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府邸门口,我没听清你说了些什么,烦请你现在再复述一遍。”凌莲心将姿态放得低,放得软。
弟妹以为她很好欺负的样子,毕竟有了丑事,他们凌家虽丢脸,但身为国公府的慕家,不仅是丢脸那么简单,以后会影响子女们姻缘不说,还会再朝堂上被官员参。
光脚的自然不怕穿鞋的,弟妹瞬间就有了底气。
“溪月进你们慕家是做妾的,你们为何迟迟不给她名分,让一个黄花闺女不清不楚的待在内宅里?”
凌莲心平静的说道:“当初是你硬着求着我,说溪月品行好,是生男丁的命格,让我为凌家谋个妾室的位置,我碍着亲戚面子,便答应了。”
“至于不给她名分,再有半月便是慕家祭祖的日子,慕家家训祭祖之前,不许办喜事,我亦与你说清楚了,想让你先将溪月接回去,等过了日子,再入门不迟。
“可你怕我再反悔,说什么都不肯接走,就让溪月在慕家住着,且溪月没有名分,一直住在外宅,从来没入过内宅,我说的你可有反驳?”
凌莲心句句说的在理,事情也正如她所说的,没有分毫之差,弟妹也不想在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上,多费口舌,便也是默许了。
在旁边耳房里的开封府师爷,也一字不落的誊抄完毕。
“慕家的公子见着我们溪月貌美,他又正值热血的年纪,他却顾忌着祭祖之事,不能明面上来,就悄摸染指了溪月,事后,又怕你责怪,便推脱成溪月偷人。”
弟妹说到关键处,又开始哭天抢地的一通乱嚎,但光干嚎也不见掉两滴眼泪,让正厅处的其他人瞧见,无不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慕昭前日在兵营训练,因着天色很晚了,已经宵禁,前夜便宿在了京郊的兵营,不信你可以去兵营里打听打听,是不是?”
凌莲心一个不在场的证明甩在了弟妹脸上,这记无形的耳光将她脸扇的生疼。
她硬是将那男人说成慕昭,慕昭根本不在家,想赖在他头上都不成。
“就算不是慕昭干的,可我家溪月,我向来教养的很好,她绝不可能做出偷人的事,你动动脑筋想想,她能放着慕国公府公子的妾室不做,去和个侍卫有首尾?怎么可能!”
“那侍卫是分明个歹人,他强迫我家溪月,事成后还污蔑溪月与她情投意合,是私相授受,可让我家溪月怎么活啊?你们慕家是要活活逼死我的溪月啊!”
弟妹眼见栽赃不成,赶紧又换了个说辞,将凌溪月极尽描绘成是个被胁迫的受害者,反正就是你们慕家家风不严,又有一条人命做帽子,扣在慕家头上。
“侍卫,我已经审问过了,并在他身上找出来,他和溪月的定情信物,是溪月亲手绣的荷包,里面有两人头发用红绳绑在一起,还有好几封来往的情书。”
这些证据,都在凌莲心手里紧紧握着。
白清芜眉头微微一挑,这倒是她不知道的。
没想到公子做事考虑如此周全,荷包是凌溪月绣的不假,她给公子绣了好几个。
至于来往的情书,以公子本事,找个可以仿笔迹的人代为书写,若没专业的人仔细对比的话,也足以做到以假乱真。
第一百二十一章 趁火打劫要铺子金银
弟妹闻言,是一脸不可置信,她看到凌莲心将那沓子书信和几个荷包拿出来,她发疯似的就要扑过去,想抢夺撕毁。
但张嬷嬷眼疾手快,带着几个婆子将弟妹用力按在椅子上。
白清芜站在夫人身前,冷声道:“还请凌表夫人自重。”
弟妹恶狠狠的剜了一眼白清芜,气得双眸通红,她骂道:“怎么这个家里竟是个丫鬟做主,我和凌莲心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她算是瞧出来了,这个不起眼的丫鬟是个难对付的厉害角色。
她多多少少受了影响,被这个丫鬟牵着鼻子走,本来很有利于她的局面,现在逐渐变得落了下风。
“我是夫人的使唤丫鬟,替她递个话,这都让凌表夫人挑出个错来吗?”白清芜一脸无辜之色。
相比她的镇定,弟妹多少乱了阵脚。
而耳房中,开封府师爷已经将这幕抢夺证物的局面收入眼底,他捋了捋山羊须,低叹口气,狼毫蘸满了墨汁,提笔在纸上将这件事,完完本本记录下来。
“我好端端个清白姑娘,被送进了慕国公府里,丢了身子抬回家里头,我反正没有脸养了,这样吧,我这就找溪月,让她回来。”
弟妹眼珠子转了又转,立马换了个说辞。
凌莲心点点头,赞许道:“也好,溪月毕竟与那侍卫两情相悦,有了夫妻之实,我们两家尽快促成这段姻缘吧,免得拖得时间长了,有人再说闲话。”
弟妹还不成想凌莲心答应的这么痛快,可听到后半句话她才能弄明白,凌莲心的意思原来想将溪月随便打发给个侍卫。
这,她还能忍得了?
她怒拍桌子,直接站起身,懒得再费口舌,索性说开,“不行!”
“我凌家再不济也算半个富户,侍卫低贱之身怎么配?!”
凌莲心半抬着眼皮,斜眼看着弟妹,眸中泛着冰寒色,“那你想怎么办?”
“要么溪月立刻进府,做公子的妾室,要么赔付我们凌家五千金,外加盘下京城中那家最大的茶楼,酒楼四处。”
弟妹狮子大张口,属实惊掉了众人下巴。
其实在场所有人,多多少少清楚,这次凌表夫人不惜拉着女儿的名声,在慕国公府门前闹这么一出,是为了趁火打劫,勒索一番。
但没想到凌表夫人真敢要啊,张嘴五千金,外加五个铺面,这想靠着出卖女儿皮相,来比不义之财吧。
就连在耳房里的师爷,都惊得停住狼毫,他是在开封府见过多少场面的,可还真是第一次遇着这么蛮不讲理的。
他与一旁的慕公子对视一眼,投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摊上这么个亲戚哟,简直要了老命了。
慕昭无奈的耸耸肩,继续装出可怜模样,师爷被触动,大笔一挥赶紧将这段见闻,如实写在纸上。
凌莲心胸口泛起浓浓的悲凉,抑制不住的火气,将手中帕子撕开两半,直接回击道:“你做梦!”
弟妹豁出了脸皮,翘着二郎腿,拨弄着指甲,“我开的条件就这样,也不是很过分吧,慕国公府家大业大,难道还拿不出这点银子?”
“你要是不给我呀,我日日来府门口闹,我又不嫌丢人,反正也闲来无事,可就是不知道慕国公府遭不遭得住。”
就算慕国公府能拿出证据,证明凌溪月的事情是她自己所为,与慕家无关,可架不住这么闹腾,迟早老爷会在朝堂上,被参一本私德不检的罪名。
“夫人,那侍卫是个鳏夫,又有个多病的儿子,每日领着五两月例银子。”白清芜掰着手指头,认真的算起帐来。
“五千金和五个铺面,努努力的话,大抵也是成的,就不知到时候凌表小姐,要等成了个老姑娘了。”
凌莲心接过白清芜的话,“无妨,溪月想来是个重情的人,是能等的,本夫人也会打赏些银钱给侍卫,给他们成婚添一笔彩头。”
弟妹听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将她彻头彻尾的羞辱,她气得直哼哼,早就做好了和慕国公府死磨到底的准备。
“行,既然我好声好气和你商量不行,那我也不必搁府里头跟你们浪费口舌,我还是出去与外头的人们‘好好’讲讲吧!”
弟妹起身,理了理衣袍,挺直腰板就往外头走去。
“舅母,这就走了么?我还没听过瘾呢。”一道戏谑的声音传了过来,慕昭带着师爷从耳房绕过屏风走出。
弟妹瞧见正主出现了,张牙舞爪的跑了过去,就要撕闹一番,又被人重重按了回去。
眼瞧着手上占不了便宜,嘴上又岂能心甘落了下风,紧接着一串脏言秽语冒了出来,“你个天杀的东西!要早收了溪月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慕昭冷眼看着弟妹,他一身墨色长衫,也掩盖不住浑身笼罩的戾气,白清芜看着他,默默的拉了拉他衣角。
息事宁人,将这件事赶紧过去才是,别做无谓争辩和吵闹了。
毕竟凌家只是商贾,又不怕有损名声,他们想拿名声换富贵,可慕家是世代承袭的国公,若掰扯个对错出来,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溪月我当他是亲妹妹般珍重对待,就算许我做妾,我也会让她在府中过得日子舒舒服服,可她还没入门呢,就给我头顶上扣帽子。”
慕昭扮上受害者的角色,他生怕弟妹不能感同身受,还打了个比方,“舅父对舅母珍重有加,而你却给舅父带了帽子,舅父该怎般伤心,我就怎般伤心。”
弟妹鼻子都气歪了,大口喘着粗气,这是指桑骂槐呢,她女儿私德不检,是这个做母亲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好,既然你们慕家咬死了不接纳溪月,也不想把事情大事化小,花钱消灾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弟妹下定了决心,就要在慕家的府邸门口耗下去,虽然可能行为有些丢脸,可慕家会比她更丢脸,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向慕家要的那些金银铺子,就得拱手送给她。
这边,弟妹还喜滋滋的做着美梦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解决掉麻烦
慕昭转身,礼貌的向师爷行了个平礼,虚心讨教道:“像是这种破坏秩序,造谣扰乱人心的,按着大梁律法,该如何处置?”
师爷捋着山羊须,回答,“按着情节轻重,下狱打板子,或是流放。”
慕昭转而问弟妹,好心提醒着,“舅母,你听清楚了么?”
“什么玩意?!”显然弟妹还不认得眼前厅上这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人,口气依旧嚣张,“慕家能拿出什么证据,说我是造谣?”
“我这是为女儿讨公道,谁能阻我?谁又能说我半句不是?”
难道冰冷的律法,还能大过天理人伦。
师爷被这个无知蛮横的泼妇人给无语到了,他直接掏出腰牌,亮明身份,“本官乃开封府师爷。”
弟妹见连开封府的人都来了,心下大惊,慌张的往后退了两步。
她眯着眼对着腰牌仔细瞅着,似乎要琢磨出个洞来,很不确信,狐疑的开口,“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因着有外男在场,凌莲心执扇掩面,柔弱起身,对师爷微微颔首,“都是慕家家风不严,累得师爷亲自跑一趟。”
“夫人太过客气了,谁家还有个三长两短的呢。”师爷作揖回礼,心里暗暗想着,确实谁家都有,但像慕家这样胡搅蛮缠,属实生平头次见。
“师爷。”弟妹到底最后靠辨识了衣服上的关纹,才认了出来,她悻悻的收敛了气焰,闷闷出口,“天可怜见,青天大老爷总算来了,可要为我女儿讨个公道。”
师爷没有理会她,而是将手中的册子打开,“刚刚慕夫人和这位弟妹所说的每句话,本官都如实记录下来。”
这就是物证。
“而本官记得清楚,弟妹承认凌溪月没了清白,与慕公子无关,也承认整了这出闹剧,是为了讹慕家的金银铺子,还威胁若是不给,就日日闹,是吧。”
师爷说的慢条斯理,有条有据,白纸黑字的谁也改变不了的真正事实。
落在弟妹耳朵里,她顿时乱了阵脚,眼眸四处乱瞟,支支吾吾的还想狡辩两句,而师爷却劝她,“要对自己的话,和自己的行为负责,小心进了大狱,介时就为时已晚了。”
弟妹俯首贴地,还想做最后挣扎,“我刚刚是气急了,一时间口不择言,有许多话都没有说清楚,师爷再……”
师爷非常愿意,“也行,那你跟本官回开封府吧,敲鼓走审案的流程,但若还是你胡乱攀咬的话,打板子下狱都是轻的。”
弟妹一听要对簿公堂,本就满口谎言的她,更是没了底气,她抓着衣角,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身边也没个能出主意的,自己人都被挡在慕国公府外。
师爷摇摇头,颇为惋惜的叹道:“亲情比金银薄。”
凌莲心柔弱垂泪,慕昭扶着母亲,闹得正厅满是狼藉结束。
弟妹是骂骂咧咧的被抬出慕国公府了,她讨不得什么便宜,也只能嘴上骂两句解解气就是了,闹了半天什么都捞不着,凌家女眷的名声算是彻底让她败干净了。
慕正山听到都惊动开封府师爷过来了,赶紧从书房赶过来,正巧遇到师爷要出门,紧忙拦住了去路,干笑着相迎。
“师爷,你看这事闹得,内子竟擅作主张将你给请来了,何不在坐坐喝盏茶,歇歇脚再走也不迟。”
慕正山间隙间瞪了一眼凌莲心,怪她惊动了开封府。
凌莲心有苦难言,选择默不作声,阖眸默默的红了眼眶。
“慕国公放心,刚才臣下已经了解事情详细经过,凌家人想打秋风而已,慕家是平白受了冤屈。”师爷笑呵呵的说道。
在官场上混的,谁还不知个人精,师爷自是能听懂慕国公的弦外之音,言语间虽有责怪夫人行事,但颇也有顾忌,他告诉慕国公,慕家与此事无干,证据如此,他秉公办案。
虽是别人家事,但师爷还是忍不住相劝,“夫人是我见过很有魄力,手腕果断,行事雷厉风行,若是别家遇上这事,哪能像夫人这般,撑得下来的。”
“可见慕家治家有方,也有夫人一份功劳啊。”
慕正山的脸色这才由黑转变过来,心里才安稳不少。
凌莲心及时柔声附和,“都是老爷平时教导的好,妾身耳融目染学了些皮毛。”
师爷含笑点头,“那事不宜迟,我先回开封府登案造册了。”
这事一旦在官府上有了定论,以后凌家再怎么闹,都与慕国公府无干,慕正山连忙答应,和慕昭一同将师爷送出了府邸。
等众人散去后,凌莲心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似的,身子一软,要不是白清芜扶着,怕是直接栽在地上了。
“今日,多亏有你替我撑着。”凌莲心虚弱开口,她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事毕,她虚软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