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又对你加官进爵,又赐你美人儿,你应该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委以重用?国之栋梁?
不存在的。
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一条指哪咬的鹰犬。
随手扔块骨头,就能让你沙场饮血百死无悔。
祝仪恶心到无以复加。
表兄的所向披靡,是上位者清除异己的利器。
表兄的忠心耿耿,是上位者玩弄人心的法宝。
将军百战死,原来只能唤来猜忌打压与敷衍。
多么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谢年舟:阿姐能有什么错?纵然年少无知喜欢了旁人,也不过是犯了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罢了
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便解决造成这种问题的人
这里解释一下,女主并不喜欢表兄,一切都是男主的错觉23333
嗯,表兄也有自己的CP,很快就登场了,不过着墨不多,存在于男女主的交谈里,小可爱们不用担心会喧宾夺主
第31章 (重写)
谢年舟微微侧目。
面前的少女并非恼羞成怒,也并非愤怒陆广轩收下舞姬对她的不忠,而是带着近乎悲悯的愤怒,愤怒任你是手无寸铁的菟丝花也好,任你是赫赫战功的名将也罢,在上位者眼里,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全是被随意只配的棋子。
习得好武艺,货与帝王家。
可惜帝王家并不会因你的好武艺生出惜才之心,反而会因为你的允文允武生出忌惮之心,下作的手段说来便来,逼得你不得不就范妥协。
她的愤慨毫不掩饰,以至于让谢年舟生出一种错觉——若此时被逼迫的人是祝仪,她顷刻便会揭竿而起,不受天子恶气。
谢年舟眉头微动。
眼前的少女似乎并非他想象中的仁爱慈悲,恰恰相反,她的温柔面容下,生了一颗不畏强权勇于反叛之心。
没由来的,谢年舟眸光转了一下,“阿姐,这是天命,天命不可违,除非——”
他看着祝仪的眼睛,声音悠悠,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天命?”
祝仪冷笑,“天命便是让他如此对待邺城?如此对待我表兄?若天命如此,那他这个天也早该被推翻了!”
“女郎慎言。”
亲兵脸色大变。
祝仪抬手揉了下眉心。
哪怕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几年,知道这里是封建社会,君权大于天,可知道归知道,接受不了归接受不了——但凡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哪个人能忍得下这种操蛋事儿?
垃圾赵构哪怕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且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杀岳飞,但人最起码不搞下作手段,也不来阴的,就是明晃晃着把我是昏君我就是要冤杀忠良写在脸上。
但这个狗币皇帝算个什么东西?克扣军粮不说,还挑拨表兄与冯海生相争,另外再送舞姬添堵——圣旨已下,兖州牧表兄不当也要当,当便是夺权冯海生之权,冯海生在兖州经营多年,岂会这么容易放权?
表兄若去了兖州,只怕没命回来。
至于舞姬,更不用提了,但凡皇帝听上几耳朵祝陆两家世代联姻,他都干不出赐舞姬给她添堵的事情,当然,也有可能知道祝陆两家联姻,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天子,赐你什么你就得收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得谢恩。
祝仪恶心到想吐。
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货比货得扔。
赵构都比这个狗币皇帝像个人。
祝仪无比怀念社会主义。
但眼下是封建社会,哪怕天下现在乱成了一锅粥,但天子仍是名义上的天下的主人,作为万民之一,她还得敬着狗币天子。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里的厌恶与不耐烦,绕过妖妖娆娆的舞姬,去后院找陆广轩。
院子里伺候的人全被陆广轩打发出去,偌大的院子里只有陆广轩一人,苍色的石桌上放着一坛酒,酒坛处却无酒盏,甚至连酒坛都未开,孤独耸立在石桌上,仿佛是个摆设。
而此时楠竹亭的陆广轩,迎风而坐,群青色的衣摆摇曳在风中,微微抬着头,眯眼看着蔚蓝天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他这个模样,祝仪到底没忍住,心里又骂了一句狗比天子祸害忠良。
祝仪抬手,遣退跟随而来的亲兵,正准备提衣走进楠竹亭,衣袖却被人扯住了,紧接着,身后传来谢年舟的温和声音:“阿姐,陆将军如今二十有三,身边若能得几个女人伺候,倒也能疏解一二。”
这句话简直是在祝仪雷区上蹦跶,祝仪完全绷不住自己的圣母假面,听到这种明显物化女人的话,她的步子止住了,冷笑去问谢年舟,“怎么,小舟也想要舞姬来伺候了?”
死亡问题让谢年舟眼皮一跳,反驳的话几乎在祝仪声音刚落便脱口而出:“舞姬能有什么好?”
“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句话严重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观点,然而却戳中了后世穿越而来的祝仪的心,哪怕知道谢年舟此刻的话有故意讨她欢心之嫌,她依旧觉得有被勉强安慰到,面色缓和了一瞬后,她道:“你能有这种想法,倒是颇为难得。”
谢年舟抿了下唇,他看着祝仪的眼睛,状似无意道:“阿姐,我说的是真心话。”
“好,阿姐便当你说的是真心话。”
祝仪笑了一下。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一直相信真心。
相信当下的真心。
只是人终究会长大,信誓旦旦的承诺也会随之风化。
祝仪笑着转身,向楠竹亭走去。
大抵是知道她要与表兄说悄悄话,谢年舟没有跟过来,只是远远站在院门口,时不时看她过来,她看到谢年舟的目光,不由得又笑了一下。
——当真孩子气。
可这样的孩子气谁不喜欢呢?
毫不掩饰的担忧,清晰直白的关怀,任谁都会无端软了心肠。
对比狗比不做人的皇帝,此时的谢年舟简直是个小天使。
祝仪收回目光。
“你回来了。”
陆广轩的声音响起。
陆广轩虽然与她说着话,但视线并没有看着她,而是仍看着天际,空空的,仿佛没有焦点一般。
祝仪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更加难受,“表兄,你不必如此。”
“天子虽然让你去做兖州牧,但我们未必没有应对之法,阿爹与冯海生略有几分交情,我们可以让阿爹给冯海生写封信,就说表兄只是听命行事,并无争权之心。”
“天子行事越发不收敛,想来冯海生也能明白表兄并非本意,况他是聪明人,若果真针对表兄,只怕阿爹也不答应。邺城虽是一郡之地,不及兖州地大物博兵多将广,但我邺城全民皆兵,悍勇无比,若真对上了兖州,只怕他也讨不得好。”
祝仪分析着局势,“所以表兄,兖州之行,未必凶多吉少,只看我们如何应对。”
祝仪的话让陆广轩收回视线,英气的脸转来,俊朗眉间有些几分无奈,“仪仪,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的。”
“只是......”
他轩声音一低,不敢再看祝仪的眼睛,“对不起。”
祝仪心里再度难受起来。
她如何不知道阿爹阿娘的打算?
她与谢延兴的婚事本就是谢崧强逼的,根本做不得真,只待谢崧一死,她便恢复自由身,她与表兄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表兄行事稳妥,待她又好,模样也是出类拔萃丰神俊朗的,表兄才是阿爹阿娘为她选中的夫婿,她未来要嫁的人。
有幼时的情意在,又有阿娘阿爹的敦敦教诲,表兄哪里舍得叫她受一丝委屈?
没有莺莺燕燕来争宠,也无无刁蛮小姑子,更无难以相处的恶婆婆,身份也显贵,是未来邺城的主人,这样的表兄,的确打着灯笼也难找,哪怕她对表兄并无男女之情,只拿表兄当兄长,也说不出一句鸡蛋里挑骨头的话。
表兄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偏偏,垃圾天子不做人,敷衍都敷衍不到正格上,送来舞姬给他们添堵。
“仪仪,我自幼便知,你是我未来的妻,我需稳妥,我需成熟,我需稳重,我需为你撑起一片天,我是邺城的少将军,更是你可以依赖信赖的夫婿。”
陆广轩平静道:“成为独当一面的将军,成为你的夫婿,你一度是我的目标,是我努力的方向。”
“仪仪,对不起。”
陆广轩突然转回脸,他的眉间永远有着太多的责任,也有着太多的无奈,他被祝夫人教导得太好,个人的情感永远被理智所压制,仿佛只有这样,才会成为人人交口称赞的大将军,成为被帝王信任的心腹爱将。
“阿爹,阿娘,祖父,祖母,还有那些自幼追随我的家将......仪仪,这个乱世持续太久了,如果可以,我想看它在我这一代结束。”
陆广轩向是在祝仪,又在问自己,“他们值得吗?”
值得为这样的君主出生入死?
为这样的猜忌敷衍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平静的声音压得祝仪有些喘不过气。
她一直知道表兄的抱负,更知道表兄为此付出了多少,在她与阿兄还在玩泥巴的时候,表兄已经在研读兵书沙场练剑了。
可也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会更难受——似表兄这等战将,他应该在疆场自幼翱翔,而不是被天子对待。
这是对他能力的一种侮辱,更是对他人格的一种践踏。
“仪仪,是我对你不住。”
陆广轩自嘲一笑,转了话题,“我知你心气高,不会与人共事一夫,更不奢求你能原谅我——”
“表兄!”
祝仪再也忍不住,突然开口打断陆广轩的话,“今日天子能送你舞姬,明日其他郡守便能送你姬妾,或威逼利诱,或拉拢效忠,到那时,表兄是收,还是不收?”
“表兄受了这个,不收那个,便算厚此薄彼。”
“表兄宠了这个,却不宠那个,也算厚此薄彼。”
“表兄后宅的莺莺燕燕不计其数,莫说是我,又有哪个正经人家的女儿愿意跳表兄这个火坑?”
陆广轩面上一凛,心跳静了下来。
“阿兄远不及表兄能力把群,未来的邺城必是要交予表兄之手的,邺城乃北方第一城,天下谁人不眼热?”
“他日表兄年岁见长,手中兵权又要交付与谁?是表兄正妻所生的嫡子,还是天子所赐的舞姬之后,又或者其他郡守所赠的后代?”
“后宅势力错综复杂,表兄在战场又如何安心?只怕表兄尚未凯旋,后院便已起火。”
陆广轩手指微紧,“仪仪——”
“表兄。”
祝仪俯身,平视着面前的表兄,轻声道:“今日之事,根本不是表兄对不起我,而是天子对不起表兄。”
“今日封表兄为兖州牧,让表兄与冯海生相争,而后送几个舞姬便将表兄打发。”
“明日呢?明日他会不会封表兄为豫州牧,扬州牧?到那时,表兄又该如何自处?”
“表兄,今日之事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陆广轩陡然收缩。
祝仪伸手拢了下陆广轩的肩膀处的墨青色衣襟,将他肩头的发拨到身后,“至于舞姬之事,表兄不必为难,阿娘那里正缺几个伺候梳洗的侍女,我这里人手也不够,表兄若是有心,不妨将这些人送给我与阿娘。”
“你又与你表兄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祝夫人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陆广轩连忙起身退到一旁,拱手见礼向祝夫人见礼,“姑母。”
祝夫人微颔首,看了一眼给陆广轩出主意的祝仪,秀美面容上蒙上一层阴影。
“阿娘,天子都不曾把表兄当战将看,我们又何须处处敬他是天子?”
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祝仪丝毫没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觉悟,见阿娘面有郁色,便忍不住道:“军饷被克扣的并非我们邺城一家,各地郡守哪个不被克扣军饷,又哪个不被天子针对?”
这话大逆不道得很,陆广轩下意识给祝仪使眼色,然而祝仪此时对天子的不满到达了顶峰,哪怕看到他的暗示,但依旧不影响自己输出观点,“要我说,阿爹阿娘就应该振臂一呼——”
“胡闹!”
祝仪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祝夫人厉声打断,“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天下更无不是的天子。哪里是天子克扣军饷针对郡守?分明是谢崧那只老狐狸在中间挑唆,才让天子迷了心窍,做出这等糊涂事。”
“而今谢崧年岁大了,没几年好活,待他撒手西去,天子身边没有奸佞,自然便会恢复清明,到那时,我们邺城便能迎来好日子。”
在这种事情上,祝仪的想法从来与祝夫人南辕北辙,“天子是三岁的小孩?谢崧说什么便是什么?”
“什么谢崧进谗言,什么谢崧克扣军饷,不过天子借谢崧之手吸引仇恨罢了。”
“天子若真是这般偏信偏听的性子,只怕这天下早就换了主人。”
陆广轩哑然。
站在院门口的谢年舟微微侧目。
如今的皇帝早年是位武将,骁勇善战,治军严明,数年前不满前朝皇帝昏庸,振臂一呼直捣洛阳,改朝换代位尊九五。
权利是最好的灵药,也是最好的春/药,能让一方郡守扫平天下,也能让一个帝王迷失本性,酷吏,平衡,打压,直将一个刚刚建立的王朝再度驱向分崩离析的悬崖。
“仪仪,慎言!”
祝夫人带了几分怒气,“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与前朝皇帝相比,而今的天子已是极为仁德,不过是官爵舞姬不称心,克扣些军饷罢了,哪里及得上前朝皇帝的荒淫无度滥杀无辜?”
尖锐的声音送到谢年舟耳朵,谢年舟微抬眉,眸色无端深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