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镜:“夏先生突然有急事,所以讲学便改了日子。”
林氏:“哦,这样啊。娘给你说个事, 阿棠说近日夜里睡不安稳,不如你跑一趟,去胡大夫那开几幅安神药回来,我瞧她真是被吓坏了。”
沈镜端起桌上茶杯,心中暗道:她的确是被吓着了,但不是被老鼠吓得。
他与苏攸棠同床自然清楚她总是熬到半夜才睡,见她眼下的青黛,他几次想告诉她,不必如此防着他。
因为她入睡后,他便掀开隔帘将她揽入怀中了。
为了不让她发现,他每次醒来之后又将隔帘放了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熬得太晚才睡的缘故,苏攸棠总是一夜到天明,夜间从不曾醒来。
当然这话自然是不能对林氏说的,而且他也不打算继续放任苏攸棠这般胡闹,折腾身子。
“娘不用担心,阿棠夜里睡的很好,不需要安神汤药。
这安神药终归是药,喝多了对身子也不好。”说完便寻了个借口回房了。
只留林氏一人满心疑惑,睡得很好?那怎么白日里还这般嗜睡?
余光中又忽然瞧见桌上的干梅,寻思片刻,忽然眼睛闪过一丝光亮。
随后便高兴的笑了起来。
另一边沈镜回房之后破天荒的没有去书房而是直接去了卧房。
因白日里光线太强,所以苏攸棠休息的时候放下了床帏。
沈镜掀开床帏便瞧见苏攸棠正抱着被子睡在他的枕头上,许是天气太热,这会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沈镜去了一把扇子来,又重新放下床帏轻轻地给她扇扇扇子。
一边扇子一边又想起她醉酒的那日晚上,脸上也带着不甚明显的笑意。
苏攸棠醒来的时候,胸口又沉又闷,伸手想给自己顺顺气,却摸到一截手臂,顿时吓得睁开了眼睛。
待瞧见是沈镜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怎么在床上?他不是去见夏先生去了吗?”苏攸棠小声嘟囔着,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她可是特地挑了今日他不在家的时候,才敢补觉的。
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奈何床帏遮挡的严实,也不知这会究竟是个什么时辰了。
轻轻地越过沈镜,偏是这个时候沈镜忽然一个翻身,差点没把她吓坏。
胆战心惊地下了床,看了一眼沈镜没有醒过来的意思,抱着外衫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间穿好衣衫才推门出去。
而床上的人却微扬着唇角。
院子里静悄悄地,家中似乎没有其他人。
瞧着日头,林氏与阿福应是已经去做生意了。
这会天还早,睡了一觉苏攸棠觉得精神好多了,于是便去了杂物房,摸起被她搁置了许多的竹片。
这会倒是个出门的好机会,苏攸棠觉得自己应该抓住机会。
虽然她现在手中有不少银子了,但谁会嫌银子多呢?
况且她手中的银子一小部分是沈镜那赚来的,一大部分是林氏给的。
从沈镜那赚来的自然是每日铺床的五文钱,反正铺好的床她也是要睡一半的,她可不是伺候沈镜,况且沈镜的银子不赚白不赚。
可林氏给她的那部分,她决定存下来。虽说那一百三十两不知被原主放在哪里,可在沈镜眼中,那就是她弄丢的。
更何况沈镜为此还像别人借了一百五十两,这银子她也应该还上。
若是期限将到时,这部分银子还能有剩余,便留给沈镜作上京赶考的盘缠吧。
按照沈家现在每天卖出去的鱼的重量,苏攸棠一个月便能有三两银子左右。
待到明年她离开前,便能有、有……
苏攸棠仔细的算了一遍,才只有五十两?
这,有点少。
苏攸棠坐在杂物房里看着手中的竹片发呆,若是这样,看来得再想想办法。
可增加卖鱼的数量,那林氏会不会更辛苦啊?
即便现在请了吴婶来帮衬,可每天出摊也不轻松啊。
这事还是先放一放,重要的是先把自己的钱赚到手。
苏攸棠将竹片收到一个盒子中,便出门去了。
那天端午与沈镜一同逛街时,苏攸棠特意注意了沿街铺子,为的就是找那文宝阁。
没想到还真让她找着了,这文宝阁其实离沈家并不远。
过几条街便到了,苏攸棠站在文宝阁外,瞧着这铺子还真不小。
刚进门便有伙计过来询问:“姑娘里面瞧瞧,咱们店里多的是奇珍异宝。”
苏攸棠点点头:“是吗?那我可得仔细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伙计带着一脸笑跟在她身后,见她目光停留在哪件东西上,便如数家珍般介绍起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伙计还在滔滔不绝,苏攸棠暗暗点头。这文宝阁的伙计倒是不错,说了这么久,她都没有要买东西的意思,这人竟然一点也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只是瞧着这文宝阁的生意,似乎有点冷清?
可这文宝阁不是连沈镜都知道的店铺吗?还是说里面卖的东西太贵,是个‘高奢’店铺,所以才会客源不多?
若是这般解释倒也情有可原,苏攸棠:“嗯,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伙计似是没反应过来:“好好,不是来买东西的——什么?不是来买东西的,那姑娘是来做什么的?咱们这开铺子就是做生意的,姑娘这不买东西难不成是来逗小的玩不成?”伙计虽是惊诧倒是没有生气。
“我当然知道店铺开着是用来做生意的,这生意除了卖东西,自然也有买东西。我是想问问你们这收东西吗?”
伙计瞧了苏攸棠一眼有些为难:“这、这掌柜的不在铺子里,小的也做不了主。”
苏攸棠:“这么不赶巧,那我便换一家吧,多谢告知。”
说完便转身离开,却被外面匆匆进来的人撞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哎!姑娘当心!”那人连忙伸手去扶,苏攸棠却拽着桌子一角稳住了身形。
苏攸棠:“怎地这般匆忙?”
“姑娘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可伤到哪了?”那人道歉声倒是诚恳。
苏攸棠拍了拍衣衫,这才抬起来头,恰巧对方这会也躬身站了起来。
“是你?”那人满是惊喜道。
苏攸棠疑惑伸手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难不成是原主以前认识的人?可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啊。
“嗨呀,小娘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便是之前在码头同你买碗的人。”
经他这么一说,苏攸棠还真的急了起来。这人是文宝阁的东家,这人长得普通,那日天色也有些昏暗,所以便没能记住他。
不过这标志的笑脸倒是让人印象深刻,不愧是做生意的人,逢人三分笑。
苏攸棠:“原来是文宝阁的东家。”
孙勖见她这般神情便知她已经想起自己来了。
“上次太过匆忙,也没能互相认识一番。在下姓孙,单字勖,孙勖。小娘子来文宝阁是?”
一旁的伙计机灵的接过话:“东家,这位姑娘是来卖东西的。”
孙勖闻言顿时笑的更欢:“小娘子可是改了主意,要将那莲花碗卖与我?”
苏攸棠:“既是谈生意,孙东家还是唤我一声唐姑娘吧。”
孙勖虽没有特意去查过沈家,但这段日子也是不仅听说沈家的鱼饭更是经常光顾。
只是再没有一次遇见过这位小娘子,既是谈生意,取个化名也是应该的。
孙勖:“那唐姑娘楼上请?”
第56章 多跑跑,强身健体
苏攸棠跟着孙勖上了楼, 倒也不担心这孙东家会图谋不轨,毕竟文宝阁的生意虽冷清,但也有十来位客人在。
况且从楼下便能看见二楼的情况, 可等上了二楼见到全部面貌时,苏攸棠倒是有些诧异。
这二楼虽也放了物件,却只有几件大的摆设,瞧着就是放了许久卖不出的东西。
除此之外便是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
平心而论, 与楼下相比, 这二楼委实寒酸了些。
孙勖招呼着苏攸棠坐下, 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便问道:“不知唐姑娘的莲花碗怎么卖?”
苏攸棠端着茶杯并没有喝, 而是问道:“我今日来不是与孙东家谈这莲花碗生意。”
孙勖脸上划过一丝失落, 倒也没有变了态度:“那姑娘是?”
苏攸棠:“孙东家, 这莲花碗虽是精巧, 却也不是没人能仿制出来。
就算孙东家从我这买了烧制的图纸, 怕也是赚不得多少。”
孙东家有些犹豫:“这,话虽如此,只是在下买这图纸并非烧制陶碗, 而是烧制琉璃碗。”
琉璃碗?
这孙东家还是挺有做生意的头脑,这琉璃在古代可是贵重东西,虽不是皇室专用, 但也有有权贵富商能用的起。
若是再烧制限量版,抬高单只价格, 这还真的有赚头。
“那孙东家可有烧制琉璃的途径?”
孙勖面色一僵:“唐姑娘果真不是普通女子,在下只是这么一说,姑娘便想到了烧制问题。
不瞒姑娘说,确实没有途径。原先倒是谈好了一家, 只是后来……
算了,不提也罢。诚如姑娘所说,这莲花碗生意怕是不好做。
既然姑娘说不是来做莲花碗的生意,那是打算来谈什么生意?”
苏攸棠也没继续追问其中隐情,而是从随身的布包中拿出盒子递到孙东家面前。
孙勖满是疑惑,瞧了苏攸棠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盒子,很普通的一个木盒子:“这是?”
苏攸棠:“孙东家打开一看便知。”
孙勖一脸谨慎的又看了苏攸棠一眼,才缓缓打开盒子,那神情仿佛里面放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似的。
只是打开盒子一瞬间瞧见里面四位美人竹刻时,先是眼睛一亮,随后便大开盒子,仔细端详,那神色不亚于瞧见真的美人。
“孙东家?孙东家?”苏攸棠唤了他几声,也不见他回神,只好轻轻拍了拍盒身,弄出些声响来。
“怎、怎么了?”孙勖有些迷茫的看着苏攸棠。
苏攸棠瞧他这快失了魂魄的样子有些好笑:“孙东家,这东西你这可收?”
“收!收!自然是收的。只是可否问一下,这四位美人是何许人也?”说着小麦色的脸上还晕出些红晕。
苏攸棠颇有些无语,这孙勖瞧着也有近四十的年纪了,定然有妻儿,竟还这般?
孙勖见苏攸棠这神色,立即解释道:“姑娘莫要误会,我家小女都快到及笄年纪了。
孙某这般询问,是担心这东西一旦卖出去,定然会惊扰这四位姑娘。”
他虽被这四位女子所惊艳,却敢对天发誓,绝不做那般轻薄人家姑娘的事。
可不怀好意的男子,比比皆是。他不能因为赚钱而去害人家姑娘啊。
苏攸棠仔细瞧了这孙勖,确是不像在说假话。
“孙东家放心便是,这四位女子皆为虚构,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孙勖:“原是如此,那便好、那便好。”
语气中虽有遗憾,但更多的是释然。
苏攸棠:“孙东家怎会想到这四位姑娘是真实存在的?”
“这,雕刻的栩栩如生,仿若真人,自然会以为是照着本人刻的。
倒是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唐姑娘,这竹刻是出自谁人之手?”
孙勖的理由让苏攸棠哑然,谁说雕的栩栩如生,就非要本人站在雕刻师面前的?
苏攸棠也不谦虚:“自是出自我之手,幸能入孙东家之眼。”
孙勖不着痕迹的瞧了苏攸棠的手,细润修长,断不像是个木雕师傅。
更何况这竹雕,即便是在他这个外行人眼中看来,没个十年以上的功夫也是雕不出的。
既然对方不愿透露,他也不好追问。
苏攸棠自然也是瞧见他一副不相信的神色,倒也没有急着解释,是不是她雕的又有何妨?能卖出去便是了。
孙勖:“唐姑娘,不瞒你说,姑娘这竹雕甚为精美,也颇为传神。
只是这竹片少了几分意思,这价钱上怕是要委屈姑娘些。”
这孙东家倒也没有晃她,这竹片确是普通了些,也不知能否买个二十文钱?
“那孙东家能给多少?”苏攸棠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压下心中的忐忑。
孙勖:“这卖竹雕文宝阁,确是头一次,暂时恐也摸不清行情,所以每片二两如何?”
二两?一共四片,那不就是八两?倒是比她预期的要多出不少。
苏攸棠便也不再拿乔,点头应下:“那便二两一片。”
孙勖见她答应,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连忙叫伙计给她拿来银子。
一切谈妥后,孙勖将苏攸棠送到楼下,只是道别后,孙勖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就差把‘我还有事’这四字写在脑门上了,苏攸棠也不好装作没有瞧见。
“孙东家可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孙勖笑的腼腆:“想问上姑娘一句,若是卖的好,可否长期合作?”
苏攸棠一怔,随后笑道:“那是自然。”
告别孙勖,苏攸棠心情颇好的走在街上。这人呐,手里有了银子,走路都带风。
只是这八两银子乍一看是多,可连一套刻刀都置办不下来了。
边走边想苏攸棠没有注意身边,忽然与人撞到了一起。
嘭!随之而来便是一声哎呦。
苏攸棠暗道今日真是倒霉,先是和孙东家撞到了一块,这会又和路人撞到一起,这出门还真得挑个黄道吉日才行。
虽是心中再多的不满这会也该把人扶起来,“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
对方一身小公子的打扮,被苏攸棠扶起来之后便大咧咧道:“你是不是瞎啊?我这么大个人你都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