头,烬儿虽是我的孩子,可母后不敢保证,日后他……”不会负了你的付出,负了你的深情厚意啊!
皇后不忍继续说下去。
这样话由皇后这个太子亲娘说出来,若是别的女子,必定多心,许就真的就该收手了。
阿照低眸,片刻后,不在意的笑道:“母后多虑了,殿下从没心悦过一个叫裴银的女子,日后更不必谈相负之说,儿臣亦然,儿臣与殿下,只是在履行彼此该担的责任,再无其它。”
无关风月,只是他是太子,她是他的太子妃。
从随着风雪踏进北燕那日起,寒风掀起帘角,她望见了他便已注定。余生,她将永远站在原地,不为等谁,只想看到那人走多远,便足矣!
离开凤仪宫时,林公公小跑着送来了一块黑令,刻着龙纹,彰显着属于皇权的威严。
夜幕之下,纵然是灯火通明的宫殿,也有光亮照不到的黑暗之地。
“真快啊!眨眼间,本宫都嫁来快一年了。”
望月等低头未语,就怕不慎露出个把思乡的字眼,惹得娘娘不悦。
“人多不便,你们先回东宫,约束好凤栖苑宫人,绿萝跟着本宫去个地方。”
“是,奴婢等先行告退。”望月也没多问什么,示意绿萝好生照顾娘娘,这才领着其余宫人先行离开。
“娘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绿萝问。
阿照抬头看了看柱上宫灯,有些刺眼,总得还能直视一眼。
“死牢!”
绿萝一愣,急忙跟上娘娘的步伐。
皇宫的天牢建于南门处,离中宫有些远,二人到时已是半柱香之后。
阿照住过天牢,倒是有些熟门熟路,守卫禁军都认得这位太子妃,都很是尊敬,看到黑令便开了铁门。
比之她上回来被清干净的牢房,现在的牢房里倒是关押了不少人,也热闹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