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偷看得太过频繁,阿照扭头问她:“你饿了?”
唐雅想点头的,可话出口,竟变成了:“不饿不饿,我还能再走走。”
“那你走吧!我饿了。”说完,阿照直接进了旁边一家酒楼。唐雅反应过来,哪能再装不饿,急忙追了上去喊:“等等我,我也饿了。”
酒楼小二看到客人来了,立马笑脸相迎了上去,招呼道:“两位客官快里面请,想吃点什么随便点,我们楼里应有尽有!”
“一间靠窗雅间,你们前五的招牌菜各上一道。”
“好嘞!客官随小的来!”小二恭身在前带路,转头对着柜台掌柜吆喝了声:“掌柜的,二楼六号雅间,前五招牌菜各一盘嘞!”
掌柜波动着算盘,应了声,立马写下菜单让人送到后厨去。
二楼雅间不大,归置得却不错,不但窗台下放了张软塌,还考虑到寒冬客人用膳时会冷,特意放了盆银霜炭盆儿在角落,进来便温暖胜春。
不多时,另一个小二也麻利地将饭菜端了上来。
唐雅看着桌上饭菜,虽饥肠辘辘的,但也没直接开动,而是先问过阿照,得了她的点头后,才扑进食物里。
阿照看了一眼,没什么胃口,走到窗台边,抬手将窗户推开了些。
也是巧了,窗户刚推开,便看到从药铺走出来的裴家姑母裴玉秀。
自从柳蔓心之事暴露,裴家碍于裴浔阳与霄王,便没敢让她继续住在裴家。可夫家哪有娘家富贵啊,从前出行都是香车软轿,丫鬟婆子围绕着的,此刻身后却连个婆子都没有。
也不知她与人家药铺小童发生了什么摩擦,出来时嘴巴里还骂骂咧咧的,俨然没了曾经贵妇人的姿态。
许是阿照目光太过冷冽,让提着几包草药走着的裴玉秀突然如芒在背。
顺着那道感觉,她抬头望去,当看到二楼那盯着自己,笑容阴森的女子时,吓得浑身一颤,脚下一个没站稳,当街扑到了人家脚下。
妈呀,是见鬼了吗?
有人见她摔倒了,好心地去搀扶,却被她一把推开,眼睛直直地再去望那二楼的窗口。
当看到那女子还在时,她恐惧地抓住一个路人,有些发疯地指向二楼窗口问:“那里、你看那里有没有一个女人?”
那路人被她抓住,顺着她指的地方看了一眼,除了一扇半敞的窗口,根本就没有什么人,顿觉得她是个疯子,挣脱掉她抓着的手,大骂了一句:“疯婆子,你大白天的见鬼了吧!”
骂完,路人甩开她,快步离去。
“鬼…真的有鬼吗……”
许是恶事做多了,裴玉秀心里作祟,顿觉自己真的见鬼了,吓得连地上药包都没敢捡,拼命地得往家跑。
而二楼雅间里,唐雅见阿照坐过来吃饭了,殷勤地将自己挑干净刺的鱼肉放到她面前,笑道:“吃吧!我听说怀孕女子多吃鱼,孩子以后会很聪明。”
看着面前的鱼肉,阿照没动,轻轻拨到了一边。
“你不用特意讨好我,我既然同意了你与裴浔阳在一起,便不会再反悔,除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唐雅看着她移开的鱼肉,眸光暗了暗,微微低着头道:“我不是在讨好你,我只是觉得当年对不起你,想赎罪。”
第170章 这张脸毁了我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们唐家对不起我的人,已经死在我手里了。”提到死在她手里的唐宋,阿照脸色变了好几变。
明明已经过去多年,可那人的样子,总能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如同恶鬼一样阴魂不散。
像是感受到娘亲的情绪波动,阿照肚子里的小东西突然给了她一脚,将她从陷入的黑暗中拉了回来。
“姐…你,你没事吧?”看出阿照的不对劲,唐雅眼中有些担心。
阿照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垂眸道:“以前之事,就当它过去了吧!我不希望裴浔阳知道,也不希望再被人提起,吃饭吧!”
说完,她伸手将她挑干净刺的鱼肉重新移回来,尽数都倒进了自己的碗里,算是不计前嫌了。
赎罪的方法有很多,只要她真心待裴浔阳,阿照觉得,原谅她也不过无可厚非之事。
“我知道了。”
唐雅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红红的,如释负重般,心口处也暖暖的,竟比裴浔阳主动啵她一口还甜。
从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够得到别人的原谅,会是这样开心的事。
谢谢你裴银,谢谢你的宽宏。
“姐,你吃这个,我尝过了是甜的。”
“糖醋排骨不是甜的,还能是苦的不成!”
“嘿嘿,但我就是觉得,今日这盘比以前吃过的都好吃,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个……”
阿照看着她一个劲往她碗里夹菜,冷瞥着,脸上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已经带上了一抹淡淡地无奈。
唉!今日这番话,草率了。
话说裴玉秀一脸见鬼的跑回到家时,刚好又撞到女儿在与人云雨厮混,顿时气得鬼都忘记了,端起一盆凉水,踢开房门就往床上泼。
床上的男人见被人撞破了丑事,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裳,抱起捂着脸就往外跑。
裴玉秀见状,抄起个圆凳就追了出去,直至那男的狼狈不堪地跑出她们家,才罢休!
等她再骂骂咧咧地回来时,柳蔓心已经穿戴好倚在门边,正似讽非讽地望着她。
这站街拉客的模样,顿时气得裴玉秀大骂道:“我裴玉秀出身名门,要强了一辈子,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自甘下贱的女儿!”
“下贱?”
柳蔓心冷眼望着自己母亲,冷声质问她:“我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难道不都是拜娘您所赐,才害得我下贱至此吗?”
“胡说,你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女儿,我怎会害你!”
看着女儿这副风尘女子的模样,裴玉秀又心疼,又觉得丢人。
而柳蔓心像是被她的话激怒了一般,怒吼道:“虚伪!若非你瞧不起我爹,我刚出生就带着住进裴家,我会从小就活在裴银的阴影下吗?我会嫉妒她嫉妒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吗?”
“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了裴家,我顶多只会是羡慕她,甚至会觉得有她这样的表妹而骄傲,何至于落到顶着她这张脸被人毁了清白?”
裴玉秀万万没想到啊,自己一心着想女儿,会怨念自己到如此地步,气得指着她险先说不出话来。
“蔓心,你太寒娘的心了。”
她眼含热泪地望着女儿,苦口婆心道:“就算是娘的错,你也不能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啊!你怎么说也是裴家堂堂正正的表小姐,就算清白被毁,但那也没几个人知晓啊。你怎么就能自甘下贱,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厮混啊!”
“凭什么不能?”
刘蔓心突然指上自己的脸,面上的狞笑透着疯狂:“这张脸毁了我,那我就要顶着这张脸,跟全天下所有恶心的男人厮混!我就是要让裴银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得安生!!”
这些来找她的男人,哪个不是冲着这张脸来的?
她就是要用裴银的脸当**,让天下男人都记得,这张脸是张**脸!
裴玉秀害怕地望着女儿。
她觉得女儿疯了,特别是刚刚那句阴曹地府,让她猛地想起街上看到的裴银来。
难道真的是蔓心顶着裴银的脸,败坏她了的名声,所以她不甘心地从狱回来了,来找她们索命来了?
想到此,裴玉秀恐惧得全身发起抖来。
她望着女儿那张七分像裴银的脸,虽有道疤,可还是越看越害怕,甚至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当年裴银躺在棺木中的凄惨模样。
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最后竟害怕得丢下女儿,自己逃跑了出去。
看着母亲落荒而逃的背影,柳蔓心只觉得是母亲心虚了,脸上讽刺越发地大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裴家大爷因儿子之事,四处请人帮忙,在收买完一个昔日的高官同窗后,坐上马车回府的路上,一阵寒风吹来,冷得他一个哆嗦,从窗口扭头望去,猛地看到一个女子冲着自己笑了笑。
起先他还以为是外甥女柳蔓心,可又突然想到外甥女如今那张酷似侄女的脸上,有道疤。
然而外面女子的脸上,洁白无瑕!
这可把裴大爷吓得不轻,赶忙探出头再去,正好看见马车外的女子启唇喊了一声:“大伯”。
这声清脆悦耳的‘大伯’,惊得裴大爷如白日见鬼了一般,后背瞬间冒了一层冷汗,急忙对着赶车家奴大喊:“停车!”
马车一停,裴大爷再掀帘子去望时,刚刚那处哪里还有什么人,可刚刚那声清脆的‘大伯’,哪怕是在吵闹的街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老爷,您是要下车买什么东西吗?”家奴出声问道。
裴大爷连忙问他:“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有个女子在喊大伯?”
“街上熙攘,小的不曾听到。”
见家奴摇头,裴大爷不光后背,连心底都冒起了一层凉意。他慌张地跳下马车,走到刚刚看到的裴银站着的位置,急急地问旁边小贩:“刚刚这里可是站着一个姑娘?”
姑娘?
小贩回忆了一下,刚刚站在这里的,只有个有孕的小嫂子,可没站什么姑娘,于是摇头道:“这位爷怕是瞧错了吧,这里一直没来过什么姑娘。”
第171章 该偿命了堂兄
旁边卖拨浪鼓的老大娘也点头道:“对啊!姑娘没有,倒是给老婆子买拨浪鼓的小媳妇有不少。”
裴大爷此刻心绪不宁,听到他们说没有,瞬间都毛骨悚然了,哪里还有心思听他们后面说了什么,跌跌撞撞地爬回马车后,老脸都白了。
青天白日的,难道自己当真见鬼了?
“老爷,咱们直接回府吗?”赶车的家奴又问。
“不,先不回去。”他心里慌得很,看着天色还早,赶忙道:“掉头,出城去寒光寺!”
好端端的老爷去寺里做什么?
家奴不敢多言,调转马头向城门驶去。
马车刚离开片刻,阿照摇着个拨浪鼓从一条小巷口走了出来。找了她一圈的唐雅看到,抱着好几包干果糖人跑了过来,喜道:“你们洛阳可真好玩,连个糖人都能捏得跟我一个样。”
说着,将糖人递过去给她看。
阿照瞅了一眼,突然一口咬了上去,直将她的糖头咬了下来。
嘎嘣脆,甜!
唐雅看着自己的头被咬走了,瘪着小嘴哭了:“你太过分了,呜呜呜,你怎么把我的头咬了,卖糖的老头好不容易才捏出这么像的一个我,你赔!”
“行了,眼泪都没一滴,别嚎了。”阿照瞥了她一眼,道:“回去找裴浔阳赔给你,他小时候学过捏糖人,手艺可比这个强多了。”
“真哒?我夫君还有这本事啊!”
唐雅小嘴一收,立马好奇地凑上去开始问东问西起来。
阿照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到玉兰居,已经是酉时,一早出去的裴浔阳也已经回来,并告知阿照,裴清之将于明日问斩之事。
“姐,明日你要去吗?”
“去呀,正好看看他那颗狗头掉下来,里面的血液到底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柳蔓心纵然狠毒,但比起裴清之这个卑鄙小人,倒是坦荡不少。
因为至今为止,阿照都不明白,裴清之为何要害她?
翌日,百姓们听说裴家二公子要被问斩了,早早地就来到法场围观。
虽天气寒冷,但三三两两议论纷纷起来,还是挺热闹的。
裴清之与同罪官员是被一路丢烂菜叶打到法场的,当来到法场,看到监斩官是裴浔阳时,怒得挣扎着破口大骂道:“裴浔阳,你良心被狗吃了吗?为什么不救我,我可是你亲堂兄啊!!”
亲堂兄?
哼,你害人家姐姐时,可没念及人家姐姐是你的亲堂妹!
监斩台上,裴浔阳眼神凌厉地瞥向他,抬头瞧着午时还早,起身从监斩台走到法场中央。
裴清之见他走了过来,更加激烈地挣扎着大骂起来:“裴浔阳,你连手足血亲都敢斩,就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么!”
“要是怕,你也就不会在这里了。”
裴浔阳嫌恶地望着,冷笑道:“我一直很好奇,当年我姐姐对你这个兄长,也算是敬重有加,你为何要帮柳蔓心母女一起害她?”
他的声音不大,围观的百姓都听不到他在和裴清之说什么。
只见裴清之听了他的话,满脸露出不屑道:“敬重?她若真心敬重我,当年在我落榜时,就该去找皇上给我求个名次,而不是让我狼狈回洛阳三年后再下场!”
“可笑,你自己没那本事,竟反而去怪她不帮你?”
“为什么不能!同为兄长,当年她能为我那短命的庶兄求得一个死后追封,凭什么我这个嫡兄长她就不能相帮?”
闻言,裴浔阳怒得一脚将他踢跪在地,满眼杀意地揪着他的头发,低吼道:“就因为这个,你便丧心病狂地帮着柳蔓心找人意图毁了她?”
“是又如何!”
裴清之自知难逃一死,竟也不害怕了,得意地大笑道:“你不知道吧,她撞死的时候,我就藏在那佛台后亲眼看着,那血溅到我脸上都还是温热的,哈哈哈哈!!就连她的棺材,也是我故意让人丢下山坡的。我就是要让她死无全尸,让她知道不帮我的下场!”
裴清之疯狂大笑着,围观百姓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而混在人群的李恪却是听得瞋目切齿。
而另一侧的人群里,也有个带着斗笠看不清长相的青年,听得拳头咯吱作响。
台上的裴清之还在咆哮疯狂咒骂:“…裴浔阳,你今日敢斩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
本来站在墙头上跟着看热闹的唐雅,虽听不到裴清之在吼什么,但她怕裴浔阳吃亏,给阿照说了声后,便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