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多娇艳[重生]——陈云深
时间:2022-01-03 17:04:50

  这话音清朗,甚是悦耳,于宋桃儿而言,却又极为陌生,想必就是那个陈三爷了。
  这些话如重锤般,一锤锤的砸在她的心头。盛夏天气,她只觉得掌心有些竟有些发冷。
  “三爷,我对世子之位并无兴趣。我的前程,我自己去挣,不需要倚靠女人襄助。再一则,我更不会勉强自己,为了名利,娶一个不中意的女人。”
  隔着屏风,郑瀚玉这话音仍是掷地有声。
  “啧,四哥,听你这意思,新娶的这房夫人,看来极得你的欢心啊。我可是听闻,这位小夫人出身不高,父亲原只是个百夫长,退了行伍之后,更成了个乡下地主。如此这般人家出身的女子,怕是不能知书识礼,琴棋书画更不必提,那么想必是貌美如仙了?可否请来一见,让小弟一睹芳容啊?”
  “三皇子殿下,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郑瀚玉的口吻微冷,似是极为不悦。
  “哎呀,小弟一时失言,四哥莫怪!如此,我也不多打搅了,那位大夫已打听到了,我派了极妥帖的人过去,定将他请到京中。”言罢,这位陈三爷又说了些辞别之言,宋桃儿便听一阵脚步声响,朝门这边过来,便急忙避到了廊后。
  但见一身着锦衣的颀秀男子下了台阶,莲心直送出门去,她方才出来,转步进了书房。
  绕过屏风,转进书房内室,郑瀚玉正在书案前坐着。
  书房之中依旧熏着梅花冰片,清苦的凉意一丝丝的沁入心脾,驱散了盛夏带来的闷燥。
  “桃儿,过来。”
  郑瀚玉正自埋头写着什么,头也未抬的道了一声。
  宋桃儿缓步过去,在书桌一侧立了,轻轻道:“四爷。”
  郑瀚玉兀自低头书写,默然不言。
  宋桃儿看他手旁的青花瓷茶碗之中,茶水半残,转眼望见墙角安置的鸡翅木小茶几上放着同一款式的提梁壶,便走了过去,先伸手摸了摸,见壶身温热,遂提了壶过来,替他将茶碗注满。
  “多谢。”
  郑瀚玉依旧并未抬头,宋桃儿浅笑了一下,放下茶壶,没有言语,望着他出起了神。
  日光洒在男子的侧颜上,落下了一层薄薄的金,眉眼如刻,鼻梁高挺,水色的唇极薄。
  郑家的男人都生的极好,即便如郑廷棘那样的人,也是京中淑女圈里出了名的俊俏公子,甚而还曾有人艳羡嫉妒宋桃儿,能嫁得这般丈夫。只是从上辈子起,宋桃儿心底里便一直觉得,郑廷棘面相单薄,好看却轻浮,也因着那一抹轻浮,竟不觉着好看了。
  郑瀚玉今年二十有五,足足长了她九岁,就寻常世间观念而言,两人算是年岁不相配的。
  然而,他身上那属于成熟男性的稳重与韵味,却令她痴迷。
  想及眼前这般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与昨夜那个在自己身上恣意胡为的男人,竟能重叠为一人,宋桃儿只觉脸上有些热。
  良久,郑瀚玉才放下笔杆,轻轻舒了口气,似乎料理了什么棘手之事,那拧着的眉心这方舒展开。
  “有什么烦心的事么?”
  宋桃儿轻轻的问,原本她是想问郑瀚玉那老靖国公遗言一事的,但适才在外听了那番对话,忽又觉得不必再问了。
  她该信他的,不论是他的品性,还是他对她的心意,他都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烦心的事倒是没有,快活的事却有一桩。”郑瀚玉抬首看她,眉眼温润,薄唇轻勾。
  陈良琮带来的消息,让他颇为心烦,但看到她的那一瞬,这些烦恼便也都烟消云散了。
  宋桃儿不解,微微侧着头看他。
  “……边关战事告急,朝廷要运送大批粮草前去,需一名粮草先行官。这些人你推我我推你,都不肯去。”
  郑瀚玉口吻淡淡,仿佛事不关己,却听得宋桃儿心猛地揪了起来,莫不是他想去?
  行兵打仗,那是极危险的事。饶是不上前线,这押运粮草也不是什么轻省的活。她虽对朝政军事无知,但也曾听父亲讲过行伍中事,尤其这押运粮草,其实分外凶险。粮草是前方将士的底气,地位非同一般,总会有敌军伺机杀官抢粮,以来打击士气。除此之外,一路之上山匪流寇,甚而难民,亦会抢粮。宋大年从军数载,朝廷连换了三位粮草先行官,皆是死于非命的。
  郑瀚玉抬眼瞧她,莞尔一笑:“你说,咱们那个侄儿,是不是该出去历练一番了?”
  宋桃儿颇有些讶然,一时便没有说话。
  郑瀚玉看着妻子脸上的神色,捏了捏她的手,浅笑问道:“怎么,你还担忧他?”口吻平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宋桃儿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觉着,他没有这个本事。我不懂这些,但想必这件事对四爷很重要吧?四爷不必为着我要撵他出去,便派这样要紧的差事给他。我怕他坏了四爷的事。”
  郑瀚玉不料她竟是这么个意思,心头一乐,不觉笑了两声,“你不必担心这个,粮草先行官也是一正一副,即便让他去不过也只是个副手。再则,此次押运粮草是自中原腹地前往西北边陲,倒也不算十分凶险。”
  近来,他处置了两件事,一件是举荐了一名低阶军官前往西北驱逐匪患,另一件便是郑廷棘。
  那名低阶军官原是他上一世后来赏识的将领,那时他已做到了游骑将军,是个难得的领兵之才。然而眼下,这人还在低阶杂色军官中混着,尚未崭露头角。
  郑瀚玉举荐了此人,引得两派一片哗然。
  于慎王一派而言,谁去驱除匪患都不打紧,只要匪患不平,最后慎王毛遂自荐,前往边境与乌奴国相互勾结即可。眼见得陈良琮如此倚赖仰仗的郑瀚玉,竟举荐了这样一个无名之辈,慎王等人自是乐得袖手旁观看热闹。
  陈良琮的谋士幕僚亦炸开了锅,对于郑瀚玉此举颇为不解,甚而有人在陈良琮跟前密议,言说郑瀚玉怕是已被慎王拉拢,蓄意如此。
  好在陈良琮对于郑瀚玉极其信赖,一力弹压,方才平息了这些言论风波。
  然则如此一来,此人必得大获全胜才可。提他上来,郑瀚玉也算是下了一把赌注。尚未有过上一世的历练,他此刻是否能担重任,其实还未知。
  但郑瀚玉却相信,是金子自会发光,璞玉经过打磨才有光彩,然则那也是因它本身就是一块璞玉。既然他日后能立下卓越功勋,那么天赋必定是好的,今生这场匪患就算作他的历练也未尝不可。
  自然,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郑瀚玉是明白的。倘或此人当真作战不利,他便打算亲临西北坐镇指挥。
  也因此,他必要把郑廷棘也打发出去。
  不论他是否在府中,郑廷棘留在府里,对桃儿都是不利的。
  此外,郑瀚玉也记得,郑廷棘正是参考了下月郑氏宗族的族学考,拔得头筹,才有了后面的事。他真正发迹,便是因族中举荐,入了刑部担任要职,替慎王做了许多捕风捉影、罗织罪名之事,这方得了慎王重用。
  郑瀚玉于世子一位虽无意,却不能让郑氏毁在这不肖子的手中。
  打发他去西北押运粮草,除却将他撵出府邸,不让他参与下月的族考,另一则也是为了拿住他与慎王勾结的把柄。
  这等要紧的差事,他不信慎王不会有所动作。
 
 
第五十五章 交心
  宋桃儿听着郑瀚玉侃侃而谈,娇嫩的美人面上不觉泛出了一抹迷惘的笑意。
  她当然是听不懂这些的,什么朝廷局势,什么行军兵法,听来只如天书也似。
  只是,看着丈夫谈兴甚浓的模样,她自也不忍心打断。
  “……如此,便是一石四鸟之策。”
  郑瀚玉一气儿说了许久,方才觉着口干,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转头看了妻子一眼,微微一笑:“一路过来,又站了许久,想必腿酸了?”
  宋桃儿正欲说没有,她自幼在家干活,不是什么娇弱的大小姐,郑瀚玉却不等她答话,长臂一揽,将她抱了过去,轻轻放在了膝上。
  宋桃儿微微一惊,低声道:“四爷,这样对你的腿不好。”
  郑瀚玉莞尔一笑:“无妨,我伤在膝上。”说着,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又问道:“昨儿夜里,你好似没睡好?”
  宋桃儿听他提起昨夜,脸上漫过一阵浅浅的胭脂色,没有言语。
  郑瀚玉又道:“身子还疼么?虽说……但昨儿毕竟是你今生的第一次。”
  听他越说越露骨,宋桃儿只觉羞赧难言,虽说她已是两世为人妇,依旧不惯青天白日里同丈夫调笑夜里床笫之事。自然,上一世郑廷棘找她不过是为他自己痛快,何曾顾及过她的感受,平日里又嫌弃她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美人,更不会与她这般亲昵。
  简言之,宋桃儿足足一世都没有真正品味过男欢女爱,如今撞在郑瀚玉手里,才渐渐知晓个中滋味。
  “四爷不要说了……”声音细如蚊蝇,几不可闻。
  郑瀚玉看她羞怯如斯,倒更来了兴致,抬手轻抚着她的面颊,脖颈,又向下滑去。
  “一早就能出去,看来还好。那……可还喜欢么?”
  这一问,更是令宋桃儿羞到无地自容。
  她知道他们是夫妻,可这样的话,叫她如何回?
  纤腰轻扭,她便想挣脱出去,不止是郑瀚玉的言语,他的手也令她坐立难安,再任凭他如此下去,她不知自己是否会失态。
  这等事,不可以在白天,更不可以在书房里。
  郑瀚玉岂会任她逃遁,他臂膀微收,便将她困在了怀中。
  掌心摩挲着那细腻如极上等丝绸般的肌肤,他睨着怀中的小妇人,低声呢喃着:“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么?我让你……不快活?”
  得知她也记着前世的事,郑瀚玉起先是欣慰兴奋的,但随后便有那么些在意了。倒不为她二嫁,诚然郑廷棘待她很不好,然而自己在她心里又是个什么样子?
  桃儿安静寡言,性子又过于温良服顺,有什么事都爱藏在心里。
  想到桃儿与那厮也曾有过夫妻之事,他是有些吃醋的,便愈发想知道她到底觉得如何。
  倘或一个男人,竟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快活,那可当真是挫败至极。
  “昨夜,你有求我来着……”
  看她低头不语,他便继续追问。
  自己有求过他么?宋桃儿已然记不清了,只模糊记得,那一场癫狂,自己渐渐承受不住,神思不清之中似乎被他哄着说了许多话,但说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握住了郑瀚玉的手,轻轻嗔道:“四爷,别这样,我要生气了。”
  “你又叫错了,到底要我教几遍?”郑瀚玉轻轻笑着,却到底是停了手,“你不喜欢,那便罢了。”
  “……并不是不喜欢。”宋桃儿将头偎依在了他胸前,双眸微阖,听着男人的心跳,“我实在不惯白天干这些事,如是、如是你这般想,那便等晚上……”能说出这些字来,已费了她极大的力气。
  她是羞,却并不讨厌。上辈子郑廷棘带给她的痛苦,令她一度极其厌恶这种事,可昨夜郑瀚玉抱她时,她并无什么恶感,甚至于他对她的渴求,那激烈的索要,让她几乎晕眩一般的喜悦着。只是这份喜悦,实在让她羞于承认。
  知晓如此这般对于宋桃儿已是极限,也就不再逗她,郑瀚玉剑眉微挑,停了下来。
  夫妇两个偎依在一处,静享着这段时光。
  片刻,郑瀚玉出声道:“这会儿让你来,有样东西要交给你。”说着,便开了右侧抽屉,自里面取出一册极厚的账本,并一串钥匙。
  宋桃儿眼见这些,不由有些诧异,只听郑瀚玉道:“我一早同你说过,海棠苑与国公府不走同一本账。往常我并未娶妻,海棠苑也没有女主人,钱财账务都由怜姝管着,如今都交给你了。”
  宋桃儿心头微颤,她当然明白执掌中馈意味着什么。蒋二太太能在国公府中如此横行,不也是为着老太太要倚靠她来治理内务么?阖府人的衣食都在她手里,甚而连大太太的茶叶她都敢克扣。上辈子,她上有蒋二太太这个婆母,下面郑廷棘这个丈夫又始终看她不上,她这个二房少奶奶就是一尊摆设,以至于妾侍仆婢都在背后耻笑她。久而久之,连她自己,出门见人都抬不起头来了。
  郑瀚玉愿将这些都交给她来管理,那是认可了她是可以和他并肩而立的女人。对于已嫁的妇人而言,这其实才是最终的底气。
  寻常而论,这实在是一件平常事,毕竟男人娶妻,除了生儿育女,也是为了有人掌家理内。可对于宋桃儿,却又非同一般。
  她接过钥匙并账册,默默不语,片时忽的问道:“四爷,你到底看上了我哪里?”
  郑瀚玉微怔,不明她为何忽有此问。
  宋桃儿又道:“我实在不懂,我只是个乡下出身的女子,没有读过什么书,只识得些字,你们说的那些什么诗词又什么琴棋书画,我一概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娶我?”
  郑瀚玉眉宇一皱,他知道郑廷棘磋磨了她一世,害的她始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是个没有男人会爱的女人,但和他在一起这些日子了,都不能化解了她心中的扭结么?
  “但凭咱们那段相处,还不够么?没有你,也没有后来的郑瀚玉。”
  宋桃儿却摇了摇头,说道:“那些委实不算什么,谁都可以轻易做到的。”
  郑瀚玉握着她的手,话音沉沉,“然而,那时候到我身边的只有你,并没有别的什么谁。或许换做别人,又是另一段故事,但来的人是你,所以才有了我们这一段因果。没有什么假如,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只有你。”
  宋桃儿垂首,郑瀚玉的话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然而情分这东西,往往经不住岁月的消磨,何况两人之间的差距也实在悬殊。
  倘或她并没有那么喜欢他,也许就不会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就如上一世她对郑廷棘那般。可在被他温柔的抱过之后,她想她是承受不来那爱恋散去之后的苦涩的。
  “我见过常小姐。”隔了好一会儿,宋桃儿才轻轻说道,“那时候,四爷腿还没好,她来探望,我在内堂望见过。”
  她的嗓音绵软清甜,好似沾了蜜水的糯米糍。
  “她及不上你分毫。”
  郑瀚玉立时明白过来,必是桃儿看见了那一幕,又听说了往日的那些事,所以心中始终存着这个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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