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今天能不挨打吗——木句木己
时间:2022-01-03 17:39:53

  “你还不承认!”老爷子暴跳如雷,“你你你……”
  他气得嘴唇直颤,左右张望着找一件趁手的工具。
  多年练就的条件反射,邓川见状不妙,拔腿就想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还嘴硬!”
  “我说真的!”
  “给人写情书还叫什么都没做?!你怎么不上天?”
  “情书?”邓川懵了。
  他连检讨都懒得写,怎么可能给人家写情书???
  -
  在两人的死亡目光下,罗十二终于全盘托出。
  “其实,那个……情书是我写的,然后塞进给言粟粟的礼物里了。”
  察觉到两人凉飕飕的目光,他赶忙补充道,“虽然我没好意思写署名,但是!”
  “我在里面提到了好几处关于我们俩相遇那啥,而且生日会上我还旁敲侧击提醒她了……”
  “所以!”罗十二抬起四指,“绝对不是我的问题!我发誓我检查了好多遍,绝对没有放错礼物盒!”
  邓川揉了揉眉心,想起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那这件事怎么会让那么多人知道。”
  罗十二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对啊,我东西是在生日会给她的,怎么那么快就在学校传开了。”
  “大概是那天送的礼物太多,她一个人拆不过来,然后找人帮忙不小心被看见的……”罗十二抓耳挠腮。
  邓川深吸一口气:“那你怎么不去解释?”
  罗十二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我、我哪有机会啊。人家一下课就埋头学习,要不然就被一堆人拥簇着,放了学也是有专门的轿车来接送,我根本接触不到她啊。”
  “就算叫她班上的人传话,可那群女生说了,像我这种跑来以‘有事’找借口见言粟粟的人太多了,她们一律回绝。”
  爱情的萌芽还没出头就被折了;辛辛苦苦抄来的情书,竟然被当成了好兄弟写的,还在学校里穿得风风火火,罗十二表示他也很委屈。
  就在他们琢磨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时,方才沉默不语的老爷子慢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或许是言粟粟她自己传出去的。”
  罗十二听后,急了,他立马反驳:“不可能!我女神一定才不会做这种事!”
  -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周,本以为会被人逐渐淡忘,谁知愈演愈烈。一些“失意者”不怕死地缠上了邓川。
  那些说要靠打架公平竞争的脑子还算稍微有些正常,另一些干脆哭着喊着抱住他的大腿,求他让出言粟粟。
  邓川:“?”
  虽然平日苍蝇蚊子确实多了些,但谁也不敢跟他动真格。
  有人甚至将他与那群人之间的“冲突”传了出去,添油加醋后,一版比一版夸张,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就连几乎不与外人接触的陶妙妙也听到了风声。
  邓川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去找言粟粟解释,但他感觉得到这段时间言粟粟在故意躲着他。
  那么多次分明就有机会接触,将事情问清楚说明白,但言粟粟一看见他就佯装无事走开。
  最后,还是老爷子亲自出马,丢给他红袖套和一叠扣分纸。
  “我和检查言粟粟他们班的学生干部调换了,下午眼操就你帮我去吧。”
  蔫了几天的邓川“蹭”地从座位上站起身。
  果然还是爷爷做事最靠谱!
  -
  因为做眼操时有老师在,邓川只是给言粟粟丢了事先准备好的小纸条,直接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但几次下来言粟粟并无回应,也从来没有解释的意愿。
  终于第三天上午,在他经过言粟粟课桌前时,女孩突然睁开了眼,对他笑了一下。
  趁着讲台上老师望向窗外的功夫,她张了张嘴,用唇语告诉他:“放学天台见——”
 
 
第13章 .情书
  “情书的事情确实是我传出去的。”出乎意料的,言粟粟直接承认了。
  罗十二他们硬着头皮硬要跟过来。
  听罢,罗十二笑容牵强,企图打圆场:“女神,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我是故意传出来的。”
  邓川沉默,心道:我应该没有得罪到她吧?
  “可是……”罗十二不死心。
  “我知道那份情书是你写的。”女孩打断了他的话。
  相对于两人的复杂表情,老爷子站在一旁倒是异常平静,望着言粟粟,他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邓川终于开口:“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和其他人不一样。”
  “……”
  “那天我被其他学校的人堵在巷子里,对其他人来说那是很好的机会,但你连一个正眼也不愿意给我。”
  “那群男生挤破了脑袋都想得到我的生日会邀请函,可我叫你从教室出来时你却一脸不愿意,甚至打算拒绝。”
  “生日会你总共停留了不到半个小时,宁愿跟陶妙妙离开也不愿留下。”
  她问,“凭什么?”
  邓川蹙了蹙眉,这话在他听来极为刺耳。
  “无论家世还是样貌,学习还是音乐舞蹈画画,我什么都学了,明明她们都比不上我,凭什么只有你不喜欢我?”
  “后来还是那样一副迫不及待想跟我撇清关系的模样……”
  “……”
  川哥的脾气,罗十二素来了解,生怕他发火,他匆忙拽住他的衣袖:“……川哥。”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女神,他也很为难啊。
  邓川叹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
  大小姐脾气果然令人心情不是那么愉快啊,只是好胜心就将他扯到这种烦人的事情当中……
  但是——
  他瞥了一眼天台墙面,扬了扬下巴示意:“这上面说的代表学校在省内获得一等奖的是你吗?”
  言粟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那一整个墙面贴的都是学校为庆贺她获得各项校外奖的告示。
  虽然从来没有特别关注过,但言粟粟毕竟是整个三中老师眼中的模范生,教训起下面的学生时,总是会将她当做正面案例,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人家获得的各种奖项。
  就算邓川之前经常逃课,也不能避免“魔爪”。
  “这么一看却是很厉害。”邓川自顾自走到张贴告示的墙面前,摸着下巴,目光从上面一一扫过。
  “数学竞赛一等奖、英语演讲一等奖、舞蹈、绘画……”
  还有部分已经被风雨侵蚀看不出字迹,邓川的声音稍一停滞,“无论哪一样单拎出去确实会给自己加分,看来学校里那么多人喜欢你看来也是有原因的。”
  “虽然还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好学生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邓川低头看着脚下的倒影,叹声:“确实都是加分项……”
  “……”
  “但做这些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人都喜欢言同学你吗?”
  “……我。”陶妙妙哑然失声。
  难道……不是吗?
  记忆中——
  “妈妈,手好痛啊。粟粟上了一天的课了,可不可以休息一会啊?”六岁的言粟粟穿着公主裙坐在钢琴前,踩着小凳子,那时她的脚距离地面整整还有一大截。
  原本只是小孩子软绵绵的撒娇,想要借着大人的疼宠稍稍偷懒,但妈妈却严厉地斥责了她。
  咽下一肚子的委屈,直到一天课程结束。
  趁着她差不多将白天的事忘干净了,妈妈开始给她做思想工作:“粟粟,你喜不喜欢叔叔阿姨夸你呀?”
  “喜欢呀!”小孩子最爱听的就是夸奖。
  “只要听妈妈的话把这些都学好,每天乖乖去上课,这样所有人都会喜欢粟粟,都会夸粟粟的。”
  年幼的言粟粟一听,鼓着腮帮子立马改变主意了:“那粟粟只要妈妈喜欢就够了。”
  妈妈却阴沉着脸,握紧她瘦小的肩膀:“如果连这些都学不会,妈妈也不会喜欢你。”
  “……”
  “粟粟听话,这样所有人都会喜欢你的……”
  从六岁开始,她生活就被安排满了各种兴趣课程,再大了些家里又为她找来了家教补课。
  妈妈甚至还给她找来了礼仪老师,教她一言一行。
  十岁的言粟粟曾半开玩笑在家庭聚会上问:“如果有一天我不会按照妈妈的安排继续生活了,妈妈会怎么办?”
  妈妈突然变了脸色,起身离开:“那你就不是我们的孩子了。”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的试探,可是妈妈却当真了,还说出了那样的话……
  后来,她做到了妈妈的要求。
  无论是亲戚朋友,老师同学,周围所有人都喜欢她。无论走到哪里,他们的目光总是汇聚在她身上,而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
  年幼时的怨念一瞬间释然,她思想也随之转变,原来妈妈没有骗她。
  虽然——
  就算对不喜欢的人也要时刻保持礼貌微笑,面对老师的委托就算不情愿也要欣然接受……
  原以为,这种平衡会继续保持下去。
  可邓杉的话却让她又开始迷茫了。
  回想多年来无数场景,言粟粟惊恐地发现,她自以为受众人的追捧喜欢,不停为自己打造完美的形象,看似光鲜亮丽高高在上,可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讨其他人的欢心罢了。
  邓川将话说完,便离开了。
  罗十二站在两人中间干瞪眼,纠结了好一会才痛舍女神,三两步追了上去。
  “川哥,你等等我……”
  “川哥,平日都没见你说那么多话,今天怎么回事啊?”
  秋风带着些许凉意,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丝。
  邓川顿下脚步,吁了口气:“该剪头发了。”
  “啊?”
  “川哥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
  直到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爷子这才抬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
  走廊通道尽头,邓杉回头又看了眼站在原地茫然思索的言粟粟,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他想起了一个人。
  薄唇轻颤,他低声念叨:“……阿秀。”
  他想起了他的妻子——陈秀。
 
 
第14章 .幸存者
  莫名其妙拥有了一副年轻的身体,紧接着来到孙子的学校上学,就算儿子多次劝说他重新为今后的生活打算,但他总归觉得自己迟早一天都是要走的。
  邓杉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死去的,更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甚至很久之前的记忆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
  看着那个小姑娘,尘封的记忆出现了……
  -
  邓杉那会儿还是小邓,他爹才是老邓。
  宁化属于沿海地区,老邓家世代住在这儿。那时听大人说,其实家中本该有五个孩子的,可惜有两个因病夭折,除却邓杉以外,上头就只剩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邓杉年轻时便会读书,父母瞧家里终于要出个读书人,日子也稍微过得好了些,便将仅存的积蓄拿出来供他上学。
  小邓杉也算上进,是那时他们村里唯一考上中学的孩子。
  全家沉浸在一片欢喜之中,直到那年夏天,来了一场台风。
  宁化年年都有台风经过,可听村里会看天象的老人说,今年的台风要比以往大得多。
  大得多是大多少?那时邓川不懂,只记得母亲带着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忙里忙外,而父亲则去码头安置好自己的小船。
  他们家离海并不算太远,脚程不到半个小时。有时候家里实在没粮了,父亲就会到海边捕些鱼虾。
  直到很多年以后,邓杉才知道那次的台风正好赶上天文潮。
  狂风呼啸,雨势倾盆,屋外的枝叶被吹得沙沙作响。一家子围坐在油灯前,父亲安慰,过了今天台风就会走的。
  可谁也没想到海水倒灌了,它们冲走了房屋、庄稼牲口,还有数不尽的……人。
  宁化三面环山,一面靠海,就算是住在地势较高的地方,也因为大暴雨引起山体滑坡而造成了不可避免的损伤。
  那确实是个灾年。
  邓杉侥幸活下来了。
  可,家中只有他活下来了。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直到很多年以后,邓杉依旧不愿回忆那一晚。
  那年宁化大大小小的村庄死了很多人,直到三天以后积水才逐渐褪去。
  一周后,邓杉随着上面派下来支援的干部去认领亲属遗体。
  目光一一扫过,他数了数,四个。
  一个都没少。
  向人借了一辆板车,邓杉赤脚踩着淤泥将他们都带回家了。
  村里的一个老喇头坐在一棵被台风吹歪的大樟树下,瞧他经过:“能找全都已经算万幸了。”
  很多人早已下落不明,就算能从哪个角落里寻到,可是在水中泡了那么久,早就肿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能将家人认全,并一个不差地找回来,确实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找到了一把嵌在石头缝里的烂锄头,一言不发地将他们都埋了。
  有路过的人,疑道:“怎么挖了五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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