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她又躺下了——元余
时间:2022-01-03 17:16:51

  林朗不知道何时踱步至此,见状亦是点头:“是啊,你这孩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位林大人也是有意思, 方才瞧着要挨罚的时候他不出来,这会儿倒是积极了。”
  “等着邀功呢!”
  “可能如他所说, 是林水月隐瞒太深了吧。”
  “回皇上的话。”林水月直起身,那双静水般的眸,幽沉沉的:“才学傍身,原本是好事,但京城对民女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
  “这……”
  殿内气氛陡然变化。
  林朗面色僵硬:“水月, 你这是在说些什么, 圣上面前, 不得胡言。”
  然而皇帝没有预料中的怒意, 反而眼眸深邃地看着林水月,温和道:“为何是龙潭虎穴?”
  他察觉到殿内古怪的气氛, 宽慰她:“没事, 今日朕替你做主, 有什么话, 你尽管说。”
  这话不说则已,一说,顿时有人脚下发软。
  林瑾钰几欲坐不住,感觉到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 是难堪至极。
  所有人都以为,林水月想说的,是她与林瑾钰身世之事,以及她在林府之中的艰难处境。
  未料到林水月却道:“回皇上的话,才学傍身,能成好事也能成就坏事,民女人微言轻,若出尽风头不免招来祸患。”
  “民女出身乡野,比起斡旋于争斗,更喜好平静安稳之生活,也更明晰在无人为民女撑腰做主时,最应当做的事,便是收敛锋芒。”
  她每说一句话,殿内便更加安静一瞬,皇帝眼里的欣赏,已然不加任何掩饰。
  他上下打量着林水月,不由得在心中惊叹。
  可惜生作了女子,若为男儿,只怕与那惊才绝艳的裴尘不相上下!
  “那你如今为何又不遮掩了?”这话,是太子问的。
  林水月微顿,随即躬身道:“前些日子,鄞州突发雪崩。”
  殿内忽而安静了。
  皇帝回过神来,面色发沉。
  鄞州雪崩之事,已经发生有月余之久,可直到前些日子京城才收到了消息,皇帝勃然大怒。
  派出去的官员不知何时才能赶到鄞州,等他们到了,那边伤亡已经不知几何,每思及此,皇帝便寝食难安。
  这些日子以来郁结于心,多日不得开怀,直到今日听闻无钱之事,方才稍好了些。
  “林二小姐,我问的是你的事,你扯到了鄞州做什么?鄞州事大,可这与你一个闺中小姐又有什么干系?”太子满脸不悦。
  林水月却忽而抬眸,眼眸里光芒大盛。
  “早在去年,民女便生出了避世的心思,几幅画作拍卖得来的银钱,被民女用来置办了产业,其中一个最为主要的产业,便是在鄞州。”
  “鄞州雪崩之后,这条所谓的避世之路,便彻底的塌了,民女也是那时才明白,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
  她微顿后,扬声道:“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为救鄞州雪灾,民女特闭门三月不出,画了三幅画作。那三幅画作,便是此前在江南、蜀州、燕云三地分别竞拍出的《金刚卷》、《鹊羽图》、《安喜乐》。”
  “三幅画作共筹得善款四十万两银,已经于半月前投入到了鄞州雪崩事务之中。”
  方才还喧嚣的大殿,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静中。
  方才还在对林水月议论不休的人,皆是闭上了嘴。
  而林朗离林水月最近,所受震撼亦是最大。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林老夫人才派遣了人去鄞州。他听到了底下的人回禀这事,但还以为林老夫人是又想去什么寺庙之流的了。
  甚至还责怪了几句,说鄞州突发雪崩,整个朝野上下震动,林老夫人偏在此时添乱。
  不曾想,这些事都是林水月一手操办,全然绕过了他这位父亲,而所做之事,更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四十万两。
  这笔银子就算是搁在了京城钟鸣鼎食之家,也未必能拿得出来。
  更别提是慷慨解囊,全部拿去救民救灾了。
  诚然这对于林水月而言,不过是三幅字画。
  但如她所言,她在京城的处境并不好,甚至父母还偏疼家中养女,她是最为需要银子傍身的人。
  她却可以义无反顾地,做出此等大事。
  大殿内的沉默,如利刃般悬在了每个人的头顶上。
  在得知林水月所为后,这等窒息感,几乎将这里的每个人淹没。
  有些老臣年纪大了,不免得多愁善感了些,眼圈发红,久久不曾言语。
  而大部分的人,则是更为直观地感受到了林水月身上那折不弯的脊梁。
  梁少卿恍然坐下,双目放空。
  他身侧的庆王双手紧握成拳,捏住又放开,周而复始。更多的人,如谭素月、容芯蕊之流,已经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而事情远不止如此。
  “咳,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林二小姐大义。”裴尘起身,缓步行至殿前,躬身道:“这天下的义,也不能尽数让林二小姐来抗。”
  “臣,请命。”他说话的声线很轻,却叫殿内所有人听得清楚明白:“愿为我大晋,收回故土,万死不辞!”
  一时间,这大殿内,有人坐着,有人站着。
  唯有他们二人躬着身子,却一跃成为了中心所在。
  林水月没忍住,稍微抬了抬身子。
  搞得他们两在众目睽睽之下拜堂成亲似的。
  “好、好!”皇帝眼眸紧盯着他们二人,随即道:“传朕旨令,封裴尘为北伐将军,王策、李铭为副将,统帅三军,征伐株洲!”
  被点到名字的三人,俱是出列领旨。
  “林家有女林水月,擅书画丹青,又怀有赤忱之心,朕心慰之。传朕旨令,即日起,晋林水月为正四品侍书女官,伴君侧,而专于书画一项!”
  哗——
  前一道圣旨,此前虽未直接落下,但许多人心里已经有所准备,北伐名单上的人,俱是一清二楚。
  而后一项,则是开辟晋朝之前所未有!
  原本以为,圣上就算是再如何赏识这林水月,顶多赐她些赏赐亦或者是给她指一门好亲事。
  有了无钱的身份之后,她便是入了皇家的门,也没人说半个不是。
  可未曾想到的是,皇帝竟是直接赐了她官身!
  女官啊!这是多少年没有出现过的词汇了。前朝的时候有过,但因为隔得太久远,连品阶都模糊了。
  而今林水月这个,上来就是正四品。
  这是多少人一辈子可望不可即的存在,且听圣上的意思,这官职日后少不得要长伴君侧。
  ……若真的如此,不就等同于天子近臣,一步登天了!?
  当然,她只是个女子,而且皇帝也说了只侍书画。
  可哪怕如此,一个能随时见得皇帝的官职,就已是他人可望不可即的存在了!
  满殿皆惊。
  尚未反应过来时,林水月已恭声领旨。
  “臣,谢主隆恩。”
  林水月感觉到身侧的目光,面不改色。
  在此之前,她其实并未打算将自己做了善事,以及捐出四十万两的白银拿到了殿上来说。
  但这人却说:“既是做了善事,便不该被埋没。二小姐才学横溢,当得了更上一层楼。”
  竟是无比笃定,只要她说出这件事情,必能在今日大获全胜。
  林水月也并非迂腐板正之人,仔细思虑后,便也同意了他的说法。
  未料到这四十万两,直接换了个正四品官职。
  ……这疯子对皇帝倒是极为了解。
  “皇上。”热议不止,皇帝欲折返回殿上落座。
  今日册封女官,朝堂上少不得要热闹几日。
  皇帝的决议无人胆敢随便驳了,但各类‘担忧’、‘疑虑’甚至是建议少不得奔涌而来。
  皇帝隐有不耐,听得林水月的话,顿下脚步。
  却听她道:“臣有一礼,想在出征之前,献给圣上及众位将士。”
  她话音刚落,那边红缨领着几个小宫人,突然出现。
  红缨手里捧着个红木盒子,将盒子打开,取出了里面的画轴。
  那两个宫人走到林水月跟前,将画轴徐徐展开。
  林水月忽略了这满殿惊喜、诧异,又痴迷的目光,平静地道:“此前,九公主曾经在为圣上祝寿,而画下了一副江山图。”
  “今日,臣就将这一幅臣精心描绘的《满晋天下》献于圣上及出征将士。”
  伴随着她话音出现的,是一幅壮丽山河图。
  笔触保持着她一惯的高水准,色彩艳丽并且气势磅礴,有一种万里江山皆伏于脚下的震撼人心之感。
  旁边有一行题字,字迹更是苍劲有力,富含睥睨万物之玄机。
  画卷刚一展开,不少人便以屏气凝神,目光痴迷。
  若说此前林水月的画作,都是万中无一的话,那这一幅江山图,则是发挥出她的所有长处,是她画作之巅峰。
  画里都是好山好水,却隐隐透着杀气。
  林水月没有说,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明白的是,此卷一出,代表着此番北伐战役,必然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而大晋江山也将如同她画中所描绘,屹立于天地间!
  此画一出,顿时平了所有对她女官身份的议论。
  更妙的是,落款处的字,不再是那个忽而被人叫起来的诨名无钱,而是端正的三个大字——林水月。
 
 
第81章 分家
  《满晋天下》一出, 扫平殿中异议。
  直至宴席结束,方才有人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圣上一走,林朗就叫朝中大臣包围了。
  “林大人好大的福气。”
  “本以为下一次科举, 林府上就要出位小林大人了, 未曾想,这时间竟然还能提前的。”
  “有女如此,真是羡煞旁人啊。”
  林朗满脸堆笑, 又说不敢又说谬赞。
  活像今日出尽了风头的人是他而不是林水月。
  “诶,快把小林大人请过来啊。”说了半天不见主角, 有人反应过来。
  角落里让人收了画轴送去给皇上的林水月,便被叫到了人前。
  “建朝以来几百年,小林大人乃是第一位女官。”
  “日后大家同朝为官,便是同僚了。”
  林朗下意识担忧林水月无法应对这个场面,但恍惚间,林水月已经同旁人寒暄了起来。
  “此后小林大人侍奉君侧, 可千万要记得帮我等美言几句啊。”
  “对了, 林大人, 我府中有个不成器的孩子……”
  “诶诶诶!你若是说这个, 我就不依了,这年头谁家中还没几个儿子了?”
  “今日表现不错。”林朗难得有这样飘飘欲仙的时候, 看着林水月的目光里, 端着父亲的架子, 便是赞扬也很是轻描淡写。
  不料, 林水月却道:“诸位大人,我虽说姓林,却只是我的林,与林朗大人的林, 算不得一个林。”
  方才还热闹的场子,瞬间冷却下来。
  那些热情不已的大臣面面相觑,皆是摸不清楚林水月这话什么意思。
  在朝臣前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
  这态度,可实在是诡异。
  “你在说些什么?”林朗面容僵住,沉声道:“刚夸了你没两句,你就又开始发作了?也不看看眼下这是个什么场合?”
  “莫要胡说八道,退下吧。”
  秦氏不知道何时到了他们身边,见状也忙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跟父亲闹脾气呢?”
  “刚才圣上夸你那些话,都叫你抛到脑后去了?”
  他们一家人的事,旁人不好插嘴。
  不过许多人看了看林水月,总觉得这夫妻二人有些托大了。
  “说来也是,林水月有着这等才学,却说自己在京中没有倚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林府内乱着呢,听闻将养女当成是亲女养了十几年,如今林水月回来了,却还是捧着那养女。”
  “不止如此,还给养女寻了门好亲事呢!”
  知晓内情的人不少,不过谁都没料到林水月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林朗没脸。
  总以为她该继续粉饰太平才对。
  反正得了圣上青睐,日后林府的人在她面前也得端着十万分小心了。
  “趁着今日,一并将事情说清楚吧。”林水月却丝毫不退,她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夫妻二人。
  “今日出门之前,我已经命人将林府内我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同我一起离开的,还有祖母。”
  林朗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这是要做什么?林水月,你翅膀硬了不成?竟是做出这等忤逆之事来了?”
  林水月根本不答他的话,只是冷着脸通知他们:“林府于我而言,仅有生恩而无养恩,我回府这几年,两位也耗尽了我对你们最后一丝感情。”
  “至于祖母,在林瑾钰意图谋害她老人家,而林朗大人却依旧护着林瑾钰时,就不可能再继续留在林府里。”
  “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你的父母,你放眼去看看,满京城,不,满晋上下,有哪个未出阁的女子搬出府中去的?”
  秦氏冷笑:“你这等行为不只是可笑,简直是荒谬。”
  “说你不孝,那都是轻的!”
  她说得很重,晋朝为官也讲究个官声,不孝这顶帽子扣下来,别说是林水月,便是这朝中任何一个官员,那都是承受不起的。
  可林水月闻言,竟是笑了瞬:“我得了祖母的应同,眼下林夫人说我不孝,便是忤逆祖母,那这么说来,两位也谈不上孝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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