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离渊说辞虽然有些牵强,但弱化了整件事的冲突,也算保全两家颜面。
慕明珠擦着眼泪,倔强的不肯松口,“太子哥哥,瞧我是瞎的?”
她的未婚夫和她的姐姐,光天化日深情相拥,她是什么?一个天大的笑话么!
“明儿!”凌莲心厉声呵斥,“殿下面前,规矩礼数都忘了么!还不赶快跪下!”
她这个糊涂女儿,可不能再说下去了!
今日所有事,只能息事宁人,若是闹大,整个国公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可慕明珠的性子被骄纵惯了,不知道收敛,只认同一个念头,她与母亲都没有做错,为何要忍气吞声?
“太子哥哥怕是不知道,慕微澜是个蛇蝎心肠吧!她明知祖母触碰桃子汁水就会起严重的红疹,却将含有的香粉,洒在祖母的衣裳里。”
“母亲处置慕微澜,为的是还家宅安宁!”
慕明珠一口气将事情原委经过,悉数讲明白,她不想让太子哥哥误会,对她们母女产生偏见。
凌莲心捂脸,这个女儿,她真的心累带不动。
找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齐齐将这件事按下,可现在,她实在没有能扭转局面的办法了。
“慕二小姐,本殿以前认为你单纯无害,现在看来,你蠢得无可救药。”
君离渊心底盈满了嫌弃,甚至后悔了,一个没有任何手段和心机的女人,将来如何做他的太子妃,既而母仪天下?
屋里里面,主仆两人立在窗前,影影绰绰的看着模糊院景。
慕微澜品着茶,闲适摇着团扇,脸颊的红肿处,被筠桃冰敷下去大半,只是看着吓人罢了,又不是太疼,一巴掌换了这么多好处,真真是值了。
“凌莲心的脑子,是不是上香时候,被菩萨开了光,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好使,我险些暴露。”
她心有余悸,以为这次要栽跟头,意料之外渊哥哥居然恰巧的出现了。
众目睽之下,睽英雄救美,还对慕明珠说出如此冷情的话,简直美好到不真实,以为自己在做梦。
“大小姐冒着极大的风险,让老夫人生病,这样太子殿下就可借着探望名义进内宅,虽是兵行险招,但也足见殿下对你情至深了。”
筠桃很为主子感到高兴,百忍之后,换得苦尽甘来。
“上次在瑶姐姐家里,发生野猫的事,我连担心了好几日,生怕会受渊哥哥厌弃,才出此下策引他见面,今天看他这般护我,我心里就放心多了。”
慕微澜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眼角挂着泪珠,笑得肆意。
——
在慕国公府的小路上,有两道身影,急急奔着。
“快些!再快些!恐要出大事!”环竹拉着白清芜的手,不停催促着。
她陪着二小姐去瞧热闹,却当场瞧见太子殿下抱着大小姐,眼看二小姐就冲两人去了,她没有拉得住,铁定知道要坏事,掉头就去找白清芜了。
白清芜上气不接下气,两腿在前面机械的跑,魂魄在后头拼老命的追,环竹要是搁现代,铁定是个妥妥的长跑冠军。
等她赶到时,还是晚了一步,事态已往覆水难收的地步发展。
环竹坚定的看着白清芜,给她鼓气,“加油!全靠你了!我和二小姐都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说完,就给她屁股来了一巴掌,直接打进水华居。
“二小姐。”白清芜来到慕明珠身边,气息间都有些急促,她将厚厚账簿呈到众人面前,“二小姐命奴婢彻查老夫人生病之事,现已找出真凶。”
凌莲心紧紧拧着柳眉,内心只想咆哮,这个女人又跑出来添什么乱!
在众人的注视下,白清芜缓缓说出那人的名字,“筠桃。”
“夫人在大小姐房中,搜出那盒桃子香粉不假,但她贵为主子,怎会用轻贱的东西,是她身边丫鬟叫筠桃的,从府外购买带进来,账簿皆有记载。”
“筠桃明知老夫人触碰桃子就会起红疹,还故意为之,实存祸心,还请夫人发落!”
白清芜紧紧攥着二小姐的手,阵阵暖意袭来,暖了她冰凉的身子。
一张一合,用口型告诉她,“你要还想做太子妃,就闭嘴,剩下的交给我。”
事已至此,凌莲心只得以损止损,顺着白清芜的话,将罪名推到筠桃身上,“微澜是个没心眼的孩子,身边有个祸害竟不知,快将人抓来!”
在屋里,还沉浸在感动中的慕微澜,形势急转直下,眼看着贴身丫鬟被从自己身边抓走,她也顾不得了,跟着出去。
“大小姐不是还晕着么?这么快就能下榻走动了?”白清芜轻讽出声。
打着为她的好旗号,吩咐丫鬟们,“大小姐本就体弱,感染了风寒可怎生是好,还不赶紧带回去。”
“大小姐不用担心,有太子殿下在,夫人定会秉公处理,绝不放过有祸心之人。”
第二十六章 发下宏愿,励志恢复自由身
筠桃被丫鬟们桎梏住,无助又委屈,盈满求救的眼眸看向大小姐。
慕微澜深吸一口气,“筠桃自幼侍奉我,谨小慎微,从不怠慢,她断然做不出害祖母的事情,也没理由啊。”
慕明珠嘲讽出声,“害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姐姐,你可别被坏人蒙了双眼,引狼入入室且不知,这要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你!”慕微澜气被得胸口火辣辣的疼。
“太子殿下。”凌莲心端出主母样,适时提醒道:“这毕竟是慕国公府内宅之事,你身为外男多有不便。”
君离渊意气出头,为的是慕微澜安全,现下事态平稳,真凶已被抓到,再没有厚着脸皮赖下的道理。
他微微颔首,“凌夫人,是本殿多有叨扰,告辞。”
慕微澜咬着唇瓣,她知道渊哥哥一旦走了,那筠桃……怕是保不住了。
白清芜,我记住你了!
“行了,我也不愿做个恶人,再落个后母苛待名声。”凌莲心甩了帕子,抚了抚鬓,吩咐道:“将筠桃提到老爷那,由他来决断吧。”
“你有什么,自去求老爷吧。”
说完,就带着慕明珠从水华居扬长离去。
闹了好几日,宅子里鸡飞狗跳的,总算能清净了。
筠桃哭喊着被拖走的,闹着要大小姐去老爷那替她说情,围观的丫鬟下人们,也被周嬷嬷说教走了,做鸟兽鱼散,撤了个干净。
回到瑶光居。
慕明珠还是没从刚才那件事缓过来,气得摔了茶盏。
周嬷嬷刚想上前收拾,凌莲心制止道:“让她闹,也就能关起门来,摔东西砸碗发脾气,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耐!”
“母亲,太子哥哥他居然……唉!他从来都对我淡淡的,却护着慕微澜那个贱人!”
慕明珠发髻钗子都散了,哪还有点名门贵女的模样,看到站在角落里不发一言的白清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有你,慕微澜的桃子花粉害得祖母病发,这么好的机会,能让她身败名裂,硬是说成筠桃藏的。”
太子哥哥的垂怜,母亲和白清芜的遮掩,她焉能不发疯!
“我的二小姐,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白清芜摊开手,安抚似的和她解释道。
“先不论别的,若是慕国公府出了个有这样‘污点’的女儿,二小姐别说嫁进皇家,怕是连山野村夫都难匹配上。”
慕明珠怔怔的坐回椅子上,找回了些理智。
凌莲心投给白清芜一个赞许的眼光,这丫头是想到点子上了。
“你贵为慕家嫡女,是皇上亲自下旨订的婚约,还怕慕微澜那个贱蹄子不成?”
“可母亲。”慕明珠犹豫的开口,心里不是个滋味,“你说祖母对慕微澜那么好,为什么她还要做这种事?”
祖母偏心慕微澜,是宠溺到骨子里头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凌莲心也觉得疑惑。
老夫人出身皇家,钱财富贵不缺,又是个喜清净的性子,本该颐养天年,万事不愁,却吊着气握着管家权不撒手。
就是怕她撒手不管,做后母的会虐待慕微澜。
想到这,凌莲心转头叮嘱明儿,“说好了,可别去找你父亲闹去,你祖母那,也缄口不言。”
“慕微澜是有心机的,她那个嘴,黑变白扁成圆,你再吃了亏。”
慕明珠恨恨不平,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选择听从母亲的。
“清芜啊。”凌莲心看向她的眼神,难得带着温善,“你母亲受了苦,让周嬷嬷出府给你寻个郎中,好好医治。”
“这袋银钱,就当是买药用了。”凌莲心塞给她的一荷包沉甸甸银子。
历经此事,瞧出这个丫头,是真心为了慕明珠好,对她的看法,也有了极大改观。
“谢夫人。”白清芜说道。
说话光景,有老爷身边的小厮来传话,隔着雕花屏风回禀给夫人。
“丫鬟筠桃的身契,老爷已发卖给人牙子了。”
凌莲心微微挑眉,“只是发卖?”按着老爷的脾气,不应该啊。
她给了周嬷嬷一个眼色,周嬷嬷心领神会,领着小厮出了门,小声仔细的问清楚后,回来告诉夫人。
“大小姐在书房外头长跪不起,筠桃是先夫人买回来,两人相依长大,感情深厚,说什么都要保筠桃一命。”
“都把死了的人搬出来说事。”凌莲心冷笑出声,“可真有她的。”
“老爷气急也得顾及大小姐感受,只说是发卖出去,府中不能留,但大抵是充军进窑子的下场了。”
凌莲心满意的点点头。
不能治死慕微澜,但借此机会,断了她的狗腿子,也是好的。
白清芜打了个冷颤,筠桃是个可怜人,主子犯的错,却毁了她的命……
她为了保护家人,置身宅斗漩涡,越陷越深,终有一天能全身而退么?
怀着满腹心事,再回庑房时。
赵菱已经清醒了,趴在塌上疼得直哼哼,白凝踮着脚尖,努力扇团扇,希望凉风能减轻外祖母痛楚。
“娘亲,你回来了?”她见到娘亲,心就安了。
“嗯。”白清芜拧干帕子,覆在赵菱额头上,轻声问,“娘感觉好点没有?”
赵菱苦笑一声,“我没事,没死就好。”
“尽管安心养病,筠桃已获罪。”白清芜劝她不用多想,好好养病。
“是她?”赵菱感到疑惑。
“嘘。”白清芜示意噤言,她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房门被推开,周嬷嬷笑眯眯的进来,身后跟着郎中和几个丫鬟,她对赵菱道:“夫人知道你受了冤,特请了郎中过来。”
丫鬟们也将手里捧着的托盘放下,都是些名贵补品,塞了大半个屋子。
赵菱对于夫人突然的示好,警惕绷紧身子,“我没事,好的差不多了,就不用麻烦……咳咳,郎中了。”
“你也别逞强了。”周嬷嬷无奈摇头,她还是老样子,油盐不进。
“娘,夫人心意总归要受着,不怕有我在。”白清芜轻声劝着。
好说歹说,郎中给重新换了药,里面带些麻沸散的成分,痛症好转了大半。
看到娘舒展了眉头,白清芜也好受了许多。
等外人都散去,她不敢隐瞒,将桃子花粉的事情说情。
“你!你竟然!”赵菱一拳垂在她胸口上,气得连连咳嗽,后背刚包扎好的伤口差点裂开。
她忧心重重,“大小姐焉能放过你!”
“娘,大小姐早就想杀我和小凝儿。”白清芜努力安抚她激动的情绪,眸色骤然变得坚定。
“卖身为奴,生死皆不由己,我今日发下宏愿,一定带娘和小凝儿脱离奴籍,不再仰人鼻息而活!”
第二十七章 小凝儿有学堂可以上了
赵菱看着芜儿认真的模样,强撑着身子起来抱她,哭噎着喊出声,“芜儿啊,这岂是容易的?”
“我就怕,我们还没有脱离奴籍,你的命就……没了。”
白清芜暖暖的抱住了娘,将头埋在她颈间,闷闷的说,“娘,我不想再让小凝儿重蹈覆辙,不再受主子压榨欺凌。”
“历经鬼门关一遭,我想保护自己,也想保护你和女儿。”
“我早已长大为人,会替父亲撑起这个家。”
赵菱早已泪流满面,紧紧回抱着,肩膀一耸一耸的抽泣着。
白清芜抬起头,轻轻擦拭她的眼泪,“娘别哭,以后为了你和小凝儿,我也要保重自己。”
这一刻,赵菱所有压抑的心结都被消散了。
一同消散的,还有她之前蠢到不可救药,仍旧坚持不变的老旧观念。
以为守拙安静,不争不斗躲在角落里,默默无闻的过日子,就能安稳求生,可现实种种,早就为悖论。
她要快点养好伤,振作起来,重拾刻意隐藏的绣工,帮芜儿攒更多的银子,争取早日离开这座深宅。
翌日,清晨阳光照进破败庑房,镀上一层暖洋洋的光。
白清芜给小凝儿和娘做好早饭,简单收拾完毕,就先出了府,直奔上京城街。
人群熙熙攘攘,街上叫卖井然有序。
她计划是先找到合适的学堂,再商讨好价钱,东拼西凑的将小凝儿送去读书,过了年都该六岁了,搁现代早该启蒙了。
转了两条街,却与料想的完全不一样,处处碰壁。
“出去,出去!这里不收女娃子。”伙计语气不耐烦,直接撵人走,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第一次听说,女娃需要读书。
白清芜不死心的问,“那你知道哪里有女子学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