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停顿了许久,正欲抬脚走向裴尘那边。
却见朝臣处忽而一片喧闹,那林朗不知为何,红着眼睛走到了裴尘的跟前。
“裴公子!”林朗实在是太感动了,他没想到裴尘会为自家出头。
后知后觉地发现,裴尘母族南安府,确实是与林老夫人关系极好。
他当下都快哭了,怎么能有裴尘这样的大好青年?
不管此举会否得罪太子,不管圣上怎么想,总归嫁给裴尘,那都是条极好的出路!
他左寻右顾,想要将林水月叫过来,给裴尘谢礼。
不想裴尘在瞧见了他之后,微顿了瞬。
随即抬步,走到了林水月身侧。
林水月抬眼见他过来,微挑眉。
“瞧着林大人这样,好似也不是特别高兴……”
“这还不高兴,那可是裴尘!”
周遭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没想到裴尘不光是妇女之友,在官员心目当中,也是佳婿人选。
如今形势未定,却已经有人羡慕起林水月来了。
“唉,今日之事想起来是极其的后怕,但若一想,如果闹出这么一出,能换得裴尘这样的女婿。”
“王兄所言亦是我心中所想啊。”
“林朗这段时日到底是拜在了哪个菩萨门下,怎么净是撞见好事了。”
这些人一改方才的态度,话里话外,均是对林朗艳羡不已。
人声鼎沸中,林水月看向了那人。
裴尘长身玉立,星眸里如同氤氲着雾气般,叫人捉摸不透。
他逆光行来,一步步走到了林水月的跟前。
这瞬间,殿上都安静了许多。
这二人站在了一起之后,周遭的一切仿若都变得慢了下来。
“珠联璧合,如今看来,倒是一门好亲事。”钱阁老微顿,随即赞叹了句。
田阁老却是恶劣一笑:“那可未必。”
钱阁老微怔,未反应过来。
那边,裴尘已经对着林水月揖了一礼。
“事出突然,此前未曾与林大人商议,冒犯之处,还请林大人谅解。”
满殿俱静。
许多人都呆滞了。
合着裴尘方才请求赐婚,并非只是纯粹为林水月解围,而是真的倾慕于她?
可,这是裴尘啊。
京城里风光霁月的谦谦君子,矜贵的裴家公子啊。
裴尘很快起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依旧带着温柔似水的笑容,对林水月道:“以后的日子,也烦请林大人多多指教了。”
第89章 处置
今日这事, 叫林朗对裴尘的喜爱溢于言表。
走出宫门,他依旧都还在与裴尘说话,兴奋之情, 不亚于林水月出嫁。
“……回去我就让府中好生准备, 待得过几日设宴,你可一定要来。”林朗面上掩不住的笑意。
裴尘微顿,扫了眼身侧不说话的人, 轻声道:“林大人相邀,裴尘不敢不从, 只是……”
林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便见这位在外风光霁月,矜贵温和的裴公子,目含期盼地看向了林水月,说话时还端着几分小心:“今日贸然之举,只怕是要惹得二小姐不悦了。”
林朗瞬间就生出了自家闺女招惹了旁人还不想要负责任,这等人人都喜欢的谦谦君子, 反倒成为了神伤黯然的那一个。
这、这……
林水月那一开口, 就阴阳怪气的劲儿, 加之沉静如古井一样的性子。真嫁给了裴尘, 林朗都怕裴尘受欺负!
竟还能有人这么倾慕林水月,是喜欢她那一出口就能气死人的话吗?
林水月挑眉, 装, 她且看他装。
“二小姐这是怨我多事了?”裴尘微顿, 淡声道:“二小姐聪慧, 遇见这等事情,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但我既是有心于二小姐,自该承担起这所有的风浪。”
林朗越听越是满意。
这种脾气好, 有担当,才学横溢的女婿,那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林大人,我有些话想与二小姐说,不知……”
林朗瞬间了然,含笑点头:“我府中还有些事,你们说。”
走之前还不放心地扫了林水月一眼:“咳!裴公子一番好心,你可莫要胡说八道。”
不等林水月回话,他脚下生风,飞快离开了。
林朗如今算是弄明白了,跟林水月说话,那就是要眼疾手快,只要他跑得足够快,林水月就没办法刺他!
如今他们婚约未定,林朗这个当爹的,倒是挺放心让自己的女儿跟裴尘单独相处。
林水月对林朗这等操作是无言以对,转身便见眼前的人眼里闪着星芒,含笑看她。
“怎么,裴大人这是要我好生谢谢你?”
裴尘低笑,声音格外的悦耳:“事出突然,该我道歉才是。”
明知这人惯会装相,林水月却也不是对方几次退让还依旧咄咄逼人的人,颔首便算揭过了。
裴尘却正色道:“此番事情闹大,太子必然不会就此罢休。”
“太子性情残暴,处事狠辣,这些圣上都清楚,却还是会由着他胡作非为。”
林水月忍不住看向他。
这个话,自谁的口中说出都不奇怪。
但他是裴尘。
向来只以温和恭谦示人的裴尘。
以及自小就跟在了太子身边的裴尘。
林水月心中那等微妙的感觉,便更清晰了。
其实早在第一次她见到太子的时候,就隐约察觉不对了。
那还是去年在鞍山,念安寺的时候。
试想太子就在身边,裴尘却不向他求助,反而把药瓶给了林水月。
当时的林水月,与裴尘也算不得多么的相熟。
但他宁愿信她也不选择相信太子,她便清楚,裴尘与太子的关系并非面上那么简单。
此后。
她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裴尘瞧着气色还是不太好,哪怕穿着厚重的衣裳,依然仿若风一吹便能倒的模样。
然而她却发觉,他这个病,好似并非常人以为的那么简单。
具体的她不清楚,只不过几次相处下来,林水月微秒地感觉到了裴尘的病,总是病得很及时。
好像他需要的时候,病便严重了。
不是那么需要时,病就轻了。
加之念安寺他让林水月喂的药。
很难不怀疑这个人的病,其实是假病,假病要对付的人,也并非是别人,正是那位他跟随多年的太子。
亦或者说,更大的什么人。
而今,他在她眼前不加遮掩地说出了这番话。
林水月微顿后道:“此处虽辽阔,瞧着附近也没有什么人,可到底是皇城门口。”
“裴大人也不怕叫些别有用心之人,将你的话听了去?”
裴尘轻笑:“二小姐果然是怜惜我的。”
林水月:……
看他这么自在,她便了悟了。
这人着实不简单,不光只是在那个随时变幻的病症,也在他手里的天水阁。
他的小厮砚书,甚至是他送她的丫鬟。
砚书会武,而且是个中高手是林水月清楚的。
他随手送的两个丫鬟也那般了得,就不一般了。
毕竟她可不认为,那派来刺杀她的人是什么庸才,这到底是天子脚下。
“但请二小姐放心,无论如何,裴某也不会让二小姐遭受伤害。”
见林水月点头,裴尘看了眼天边,轻笑道:“天色不早了,二小姐便早些回府休息吧。”
待得林水月上了马车,他在宫门口停顿了下,复又回到了宫中,直接去了御书房。
那边,林水月也清楚,圣上那般无条件地维护太子。
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好办。
但谁都没想到,变幻来得这般快。
那日后,有关于太子、林水月和裴尘之间的事情,尚且在京中热闹了没两日。
便又有人向林府求了亲。
这人是个此前刚入仕的进士,如今在翰林院当中,领着份庶吉士的差事。
翰林院是进入内阁的必要条件,这个年岁可以入得翰林的人,都是有些才华在身上的。
更别说对方两榜进士出身,家底也算殷实。
搁在了京城普通官宦家中,也是极为不错的婚事了。
可有裴尘珠玉在前,此人再如何了得,在他面前也是黯然失色。
不说能不能比,便是放在一起谈论,都觉得颇为古怪。
然而,这还不算完。
短短五日之内,竟前后有着大批人上林府提亲。
这些人,有官宦子弟,有富商,甚至还有家中妻子去世,想要谋个续弦的。
险将林府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京城的人从一开始的太子、裴尘之争,到了如今这十几家人一并出现,风向也发生了变化。
虽说一家好女百家求,可似这等情况的,还真不多见。
尤其是在这么多人相继上门提亲的时候,坊间流传起来了些许的风言风语。
先是说林水月手段了得,后又是不知拐了几道的消息,说是她与不少人私相授受。
上门提亲之人,都是她主动勾搭过的。
甚至还有传出,她连带着自己的姐夫都不放过,此前不就还与那梁少卿定过婚事,只不过梁大人为人清醒,没有着了她的道。
在这些人口中,林水月简直成为了精怪一样的存在。
尤其是她与裴尘之事,因着裴尘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京中倾慕他的贵女数不胜数。
求亲之事一出,亦是招惹了不少的风言风语。
有人说裴尘是遭了她的胁迫,也有人说,裴尘母族南安府与林老夫人有旧,原本裴尘想娶的人,是那林瑾钰。
可林瑾钰身份传出去后,自觉配不上裴尘,林府又急于将养女出嫁,便定了永昌伯府的婚事。
裴尘黯然神伤之下,才转投了林水月。
说是想娶林水月,实际上却只不过是想要离林瑾钰近一些。
这话越传越玄乎,以至于连官员之中都听闻了。
林水月这几日早朝,几乎都要被人弹劾一通。
说她作为一个女子,不守私德,同多名男子来往密切,败坏官声。
朝堂之上,官声确实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只是谁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要在朝上这么羞辱一个女子。
满朝俱静中,裴尘先行站了出来,为林水月开解辩驳。
“皇上,此事的由来,均是臣考虑不周,所以才令得林大人名声受损,该受惩治的人,是臣。”
皇帝坐在上首,喜怒不知。
那天后,关于林水月的婚事始终未曾定下,却又闹出了这么些问题来,聪明人已经察觉出了古怪。
尤其,是那些个上门求亲的人。
看着好似全无关系,细细查探下来,却均是与太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很明显,太子这是想直接毁了林水月。
朝堂气氛压抑,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事情里的另外一人。
便是那梁少卿,竟也出列道:“皇上,臣与林大人的婚事,原是双方父母商议之下解除的,并非坊间传言那般。”
他开口相帮,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
梁少卿自入朝以来,均是在庆王手底下做事,如今太子借着他的婚事来打击林水月,他出来反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世上若有什么东西是最好中伤的,那一定就是女子的名声。
那裴尘已经向皇上请赐婚,想要为林水月解释是再正常不过。
梁少卿一个已经定了亲事的人,却也为林水月辩解。
搁在许多人眼中,便更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了。
皇帝面色不好看,至退朝之前才开了口:“林水月,此番争论皆是由你而起。”
“回去之后,好生反省,朕不想再在朝上听到这些话。”
待得这话自早朝上传出去,便成了林水月行为放肆不检点,被皇帝在朝上告诫了。
一时间,话语更是难听非常。
林朗在朝上受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家中面色都是阴沉的。
偏还有人不长眼,在这个节骨眼上请了媒婆上门。
林朗便直接发作:“府中护卫呢?都瞎了眼不成,将人赶出去!”
一时又对着府中下人发作:“若再有这等荒谬之人上门,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等着吃板子吧!”
林朗会这么的生气,只因这上门的媒婆,是为一个四十几岁未曾娶妻,城东做棺材的男人求的亲。
自来民间都不喜欢这等做死人生意的人,更别说这男人在城东名声极其的难听。
因着一直都没有娶亲,所以对他门前经过的大夫人小媳妇都要出言调戏几句,被抓进顺天府好几次,却也是不知悔改。
这等人都敢来求娶林水月,可见如今的人都将林水月说成何等模样了。
秦氏与林瑾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你也是,什么人都往这家里放,怎么,你是觉得我这一日日的太好过了是吗?”林朗对秦氏怒目而向。
秦氏满脸委屈:“老爷,这也怪不得我啊,这些日子天天有人上门,我怎么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来头?”
“父亲消消气。”林瑾钰忙道:“我看这么多人上门,瞧着说是想要求娶妹妹,实际上却是奔着毁了她名声来的。”
林朗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自林老夫人出事后,林瑾钰很少出现在他面前。
这次倒是难得说了句像样的话。
“这说的,谁那么闲,要去破坏了她的婚事?”秦氏冷声道。
林瑾钰微顿,方才道:“您忘了吗,一开始求娶妹妹的,可是太子爷。”
秦氏张了张嘴,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