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环境除了有些潮湿外,倒还算干净,两面墙上都挂着油灯,也没见着老鼠什么的东西。每间牢房里好似都关押只几个穿着囚衣的犯人,蜷缩在黑暗一角,个个都无精打采死气沉沉的或坐或躺着。
“娘娘,这些都是什么人啊!”绿萝还是第一次进入天牢这种地方,又好奇又害怕。
“罪人。”阿照轻答。
能进这里的,无论善恶,罪名都不会轻。
南宫檀被关在最里面一间,也是阿照当初住过的那一间,只不一样的是,如今的牢房里只有几堆稻草,一盏破油灯,和一张旧木桌。
阿照到时,她正蹲坐在角落里,见到她时,也只是眼皮抬了抬。
“绿萝,到外面去守着。”她吩咐道。
“娘娘,您一个人……”绿萝有些担心,但太子妃已经走进来牢房中。
“来探监就空着两只手来,你倒是好意思。”南宫檀嗤笑道。
“若带了,你吃死在这牢里,本宫有几张嘴也说不清了。”阿照左右寻了下,没找到个干净的地方落座,便也跟着蹲下,一身宫装铺了一地。
“太子妃还是这般风趣。”南宫檀抬眼望她。
“你见过本宫风趣过?”阿照对上她的眸子,微冷。
“南宫一族已全部被关押在宫外衙牢,皇上也已经下旨,待陆齐被扣押回来,全部斩立决。”
虽已经猜到,但南宫檀依旧震惊得双手微颤,她强迫自己镇定,声音却有些颤抖道:“娘娘能救他们吗?”
第111章 留着还有用
“不能!”
阿照眼皮轻掀了下,有些好笑道:“南宫大人似乎忘了,本宫是盛凉人,莫说身在北燕,就是在盛凉,本宫也没这等本事救人啊。”
可真是会高看她。
若说只救一人,阿照兴许还能冒险一试,可一族几百人,她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无能为力。
南宫檀却是不信。
“娘娘在罪臣这儿拿过一种药吧!罪臣一直都没告诉过第三个人呢!同样是欺君之罪,不知到时天下皆知时,皇上会不会因为娘娘是盛凉公主而网开一面?再者,不知天启唐家的人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如今身在北燕皇宫,他们有没有胆子过来呢?”
天启唐家……
“你是想威胁本宫?”阿照起身,目光如冰,冷得人刺骨寒彻。
“呵,谈不上威胁,娘娘若帮我这一次,有些话,罪臣保证一生都会烂在肚子里,绝不多言半句。”
阿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中寒意一点点凝聚着,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嗜血冷笑:“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能让你南宫一族人头落地。”
最后几个字,她吐得极重极慢。
阿照这一生,最恨被人威胁,可偏偏能威胁到自己的把柄,却是自己亲手送到人家手上的。
“我信,但娘娘不会,况且我敢说出来,就不怕与娘娘鱼死网破。”南宫檀笑着,突然道:“而且罪臣还知道,在娘娘心中,天下人的性命,都及不上太子殿下的一根手指头吧!”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太子妃看着太子的眼睛里,永远都会不经意间比别人温柔。
阿照神色越发冷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从来都是她看穿别人,也从来只有她威胁别人的份,不想今日,却在南宫檀的手里栽了个跟斗,阿照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而南宫檀却只是在赌。
她知道,自己一定能赌赢。
因为太子妃是个重感情的人,她在乎一些人的命,更在乎太子殿下的所有。
就如自己,只因幼年陆齐的一句‘等你长大了,我娶你做娘子’,就天南地北的追了他前半生,如今幡然醒悟,才知道最对不住的人,是她的父母亲人。
她不能因为自己,去害了家人,哪怕做个不仁不义的卑鄙小人。
至于陆齐,她……不要了!
“本宫已经让人去拖住陆齐回来,半月后,会由他亲禀皇上,你已怀了太子的子嗣,至于如何让腹中多块肉出来,作为樊惊鸿的弟子,就看南宫太医自己的本事了。”
南宫檀怔住,没想到她会用这个办法。
混淆皇室亦是诛九族的下场,再者太子那儿……
见她愣怔的模样,阿照冷冷笑道:“如今皇族子嗣凋零,唯有你怀有皇长孙,方可让皇上对你南宫一族手下留情。至于太子…若太子问起,你只管答他‘七月初七,长街民宅’,其余的,不必多说,他自不会多问。”
“南宫檀谢过太子妃。”
看着眼前一袭宫装,面若寒冰的女子,南宫檀恭恭敬敬地对着她盈盈一拜。
阿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许久许久,后退了一步,冷声道:“南宫檀,本宫将自己的夫君给了你,你也莫要让本宫失望,也莫要后悔今日所求。”
南宫檀再次俯拜了一叩首,头匐在地上,坚定道:“娘娘放心,南宫檀求仁得仁,绝不后悔!”
“好一个绝不后悔。”
阿照冷笑出声,捋了捋衣袖,转身大步离开了牢房。
绿萝一直守在不远处防止有人偷听,见她出来,赶紧跟到她身后。
待主仆二人走远,隔着牢门,南宫檀才颤巍着抬起头来,浑身寒意未退,紧拽着衣摆,似在竭力忍着什么。
今日这一步踏出,她知道自己再无退路了。
而被软禁在中宫的太子此刻,立于桌前,看着洒落满桌的墨汁,莫名感觉有些烦闷,和心绪不宁。
“去通知七王爷,计划提前行动。”想了想,又道:“再去东宫看看太子妃,若有事,立即来报。”
黑暗中有微动闪过,似有人快速离去。
宫外,麟王府。
慕容赫看着不远处秋千树下的姑娘,眉眼温柔,嘴角也带着一抹宠溺的笑,而他身后,笔直的跪立着一名黑衣人。
“主子,宫里传来消息,太子的人已经前往大魏,意图拦截陆齐回宫,而太子妃连夜去了一趟天牢。”
“天牢……”慕容赫神色未变,并没有在意太子妃让人去拦截陆齐回来,他望着远处姑娘的嘴角,笑意加深:“让人加大药量,今年的初雪,本王想带宜儿换个地方瞧瞧。”
“属下遵命。”
一眨眼的功夫,黑衣人便立即消失不见。
……
盛凉,长安皇城。
自霄王于北燕回来后,便整日宿醉在烟花之地,看着倒是有些堕落了。
此刻,傅娇娇略微有些狼狈的坐在他对面,面色苍白,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李恪也没多好,刚被一盆凉水浇醒,衣服也没换,湿漉漉的坐着。
“你怎么来了。”
“拜你那美人所赐,烧了老娘的楼,杀了老娘的人,还差点没将老娘剁碎。”傅娇娇想着自己这一身伤,再想着为什么会得这一身伤,怒火就蹭蹭蹭地往上冒,指着他的鼻子就骂:“废物,连个女人你都看不住,你真是越来越废物了。”
李恪皱眉,问:“洛阳那个假裴银干的?”
一听到这个名字傅娇娇就更来气了。
“狗屁的裴银,就那小贱婢也配?当年若非没有证据,能让那小贱人嚣张到现在?早知道老娘一刀劈了她了。”
闻言,李恪脸色沉了沉,严肃道:“她留着还有用,此事本王也会给表姑一个交代。”
“你怕是交代不了了。”傅娇娇撇了他一眼,道:“那女人趁你去了北燕,暗中联系到了裴家,还买通了一批江湖杀人,老娘没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想突然出现了另外一批人,那些人的目标,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
闻言,李恪神色微变,问:“她被人抓走了?”
第112章 为何要抓她
“她要是没被抓走,我还能在这人跟你说话?”傅娇娇斜睇了他一眼,捋了下帖在脑门上的头发,继续道:“事后,我查看了一下两方人拼杀留下的尸体,发现抓走她的第二批人,竟然是天启唐家的人,我觉得此事不简单,便连夜赶过来了。”
“天启的人怎么会偷跑来盛凉,还抓她去做什么?”李恪也奇了。
难道那假裴银还得罪过天启的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对了,这事你得赶紧进宫告诉你皇兄一声,多少防备些。”
李恪盯了她一眼,悠悠道:“表姑自己怎么不去。”
“我要是能去,你觉得还会来找你?”傅娇娇直直地望着他。
那目光,似要把人嚼碎,冰凉凉的。
“呵呵,也是哦!”李恪被看着后背乏起一层寒意,连忙讪笑道:“那个……那个啥来着,本王开玩笑的,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起身奔了出去。
傅娇娇与李贺那档子风流韵事,李恪最清楚不过了,为躲他皇兄,她都在到洛阳五六年了,小姑娘都躲成老姑娘了。
傅娇娇瞥了眼,起身关上了门,对这窗下的软榻就躺了下去。
一路风尘仆仆,差点没累死她。
片刻之后,傅娇娇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白昼被暗夜取代,朦胧之间,好像有人给她盖了床被子。
动作温柔,没舍得惊动她丝毫。
但随着一股暗香在鼻息间吸入,她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此时的房间里,盛凉君主上李贺望着榻上的女人,那张俊逸又严肃的面容上,隐隐露出一抹欢喜的笑,他抬手轻轻抚了抚女人的眉眼,最后在抚摸过的地方落下了一吻。
“这次回来,就别想跑了。”
这是他从小就想娶的姑娘,奈何造化弄人,在辈分上,她成了他的长辈,成了他不能挑战的世俗。
帝王不是无情,只不过情都给了一人,于别人而言,自当是无情。
盛凉皇宫,长门殿里。
自从上回韵贵妃被郑太后的猛虎撕了后,尸体本来已经被她秘密送去了皇陵,不想她的好儿子比她更棋高一筹,将郑家人都送去皇陵吊唁,瞻仰了下遗体,让她兄长与她生了嫌隙。
“最近盛凉那边,可传来什么消息了。”
此刻,郑太后倚在美人榻上,姿态慵懒,华丽的宫袍散落在两侧,而宫袍下,趴着那只立起来人高的猛虎,猛虎此刻懒洋洋的,正享受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摸。
塌下跪着的宫女没敢抬头,小心道:“回娘娘,近两个月来,盛凉那边一丝消息也没有传来。”
“哦,看来是那小丫头已经开始不听话了,本宫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东西了。”她手下动作停顿,猛虎没了轻抚,睁眼打了个大大哈欠,吓得离它最近的宫女额间都在开始冒冷汗。
郑太后轻瞥了眼,手垂放在猛虎头上,轻声道:“通知焰火,不听话的东西,就不用留着了。让人再去一趟骊山,把人都处理干净。”
“是。”
宫女应了一声,见太后挥手了,赶忙起身退了出去。
……
盛凉与他国交界处。
随着‘砰’地一声,柳蔓心被人狠狠地丢在地上,身体好似被人下了药,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忍着疼,恐惧地看着绑自己来的人。
半个月前,她好不容易趁霄王离开了洛阳,逃出王府找到母亲和表兄,让他们找来杀手,欲杀傅娇娇灭口。
本来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傅娇娇都快被她的人抓到了,哪知道这些人突然从天而降,打乱了她的计划不说,还将她掳来了这里。
这些日子以来,她敢有一丝反抗,都会换来一阵拳打脚踢。
眼看着这些人的领头出来了,她才敢战战兢兢地问:“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
周围尽是荒郊野岭,已是傍晚,远处隐约还能听到几声狼嚎。
她一开口,从这些人身后走出来一个女人,女人戴着面纱,眼神却嗜了毒一般盯着她,恶狠狠掐着她下巴道:“我说过,他日你要是落到我的手里,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我,我都不认识你们,你们…你们许是抓错人了。”柳蔓心害怕得声音都在颤,特别是看到眼前女人手腕上缠绕着的两条小青蛇,吐着蛇信子,好似随时都会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姑娘,你们真的抓错人了,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啊。”
“不认识?”女人冷哼了声,力道加重了不少:“你以为我是唐宋啊!那么好欺骗?”
什么唐宋?唐宋又是哪个啊!
“我真的不认识什么你们,你们真的抓错人了。”柳蔓心哭了,她真的不认识什么唐宋啊!
然而,柳蔓心的否认,无疑是添加了女人的怒火。
“敢不记得了,那我就让你好好回忆一下。”
就在她下颚快被这个疯女人捏断时,她突然松了手,改成一把抓起她的头发,拖着走了老远,最后丢在一块杂草茂盛的平地处,将她的脸按到地上,怒吼着:“这里,想起来了没有,你当年不就是在这儿一刀捅死他的吗?”
当年唐雅跟着唐家的人找到他们少主时,他就是被人一刀捅死在这地的,那血流了老大一摊了,刺得人眼生疼。
柳蔓心被按在地上,本就娇嫩的肌肤都被地上的枯草石沙磨得鲜血淋漓的,疼得她大哭着,哪知眼泪一淌下来,更疼了。
“很疼吧?”唐雅直接换脚踩在她的脑袋上,冷笑着:“当年你杀唐宋时,便该想到会有今日。”
“我没有!我都不认识什么唐宋,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我,我真的不认识你们,你们抓错人了啊!”柳蔓心语无伦次的求饶,脸颊极疼,泪水已经模糊视线,却只能恐惧地看着眼前的疯女人。
她是真的不认识这些人,她这一生是自私自利,心机毒辣,害死的人也不少,可那些人中,没有一个是亲手死在她手上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