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如歌摇摇头,弯起唇角,“我不是那般计较的人,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裴景旭的眉眼舒展开来,见河边有不少花灯摆卖,便问:“去瞧瞧,可有喜欢的,全都买下。”
傅如歌笑着点头,走过去逛了两个铺子,却没什么兴致:“这些花灯虽好,却比不上我的那个。”
“你的?”裴景旭微微挑眉。
“是啊,我有一个荷花瓣状的花灯,十分好看,可不是这些寻常之物能比的。”
就是不知道那花灯的原主是谁,就那样挂在她门口,她等了几日也无人过来领回,便叫珠儿好生收在闺房中了。
只是她不知,做花灯之人正是眼前人。
裴景旭也没急着表明,只笑了起来,“既然你已经有了一个十分喜爱的花灯,自然也看不上这些了。”
傅如歌点点头,“心爱之物有一样就够了,无需多贪。”
裴景旭眼底的笑意更深,忽然执起她的手,语气郑重,“你说的不错,既是心爱,有一个便足矣。”他看着她,眼眸含光,深邃又温柔。
他这是借花灯隐喻自己,心意表的如此突然,傅如歌胸中小鹿乱撞,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一时间心绪起伏。
她吐了口气,抬眸眺望四周,干脆挑开了说,“公子你瞧,这世间男子无不是三妻四妾,寻常家的女儿更有教导宁做高门妾,莫为寒门妻,可我却宁愿守着五香斋,一辈子做些买卖舒坦度日,总好过做小伏低,看人眼色过活。”
河边人影攒动,傅如歌越说越小声,垂眸不安地盯着脚面。
二人之间沉默片刻,裴景旭忽然轻笑出声,“你当我是要哄你做我的妾?”
傅如歌愣了下:“不是吗...”
她虽也有妄想过,可自己的身份到底摆在那里,唯有同萧以柔那样家世优渥的女子才可当皇子的正妻吧。
她越想着,脸色也越淡了下来,脑袋刚垂下半分,便被男人托住。
裴景旭弯起唇角,与她对视,“对我来说,女人并非越多越好,若不是两心相知,便不要也罢。”
见她的脸色从呆愣到慢慢显现女子的娇羞粉红,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肤如凝脂的触感让他不忍下重手,便只轻轻捏了一下,改为指背蹭了蹭,极尽怜爱之意。
傅如歌的心中大为震撼,脸颊更加犹如火烧,难得露出的羞怯殷红在脸上久久不曾散去,直到回了四方院中,心跳仍是扑通不停。
裴景旭将她送至卧房门口才停下脚步,“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这几日恐怕没什么空。”
“我不打紧,殿下只管忙自己的事就好。”
裴景旭微微勾唇,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乖,早些睡吧。”男人的声音低哑温柔,满含宠溺。
傅如歌缩着红透的脖颈,小声应了个是,便赶紧溜进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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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房内,九儿服侍着傅如歌沐浴,见她出去逛了一趟,回来后脸上的笑意就没淡过,便忍不住调侃道:“姑娘跟着殿下出去一趟,肯定玩的很尽兴吧~”
傅如歌弯起唇角,“也...也还行吧,就随便逛了逛。”
反正他说了那番话后,她心中便又乱又热,飘飘然的,哪里还有闲情逸致逛街。
九儿见她神情如此,不由轻笑出声,又想起一事,便道:“姑娘可知,后院住了个女子进来,说是曹家的女儿。”
傅如歌点点头,“我知道,殿下都跟我说了,她是个苦命人。”
“方才她来过一趟,说是要拜会你,我说你不在,便想请她出去,哪知她倒是像要刨根问底似的,又问你去哪了,又问是不是跟殿下一起出去的。”
九儿努着嘴,她最瞧不得那些柔弱无骨的大家闺秀,自来女子看女子总是最精准的,曹碧琴随意乱闯,眼睛又到处偷瞄,可不是什么纯善之人。
傅如歌若有所思道,“大概是刚住进这里不适应,想找个人说话吧。”
又想起裴景旭的嘱咐,她便想着明日早点起来,做些糕点给她送过去,好让她安心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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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露
傅如歌想着昨晚的打算便起了个大早,可不巧了,糕点并没有机会做成,因为曹碧琴比她起的还早,此刻已然在厨房当中。
曹碧琴正在指挥着下人,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听见身后传来动静,一回头,却是愣住。
曹碧琴自诩美貌,可一见傅如歌,才知什么叫天资绝色,她从未见有人将这大红色的织金云霞袄裙穿出如此风采。
女子都爱正红,只因是正妻之色,虽说闺阁女子也穿得这颜色,却鲜少有人穿,一是因为娇羞,二是压不住这正红的明色。
傅如歌的皮肤白若霜雪,在红裙的映衬下,更显芳华妩媚。
反观她却是简陋,曹碧琴慢慢收紧手中帕子,心中懊悔,巴巴地来什么厨房,第一次见面便落下下风!
她收起满腔思绪,屈膝盈盈道:“妹妹拜见姐姐。”
傅如歌淡淡一笑,只当没看见她那满心满眼的打量神色,“曹姑娘不必多礼,这一早便在厨房,是做什么呀?”
曹碧琴柔声道:“多亏殿下与姐姐的庇护,琴儿才可有安身立命之所,便想着今日起早些,给姐姐和殿下做一顿早膳。”
“曹姑娘不必如此操劳,这些事让厨房的师傅做就可以了。”
“没关系的。”曹碧琴摆出一副温婉贤惠的模样,“我在家中经常下厨,反倒姐姐身份尊贵,想必很少入这厨房之内,早膳快做好了,我已派人告知了殿下,殿下也在等着用膳呢。”
傅如歌不由眉头一挑,某人昨晚还跟我说这几日不得空,转眼就有时间跟别人用早膳?
“既如此,辛苦曹姑娘了,我跟殿下就等着尝尝你的手艺了。”
傅如歌眼角的笑意淡了几分,转身走了出去。
沉默穿过回廊,九儿跟在傅如歌身旁,见她情绪不高,便道:“这曹碧琴可真有意思,还说姑娘你不会下厨,满院子里谁不知道殿下的膳食几乎都是姑娘亲手做的,她一来就想取而代之。”
傅如歌淡淡一笑,“罢了,我也懒得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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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内
裴景旭坐在圆桌主位,左侧是傅如歌,右侧则是说要侍奉用膳被傅如歌劝了几遍后,才谦让坐下的曹碧琴。
“殿下,这是我一早便起来熬的粥,您尝尝。”
裴景旭淡淡颔首。
曹碧琴心下一喜,正便要去端他的碗,裴景旭却开口阻拦,“我自己来。”
曹碧琴伸至半空的手尴尬收回,面上却是讨好含笑:“听闻殿下素来宽以待人,平易亲和,果真如此呢。”
裴景旭吃了两口,曹碧琴又满含期待问:“殿下觉得如何,若是不合口味,我立刻去重做。”
“尚可。”他言简意赅,转头看了眼一直沉默吃着糕点的傅如歌,“可要喝粥?”
傅如歌正食不知味地咬着糕点,听他突然问询,便如往常般将碗端过去。
裴景旭也自然接过,舀了两勺,再放回她面前,还不忘叮嘱,“有些烫,吃慢点,若再像上次那样烫着舌头,以后便不许你再喝粥了。”
傅如歌嗔了他一眼,“是,我知道啦。”
裴景旭轻笑:“快吃吧。”
曹碧琴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垂在桌下的手暗暗握紧。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像个透明人,他们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一道屏障,将外人都隔了开来,无论她如何讨好都融入不了。
借着今日早膳她在厨房打听了一圈,傅如歌跟自己的出身别无二般,一样是商贾之女,可凭什么她能得旭王贴心照顾,而自己连给他盛碗粥的资格都没有...
第38章 瞧着曹碧琴贤惠收拾……
瞧着曹碧琴贤惠收拾碗筷的背影, 又见裴景旭今日的早膳用的比往日多,傅如歌便不由道:“看来曹家妹妹做的吃食很合殿下的口味啊。”
“你这是吃醋了?”男人眉头一挑,语气略微调笑。
傅如歌脸色一红, 挺直腰背怒道:“我方才喝的是粥, 才不是醋!!”
裴景旭见她嘟嘴瞪眼, 立刻忍着笑意哄道:“醋酸伤胃,我也不忍你吃。”
傅如歌唇角微扬,眉头舒展开来, “殿下这几日越发油嘴滑舌,可别是学了子风的毛病。”
子风这时恰巧入内,“殿下,曹将军说有事禀报。”
“请他去书房, 我即刻就来。”
见他起身,傅如歌也跟着站起来,“那我随殿下同去吧?”
“不必, 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我让人移了株梅进来,你去花园里瞧瞧。”
傅如歌想起不久前自己说想看冬日寒梅,本是随口一提, 他却记住了。
“反正在这里也住不久, 何必大费周章。”
“你喜欢最要紧。”男人眉眼含笑,声音清润明朗。
傅如歌顿时眉开眼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扭头朝九儿欢快道:“走,赏花去。”
前半月的那场雪将花园里的植物全都变得光秃秃的,如今一株傲雪红梅立于院中,嫩蕊轻摇, 十分冷艳夺目。
傅如歌心中欢喜,仰头闻取芳香的动作使裙摆飘动飞舞。
一身红裙衬红梅,画面浓重而热烈。
“姐姐。”曹碧琴款步而至,停在傅如歌身后,屈膝行了个礼。
傅如歌转过身,“曹姑娘不必如此客气称呼,我也大不了你几岁,叫我名字就好了。”
曹碧琴柔声摇头,“那怎么行呢,家中长辈常有教导,闺阁女子须得礼数周全,不过我看姐姐倒是个恣意爽快的人,妹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如歌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心道九儿说的没错,这个女人果真心思甚多,看似是在夸赞自己的性格爽快,实则却是暗指她不遵循礼数。
若是以往,傅如歌必定冷声呛回一句“知道不当讲就别说出来”的话,可这曹碧琴是裴景旭应承住下的人,她也不好太过得罪。
“曹姑娘有话直说吧。”
曹碧琴缓缓勾唇,“早就知道姐姐是个最随和不过的人,那妹妹便直说了,今日在花厅,瞧着殿下那般纡尊降贵地伺候姐姐用膳,殿下是皇子,若是被有心人瞧了去,岂不是要被耻笑议论。”
曹碧琴的爹对她娘也算恩爱,可她爹也免不了端着一家之主的架子,未曾对娘亲那般做小伏低。
寻常人家的男子尚且如此,为何地位尊贵如旭王却对一个女子那般照顾关怀。
一顿饭她不仅吃的食之无味,更吃出了满腔的羡慕嫉妒。
傅如歌听罢,只是淡淡一笑,伸手摘了朵桃花放在鼻尖自顾自的闻着,大有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曹碧琴脸上的得体笑容僵了几分,身子晃了晃,“是妹妹不好,妹妹僭越了,可我也是为了殿下的名声着想,还请姐姐莫要怪罪。”这话说完,眼看就要落泪了。
傅如歌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曹碧琴这般做派,若是不知情的人过来一瞧,还以为自己欺负了她呢。
傅如歌冷冷勾唇,走上前一步,举起手中的梅枝在她眼前晃了晃。
“其实这是白梅。”
“什么?”她忽然转变话题,曹碧琴有些没反应过来。
“知道白梅的花瓣为什么那么红吗?”
曹碧琴茫然摇头,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因为——”她顿了顿,忽然倾身上前,附在她耳边阴恻恻道:“这是血染红的。”
说话间的气息透着寒意,扑在曹碧琴的侧脸,她的神色顿时一僵。
傅如歌明媚勾唇,自上而下看了她几眼,“寻常的鸡血鸭血可不行,得用人的血,还得如妹妹这般长相漂亮,有大家风范的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才染得出这么好看的花瓣。”
曹碧琴嘴唇一颤,瞳孔放大,下意识后退两步,不料踩中石子,尖叫了一声便跌坐在地上。
傅如歌看着她的狼狈模样只冷冷一笑,将手中的梅枝恣意一晃,转身拂袖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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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回廊,九儿忍不住道:“我当她有多厉害呢,这么不经吓。”
她畅快大笑,而傅如歌却倚靠着柱梁,神情有些出神。
傅如歌心想,自认识裴景旭以来,他对她从来都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阶级之分,所以心里头也没把他当成一个皇子,只单纯觉得,既然是喜欢的人,递个碗盛个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当曹碧琴说出那番话之后,她才恍然明白,对这里的人来说,即便再寻常,若是触犯到了尊卑之分,那也是大事。
她心绪起伏,扭头问九儿:“殿下对我....真的很好吗”
九儿以为她是被曹碧琴那番话影响了,才生出这样的怀疑问话,不由开口劝慰道:“姑娘你别担心,就算她是殿下的救命恩人,在殿下心里,你也是最重要的。”
傅如歌听罢,不由一怔:“啊?救命恩人?”
裴景旭只跟她说曹碧琴有助与他,并没说缘由,她也就没细问。
“听说殿下被围困在曹家茶园时,是她放火救了殿下。”
“什么,她竟这样说?!”傅如歌当即面色一沉,咬牙切齿暗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抢我系统爸爸的功劳!!
“九儿,跟我去书房!”
傅如歌握着梅枝怒气冲冲地想要去揭发曹碧琴的谎言,行至书房门口,听见了里头的交谈,不由又止住脚步。
书房内,裴景旭翻看这几本账册,蹙眉沉声道:“曹诚笃收集的这些罪证,往大了说也可是大罪,可若往小了说,也不过是商贾之争,远远不够撼动整个王家,这大小之间,一时很难有取胜之机。”
曹培附和点头:“不错,若没有一击即中的证据只会是打草惊蛇,不过臣连日打探,倒是找到了一个新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