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君珠:“……”
事已至此,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也不去山上看看,藤蔓能有几个好下场的?就算是想做藤蔓,也麻烦你张大眼睛找棵值得依附的参天大树好吗!”
最后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不再多看文韵一眼,银君珠直接离开了。
晚上宾客散去,洞房花烛夜之前,银柳儿叫住了祝颂玮。
“厨房里有醒酒汤,我去给你端一碗吧。”
“不用了,娘,我其实没醉。”
刚才还眼神迷蒙,一脸醉态的祝颂玮,突然站直了身体,眸中也恢复了清明。
“今晚是该招呼好大家的,只是,启程在即,我想着,清醒些,就能多陪陪清漓。”
银柳儿颔首:“人之常情,没有怪你。是有件事,娘想问问你。”
“娘,你说。”
银柳儿看着他,最终,还是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
“你一直都知道,我并非你亲生的,小时候你问我你亲生父母是谁,我一直告诉你,你见不到他们了。
若是,你父母还活着,你想找到他们吗?”
当年为了祝颂玮的户籍,银柳儿就把他过继给了村子里一对无儿无女的老两口,这之后的不久,那对老两口便相继去世了,祝颂玮便一直生活在银家。
所以,他其实自己是清楚的,他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
只是……
他当下坦然地看向银柳儿。
“娘眼下问出了我这话,可见,娘对我亲生父母的情况,未必一丝线索都没有,你又没直接告诉我,想来定是不想我知情的,既是如此,那你以前是我的亲娘,现在是,以后更是。”
银柳儿知道他孝顺,却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下不免道:“那你就不怕我是因为自私,才不想让你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闻言,祝颂玮的表情却愈发淡然。
“养育之恩大于天,就算是娘真的有这想法,也在常理之中。再者,我只在娘的身上看到了情谊。
我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却不会是你方才说的那种原因。所以此事,随缘好了。”
是啊,毕竟世事无常。
很多的事情也不是人力所能预测到的。
不过,祝颂玮的态度,倒是让银柳儿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父母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
“娘知道了,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一夜安眠。
翌日,银柳儿在鸡鸣声中起床后,却看到,银清漓竟是已经在做早饭了。
“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你快再回去睡会,你就安心休息,今日铺子里也不用去了。”
“没事,娘,昨晚已经休息好了,不累呢。”
银柳儿:“……”
抬头觑了她一眼。
“新婚之夜后你说不累,这不是打你相公的脸吗?”
银清漓怔了瞬,随后才似明白她的意思,登时一张俏脸染成了芙蓉面。
声音细如蚊蝇道:“娘,没,我和颂玮,没……颂玮怕我有了身孕后,不能在我身边照顾我,就没……”
只是站在女人的角度,连银柳儿都不得不说,这个女婿是好男人无疑了。
血气方刚的年纪,新婚之夜竟然都忍得住!
然而……
银柳儿想了下,便看向银清漓,问道:“清漓,你想陪着颂玮一起去吗?家里你不用担心,娘身边都是可用之人。”
不待银清漓开口,祝颂玮突然也走进了厨房道:“娘,我暂时就不带清漓过去了吧。只身在外,我担心不能更好的照顾她,把她放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
说着,他又转向了银清漓,不仅眼神黏黏糊糊的,小手更是悄悄摸摸地放在了她的手上。
“我会每月一封家书寄回来的,你等我。”
银清漓颔首:“我会等你回来,一家团圆……”
看着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小两口,银柳儿便识趣地先走了出去,并帮他们虚掩上了厨房的门。
即便祝颂玮一切从简,除了一些盘缠,几件换洗衣服之外,余下带着的便只有书了,银柳儿还是帮着为其准备了一马车的日常所需。
饶是银封瑾也为其准备了饯行的礼物。
一个小包袱。
打开之后,里面瓶瓶罐罐的,竟是有十多个小瓷瓶。
对上祝颂玮狐疑的目光,他也不避讳,如实道:“这里都是一些药,这个是能让人暂时昏迷的,这个是能让人腹痛不止,生不如死的……”
围观的众人:“……”
银柳儿在听到银封瑾说是药时,还只当他是给祝颂玮准备的平日里要是有个头痛脑胀等时所用的,不曾想,却是……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些药究竟是谁送给银封瑾的!
而银清漓见状,下意识地看了看祝颂玮的神色。
银封瑾素来不按照常理出牌,而眼下这种有些下九流意味的东西,似乎不太适合祝颂纬秀才的身份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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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没想到,祝颂玮却笑着道:“小弟思虑周全,那我可就不见外了。”
说着,又给了银清漓一个让其安心的神色。
待祝颂玮离开后,银封瑾也紧跟着离开了家,还带着他养的蝈蝈,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银君珠见状,便私下对银柳儿道:“娘,你有问过小弟想做什么吗?他自小身子骨弱,但是总是无所事事的,也虚度光阴不是?
我前两天就问过他,想不想去私塾,或者是学做生意等,但是问了一圈下来,他都不应。
我见他整日里一出去就是一天,不是斗蛐蛐就是遛鸟,看着有些纨绔子弟的做派呢?
娘,我可不是嫌他,这不正因为是亲弟,所以有些担心么。”
银柳儿闻言,只道:“你担心他是真,是不是也怕我会失了分寸?”
“娘,我可没这意思,就算是你偏疼他一些,我也对你有信心,知道你不会溺爱不会放纵他。就是见你不劝也不问的,我这不是好奇么,你难道就不担心?”
“这件事情娘心里有数,过些时日你就会知道的。同时呢,你也该相信你弟弟,他的行为举止有时候是有些怪异,但是却并非游手好闲,四体不勤。
只是,对待这种不善交谈,甚至拒绝沟通的孩子呢,要多一些耐心嘛!”
门外,银封瑾淡淡地听着院中的交谈。
眸底闪过了一抹异样的情绪。
之前他见银柳儿对他颇有几分放之任之的态度,以为,她只是想弥补以前对他所做的错事罢了。
没想到,她之所以这么做,实则是出于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街上。
银柳儿和银君珠正在进货。
一家食肆里,梁文才和几个差不多同龄的年轻男子又在喝酒划拳,喝的面红脖子粗。
文韵则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衣袖,神色卑微,似是想哀求其回去。
而梁文才似是被缠的烦了,突然把手中的木箸摔向了她,怒道:“你能不能不要再烦我!整日狗皮膏药似的,老子要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同他一起喝酒的几人见状,仿佛没看到文韵青白交加的脸,只起哄道:“你这未婚妻貌似无盐就算了,还这么不识趣,我要是你,早就把她打的不敢出来再给我丢人现眼了!”
“可不是么,你现在好歹是个秀才,莫说你们还未成亲,就算是成亲了,槽糠之妻难道不是用来下堂的?”
“哈哈,俗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梁兄,要不要找个地方去潇洒一番……”
梁文才本来就对文韵不满,眼下被几人怂恿的更是不愿再多看文韵一眼,摇摇晃晃的起身就要去找乐子,被文韵拉住了,竟是直接将其推倒在地,发泄般的对着其一阵拳打脚踢!
“我警告过你了,不要管老子!你这贱人就是不听!我告诉你,我现在要和你解除任何关系,从今以后你也不是我的未婚妻,你要是再敢缠着我,那你就是找打!”
莫说至少还是同村的,就算是遇到了陌生人被打,银柳儿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啊,当下手上的棒槌正欲掷过去,就看到一道身影已经风驰电掣般的直接冲了过去!
银君珠一脚踹向梁文才,直把他踹的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爬不起来。
他的那几个狐朋狗友见状,借着酒劲的正要对银君珠动手时,突然觉得身上似被什么狠狠的砸了下。
东西比较小,杀伤力却极大,疼的他们顿时发出阵阵哀嚎。
银柳儿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棒槌,扫了眼地上并不会引人注目的石子,随后,饶有兴致的继续看戏。
“老娘最是看不惯打女人的男人了,要是再被我撞见,你就看看我会不会掰断你们的手指头就完事了!”
警告地瞪了梁文才等人一眼后,银君珠便上前要将文韵扶起。
梁文才挣扎着无法起身,对上银君珠背后,银柳儿那凉嗖嗖、冷森森的视线,更是不敢还手,当下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只对着文韵怒吼出声。
“你是死了吗!还不快过来把我扶起来!”
文韵闻言,竟是推开了银君珠,走到了梁文才的面前,将其扶了起来。
“相公,咱们回家……”
然而,不待她把话说完,梁文才只是从她身上抢走了荷包,但见里面只有几个铜板,顿时直接把荷包甩到了她的脸上。
“看你那穷酸样,竟然还有脸叫我回家!赶紧滚!”
被银君珠刀子般的视线剜着,梁文才身子微缩,不敢对她们硬碰硬,便直接招呼着其他几人先离开了。
“相公!”
文韵见状,就要追过去时,脚上一阵钝痛传来,许是刚才被推倒时崴了脚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梁文才弃她而去,神色哀戚,目光迷茫……
银君珠见状,终是不忍,上前道:“是不是伤到脚了?我先带你去看大夫吧。”
文韵失了魂般,似并未听到,只是兀自呢喃:“他现在为何这般厌弃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错!是他太渣,配不上你对他的好!”
“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我相公好像并不爱我……”
“你知道对你不好还留着他过年吗?还对你动手,简直连茅坑里的银子都不如!”
“可是,他毕竟是我相公,我已经是他的人了,那我这辈子,都是他的人啊。他以前不这样的,我觉得,只要我不放弃,总有一天,他会迷途知返的吧。”
银君珠:“……!!!”
看着她脸上的淤青,银君珠真是忍无可忍。
“你爹娘把你生下来养大就是为了对臭男人卑躬屈膝的?”
“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吧……”
银君珠看着她面上的颓丧,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见她执拗到近乎无可救药,也不愿意去看大夫,银君珠索性松开了她,不想再管了。
毕竟,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和银柳儿正要一起离开时,忽然,文韵竟是挪步到了她们面前,一把抓住了银柳儿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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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要做我爹
“银老板,看在咱们同乡的份上,你能不能让我去你的铺子里做事?我需要银子,我想,只要我赚了足够多的钱,文才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吧。”
文韵神色恳求地看向银柳儿,眸底更有一丝近乎不理智的癫狂。
银柳儿见状,心底叹息一声,当下任由着她抓着自己,只道:“今日发生的事情,你很难过,你被打,其实你很疼,是不是?”
文韵还未开口,突然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银柳儿非但不劝,只继续道:“那我告诉你,以后的每天,你都会过这种日子,甚至是比这种还生不如死的日子。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不好意思,我们的铺子里不收有自虐症的人。”
话落,掰开文韵拽着自己的手,银柳儿直接离开了。
但凡长了双眼睛都看的出来,那梁文才就是个无底洞,而且还是个没心肝的,她就算是把自己累死,就能换得浪子回头了吗?
所以眼下银柳儿若是真的收留了她,那才是在助纣为虐呢!
只希望她能自己想通,快刀斩乱麻,才是真的放过自己。
银柳儿晚上回去后,但见白殊衍在银封瑾的房中,似是在给其诊治,而银封瑾面上泛着一种病态的潮红,她立刻上前:“这是怎么了?又犯病了吗?”
“可能今日暑气太重,封瑾白天出门时有些中暑了,他现在已经喝了药了,好好休息下就行。”
他这个热病说来也是难缠,每次发作时都会浑身滚烫,感觉要被煮熟了似的,偏偏又一滴汗不流,只觉得胸闷难忍,神智逐渐有些不清醒。
自小银柳儿也带他看了不少大夫,却都无法根治,只能压制。
银柳儿见他似又有些气闷,呼吸微重,当下便拿过扇子,在他床前一下一下耐心地扇着。
四目相视,银封瑾被染红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自然,声音略干哑道:“我没事,躺会就行,你们,去休息吧。”
“娘这不就在休息么,现在酷暑还未过去,你怎么就提前回来了呢?要不娘明日再送你去寺里吧,在那里待着你也会好受些。”
闻言,银封瑾似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
即便他的异样稍纵即逝,却还是被银柳儿洞悉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