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东家也是个厉害的,不管人家说什么,一定要将东西放在铺子内让人瞧了七日。
这几日进文宝阁的孩子都多了起来。
孙东家做的最狠还不是只让看不让买这事,而是松口说要卖的时候,竟然将其中一套送去了京城。
一套是五个脸谱,谁不想把五个一起带回家呢?
偏是几个富商谁也不让人,最后一套脸谱分到了五人手中。
至于没抢到的?
自然是联系京城的亲戚、友人帮忙买了。
只是在俞州紧俏,这到了京城这样的大都城,怕是更没有影了。
如今套娃已经卖了出去,仍旧有夫人带着孩子过来询问。
这不正巧被苏攸棠赶上了。
还未走到文宝阁的进门处,孙东家便被三五位夫人拦了下来。
好在几位夫人都是体面人,做不来在大街上吵嚷的行为,其中一个一眼瞧着便很有气质的夫人细声询问道:“孙东家,这位可是你说的那位唐姑娘?”
苏攸棠每次来文宝阁都带着面纱,又因嫌麻烦只随意挽了一个马尾,其余的发丝垂落肩后倒是瞧不出已经成了亲。
孙东家见着苏攸棠满心高兴一时竟忘了这几位夫人,这两相撞上,倒是有些为难。
可不管怎样这几位夫人都是不能得罪的,尤其其中一位还是自己好友的夫人。
孙东家没法,只得请苏攸棠与各位夫人一同上了二楼。
许是因为文宝阁近来生意确实不错,仅仅一段日子没见,二楼已经变了样,中间辟出一块放置着稀有之物。两侧开辟了四间雅座,倒是个谈事的好地方。
因一行人大多是女眷,便只是放下半透明的门帘,众人依次坐下。
虽说孙东家是这个文宝阁的主子,但主位孙东家还是让给了先前与苏攸棠说话的那位夫人。
苏攸棠瞧着这夫人有些眼熟,可又好像没见过此人,心中颇是疑惑。
孙东家:“刚才楼下人多眼杂,对嫂夫人有失敬的地方还请嫂夫人见谅。”
那位夫人倒是和煦,与孙东家寒暄几句后便直奔主题:“所以那脸谱娃娃确是出自这位姑娘之手?”
孙东家看了苏攸棠一眼,见她一片平静最后笑着点头道:“确是这位姑娘。”
那位夫人自是高兴,这位夫人还算内敛,倒是其余几位夫人连忙笑着问道:“敢问姑娘这脸谱娃娃可还有余下的?”
苏攸棠面对这几个瞧着便非富即贵的夫人也没有怯场,只当是有钱的甲方,不疾不徐道:“文宝阁的东西一向贵在珍稀而不在多,所以确是只有两套娃娃。”
各位夫人纷纷一脸沮丧,以为其中一个面相瞧着就大气的夫人,性子也十分爽朗。
她与苏攸棠不相熟,确是与孙勖有几分交情,似是抱怨道:“孙东家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哪有买家都找上门了,你还只做几件的?
若是唯一一件,咱们几个也就不说什么了。偏偏这两套十组娃娃,给了咱们希冀,又让咱们买不到,不是再折腾咱们吗?”
其他夫人也连连称是,苏攸棠的目光是不是打量着坐在主位上的那位夫人,只见她淡笑不语,对眼前这一幕显然是喜闻乐见的。
让孙勖同那些富商老爷们周旋他倒是游刃有余,可这些夫人们,他就没辙了。
最后只得求助坐在主位的夫人:“嫂夫人呐,这事小弟也做不了主。
唐姑娘一个娇弱女子,我总不能让她没日没夜的做活不是?”
那位夫人似是看够了热闹:“姑娘可否问一句,先前的四美人竹片、猫咪娶亲再加上这脸谱娃娃可都是出自你一人之手?”
苏攸棠没想到这群人说着话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但这群夫人都是金主大人,不能得罪了。
“皆是出自我一人之手。”
那位夫人点了点头,“我有一故交,姓易名沉,也是个木爱好木雕之人,我想引荐这位故交与姑娘见上一面,不知可否方便?”
夫人话音刚落,苏攸棠便听见几声抽气声,不知所以。只是这易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但不管有没有听说这人,苏攸棠都不可能应下这位夫人的要求。
“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我家人聚在俞州,恐不便远行。”苏攸棠很是客气的回绝道。
孙勖看着苏攸棠张了张口,瞧着还有几位夫人在场,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那夫人倒是一点不意外的样子,“是我欠缺思量了,我瞧着姑娘身边带着木盒子,可是又给孙东家送东西过来?
既是没能买到喜爱的娃娃,可否让我先瞧个新鲜?”
苏攸棠闻言有些诧异,虽说她是孙勖的嫂夫人,可这多少有些喧宾夺主了些?
可瞧着孙勖丝毫未变的神色,看来这位夫人的夫君与孙勖关系确实很好。
既然孙勖都不在意,她自然也没什么科扭捏的,“还请孙东家挪张小几过来,这次的物件有些大,不好放置。”
几位夫人倒是被苏攸棠吊起来胃口,很是好奇,眼中出现几分着急的神色,就差没叫孙勖手脚快些了。
孙勖虽说是个生意人,可终究是文宝阁的东家,自然不是她们几个能呼来喝去的。
更何况孙勖又与这坐在主位夫人的夫君交好,她们只有讨好孙勖的份。
带孙勖放置好小几后,苏攸棠仍旧不急不缓的拎着盒子走到小几处。
饶是主位上的那位夫人这会放下茶盏的速度也快了些,似是有些心急。
苏攸棠确是故意这般行为,虽然她们都是金主预备人选,可她的东西也不是随便的小物件。
苏攸棠之所以这般有底气,自然是因为这次东西也非同一般。
她先是小心的拿出那东西的底座,柱身繁花缠绕只这一件便十分精美。
那位面相大气的夫人不光性子爽朗也带着几分急切,见苏攸棠拿出这么一件东西便开口道:“这个好看虽是好看,比起你那脸谱娃娃倒是少了几分趣味。”
苏攸棠淡笑不语,只从容的拿出那个花费她许多心神的物件。
一个直径约二尺的球体,只见球身牡丹花争相竞开、花鸟蝴蝶相绕。
只这一层便让人惊叹万分,透过间隙又能瞧见里面的小球似是百鸟凝聚争相飞腾,不管是第一层的牡丹还是里面一层的飞鸟具是栩栩如生、精妙绝伦。
一时之间内室安静极了,待苏攸棠转动那球体时,发出轻响众人才回过神来,只是待仔细一看里面竟然还有一层!
第92章 怕是也难找到良婿了……
那位急切的夫人早已坐不住, 直接凑上前去细细观看。
许是有她带了头,剩下的几位夫人也不顾端庄形象纷纷走上前。
便是端坐主位的那夫人也是如此。
几位夫人虽是惊叹,但终究还是记得自己身份, 给那位夫人让出了位置,只可怜了孙勖已经被挤到了角落去,还时不时点起脚尖想要再看两眼。
几位夫人已没有了之前的矜持纷纷打量着眼前这件东西,说话时连眼神都不曾离开。
“这到底是是个什么东西?”
“这里面有几层?”
“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
苏攸棠听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问题, 一时不知该先回答哪一个。
反倒是那位主位夫人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这是九转玲珑球?”
苏攸棠微怔, 没想到她居然知道。
苏攸棠雕刻之前特意寻了这方面的书籍, 这个世界确实也出现过玲珑球, 不过那已经是百年以前的事了。
书中记载的玲珑球最高层是到了九层, 所以也被称为九转玲珑球。
在现代社会, 玲珑球的层数早已不止九层, 就苏攸棠所知道的, 便已经出现了四十几层的。
玲珑球一开始是源于牙雕, 后来出现了木雕玲珑球。
一般是最外层的繁复,里面的雕刻会相对简单些。
苏攸棠所做的这件玲珑球从体积来看,显然不小, 却只做了六层。但除了外面的第一层,里面的第二层与第三层纹饰同样复杂。
“的确是玲珑球,但只有六层。”苏攸棠答道。
“确是巧夺天工、工艺非凡!我原是只想让姑娘去见见我那故人, 姑娘便是拒了,我也只当没你们二人无缘。
只是见了姑娘的这玲珑球, 我便自作主张,回去修书一封,届时我那故人定是会来见姑娘一面。
还请姑娘拨冗一二。”
这位贵夫人话已说至此,苏攸棠也不好再三拒绝, 便应下了。
其他几位夫人终是从玲珑球上挪开眼后,便问道:“这玲珑球可有人定下?”
这倒是将苏攸棠问住了,自然是没人定下,只是这如何卖一直是孙东家来决定,她反而不好开口。
孙勖听完苏攸棠与他那位嫂夫人的话之后,心中便有了决断。
“各位夫人有所不知,文宝阁过段日子要在京城也开一间铺子,这玲珑球届时会作为镇店之宝,陈于展示。
孙某在此给各位夫人赔罪了。”
几位夫人虽然很是遗憾,但一想这玲珑球怕是非等闲之人能买的起。
虽是遗憾,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现在只好多看几眼,也是心满意足。
见着极为夫人目光胶着在这玲珑球上,孙勖笑着说道:“过些日子便是中秋团圆日,从今儿起这玲珑球便陈放在文宝阁二楼,各位夫人既然欢喜,倒是可以常来多宝阁坐坐。”
几位夫人都笑嗔孙勖是个精明的,却也是真心喜欢眼前这玲珑球,倒是没反驳他这话。
待将几位夫人送走后,孙东家才与苏攸棠谈起这玲珑球的价钱。
这般精妙的东西,饶是经商经验丰富的孙勖也不知该如何定价。
只得说道:“姑娘这玲珑球的价钱,孙某暂时不好开价。
只怕会估少了,倒是占了姑娘的便宜。所以能否先给姑娘五百两的定金?”
五百两的定金?
这着实不算少,只是苏攸棠一直想着孙勖说的合伙之事,一时没有及时应声。
孙东家却是以为苏攸棠嫌少,毕竟这物件,就是放眼整个大楚也寻不出第二件来。
可若是再添定金,那京城的文宝阁怕是要耽搁一段时日。
“姑娘不瞒你说,这定金许是少了些,只是孙某手中现下实在拿不出多的来。
这在京城开另一间铺子已经是定下的,孙某能周旋的银子现在只能拿出这么些了。”孙勖面带苦涩,额间都冒出了汗珠子来。
苏攸棠细想了一番,自己耗费心神雕出玲珑球不就是为了能有银子与孙东家合伙做生意?
若是因为定金的事情,京城铺子反倒搁浅了,岂不是本末倒置?
想清楚这其中关窍后,苏攸棠便对孙勖说道:“既是孙东家提起这京城铺子一事,那可否问一句,孙东家之前与我说的合伙一事可还算数?”
孙勖闻言眼睛一亮,多少猜到苏攸棠的意思,面带笑意:“自是算数、算数的。”
苏攸棠:“我也与孙东家敞开话来说,我确有意文宝阁的生意,只是我手中拿不出这一千二百两来。
不知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孙勖本就是报答苏攸棠的恩情,又怎会在这银子这事上多有磨难?
许是心情愉悦,声音都轻快了许多:“姑娘既是愿意,那一千二百两也不是难事。只要这玲珑球卖出去,姑娘届时又何须担忧这一千两?
只是姑娘既是同意了,这五百两可否缓些日子给到姑娘。
当然孙某一定会打上欠条。”
苏攸棠轻笑:“既然这般,这五百两算是我先给出的一部分,剩下的七百两,缓些日子再给到孙东家不是更好?”
孙勖转念一想,确是这个理。
于是唤了一名伙计拿来笔墨纸砚来,当即写下契书,一式三份。
苏攸棠与孙勖一人一份,一份与官府备案。
孙东家虽是报恩却也不是傻子,与苏攸棠合伙的铺子是仅京城文宝阁一家。
凡事京城文宝阁所赚利钱,苏攸棠可得五成。
所以这俞州的文宝阁自然是与苏攸棠毫无关系。
当然若是苏攸棠所做的物件是在俞州文宝阁卖出,依然可以拿到三成利钱。
这一条条、一例例都写的清楚明白。
回家的路上,虽是欠下了七百两银子,苏攸棠依然是高兴的。
等日后沈镜进京之后,她与林氏自然也会搬去京城。
现下她已经在京城有了自己的产业,这叫她如何能不高行呢?
七百两而已,总是能赚到手的。
苏攸棠正满心高兴着,忽然听见茶棚里的几个男子一脸唏嘘的说着一件事儿。
苏攸棠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驻足听了一会,顿时脸色都变得铁青。
原是准备回家,忽地换了一条路,向文家走去。
巧得是苏攸棠刚到文家门外,便见文静神色匆忙的朝马车走去。
苏攸棠上前唤住她,问道:“静儿这般匆忙是去何处?”
文静转身见是苏攸棠,连忙拉上她一块上了马车:“阿棠来得正好,这事我路上与你详说,咱们先上马车。”
马车内苏攸棠听着文静气呼呼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果然与她在茶棚听到是同一件事,只是文静知道的更全些。
两人又说了几句后,马车便到了知府府上。
文静下了马车,这才有些慌张,抓着苏攸棠的手问道:“阿柔这会儿会不会寻死腻活啊?
我们该怎么劝她才好?要不……”
文静还在絮絮叨叨,苏攸棠安抚道:“阿柔不是一般女子,况且做错事的又不是阿柔。
咱们还是快些去瞧瞧她才是。”
文静这才镇定了下来,许是文静是知府府上的常客,便是没有提前下帖子,下人们也将她们引了进去。
苏攸棠进了知府府中后才开始不安起来,刚才那些话只是安慰文静的。
古代女子遇上这样的事,即便心性坚强,怕是也难找到良婿了。
何柔虽然看起来柔弱,却是个要强的性子,遇上这事就算不轻生怕也是要青灯古佛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