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时间都留给自己刷题和总结。
倘若按照彭思悠的说法,这次考试的知识点和刘霞上课讲过的一个不差,那么班上同学大部分成绩不错就有了解释。
而尤静的复习重点甚至没有这些知识点挨边,难免落得个一塌糊涂的下场。
可是她不相信刘霞,也不认同她口中需要注意的那些细节。
刘霞的角度清奇,上课从来不讲有用的。那些必考的重要知识点,她只是一笔带过,不顾它们在往年真题中占据了多少的分值。
偏偏喜欢挑出一些并无意义的边边角角,来展示自己的视角多么独特,知识网络多么广泛。
即便这些边角料成为一模的题目,并且是大部分题目,尤静也依旧坚定自己的看法。
高考绝对不会本末倒置,把主流思路放在这样子偏僻的地方。历史这门学科,到底还是万变不离其宗,不脱其本。
刘霞也好,这次考试的出卷人也好,他们都不是权威。
他们无法以这样一张何其主观的试卷,来告诉她,“你这个成绩,高考会败得一塌糊涂!”
尤静只相信自己。
刘霞还在台上喋喋不休地讲。
看着底下不为所动的尤静,纵使已经口干舌燥,依旧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
周围满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讨论,也像是出自一些人幸灾乐祸的嘲笑声。
尤静抿着唇,听到刘霞那一句“你这个成绩,我把脚在答题卡上踩两下都比你高”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
“刘老师——”
“能不能别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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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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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正是下午三、四点,历史组的老师要么外出听课,要么来班上课,都不在自己的单元格内。
空荡荡的办公室内,寂静得吓人。
尤静跟着刘霞进来后,轻声带上门,接着便立在了刘霞的办公桌旁。
中年妇女眉毛拧成一个川字。
不知道是因为皱纹太多,还是因为生气使然,整个面部仿佛都皱成了一团,严肃的表情让她更加显凶显老。
因为刘霞的外貌特征,以及班上同学口中“刘奶奶”的称呼,尤静一直以来都以为刘霞和王奶奶一般的年纪。
之后才有人在班上“辟谣”——刘霞只有四十多岁!
但之前的印象太根深蒂固,同学们还是私下叫她“刘奶奶”。
天马行空地想了这么久,尤静这才意识到刘霞一直没有开口讲话。
她的目光狠厉,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尤静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
刘霞好面子,沉默着不肯开口。
她的意思很明显——让尤静主动认错。
刚刚她在教室里气势汹汹骂了尤静这么久,结果话刚一讲完,就只听到一句平淡的、毫无表情的应答。
甚至不算应答。
——“刘老师,能不能别讲了。”
尤静的反应让刘霞感觉到自己在全班面前掉了面子,她瞠目结舌,用一根手指指着尤静,结巴了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憋了好半天,最后“砰”的一声拍了下桌子,然后甩下两句话,夺门而出。
“尤静,跟着我到办公室来!”
“其他人,自主复习!”
一会想起这,刘霞就感到心里冒火。
见尤静没主动认错,刘霞不得不自己先开口。
“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啊?”刘霞气得七窍生烟,“你现在也开始学着廖庭辉他们在课上和老师叫板了?”
尤静凝眸,在原地站得笔直。
“不是的。”她字正腔圆,不卑不亢道,“您也知道是在课上。”
“课堂是用来传授知识,解决疑惑的。”
“这是您的历史课,不是您的班会课。您有权利在课上公布成绩、分析试卷,但是没必要把时间全部放在数落我身上。”
“高三的时间本来就紧迫,说的夸张点,一节课好比一块黄金。您这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尤静说的确实在理。
刘霞被这小姑娘弄得有些心虚。但她理不直气也壮,冷哼一声,又把话题转到尤静的成绩上来。
“老师说得有错吗?你看看你自己这次狗屁不通的成绩,真是想不明白……”刘霞的脸上挂着恼怒和震惊。
她扯着嗓子,“全是我上课讲过的东西,你一个没对,是故意和我对着干呢?!”
“怎么?上课没听?”她嗤笑这,“你自己以为我讲的没用,所以埋头干自己的事?”
“真是自作聪明!”
尤静一语不发,沉默着听完。
她不想就这件事情和刘霞掰扯太多。很早之前,从刘霞开始强迫她修改志愿的那天开始,尤静就知道自己和她八字不合。
果然,说着说着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之前劝你考京大,你偏偏不听,现在可好,考不考得上都是个问题!”
尤静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垂下眸,没讲话。
用一张极其差劲的试卷来预测她的高考,这话一说,刘霞之前“带过十几届毕业班”的说辞她都不信。
不是她为自己的失败找理由、找借口。
这样试卷的考察方向偏离了高考考纲,更像是比谁懂得多,比谁记得多,比谁偏僻知识点找得多。
总之,是一张没有任何意义的试卷,决定不了任何,代表不了任何,也预测不了任何。
尤静在心里暗暗腹诽好久,愣是一声不吭。
刘霞这种人,不理便是。
然而,刘霞下一句话却让尤静心里一跳。
——“咱们学校每学期给你了多少助学金,更别提老师在生活中帮过你多少了。”
尤静猛得一抬头,眸中写满了震惊。
那种手脚冰冷的感觉再次袭来,尤静嘴唇翕动,紧接着就听到刘霞继续开口。
“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孤儿。”
“你就不能有点感恩之心吗?志愿这件事和老师对着干就算了,现在这破成绩,你自己好意思吗?!”
尤静身体一抖,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
像是一座苏醒的火山,愤怒是爆发涌出的岩浆,炽热的感受流进四肢百骸,灌进五脏六腑,灼烧着她全身上下每一处感官。
尤静紧紧握着拳头,细白的手上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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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回家看到杨怡清的平底鞋的那一刻,柴筑喜不自胜。
难得遇到老婆比自己早回来的情况,这种感觉就像是意外收获一个头等大奖。
柴筑迫不及待走向厨房,本以为迎接自己的是香喷喷的菜肴,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厨具,和未经过任何处理的食材。
紧接着的是房间里的电话声。
“喂——”杨怡清的声音传来,柴筑揣着疑惑走到门边听,“……对,这次的试卷你们来,我不参与阅卷。”
“忘了请假,劳烦你帮我和组长说一声……”
即使女人此刻依然带着和煦有礼的语气,但对她如此熟悉的柴筑,还是能听出其中隐隐透露的恼怒情绪。
果不其然,柴筑刚一进门,杨怡清正好挂断电话。
她的脸上只有一瞬间的震惊,随后立马转变为不耐。
“事没怎么干,家倒是回得挺晚。”
柴筑:“……”
毫不夸张的说,今天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回来最早的一次。
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一句话毫不留情地定罪。
柴筑虽感到冤枉至极,但他聪明地没吱声,毕竟知道杨怡清正处于气头上。
“看着我干嘛?做饭去啊。”杨怡清秀气的眉毛微蹙,面露不悦。
柴筑没动,直直地盯着杨怡清,欲言又止。
过了半晌。
“老婆,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权衡一下,柴筑还是准备调节调节自己妻子的心理情绪,顶着被骂的风险继续询问道。
“你们今天不是要改一模的试卷吗?按理来说都可能赶不上晚饭,现在却这么早就回来了?”
柴筑的语气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再次惹了杨怡清不耐烦。
这么多年,他早就看清楚这个女人“家里横”的本性,在外面是优雅涵养的知性美女,在家里就成了三句话离不开骂他的“母老虎”。
倒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两个人这么多年,别看柴筑天天惹杨怡清生气,可感情多年不减,相处融洽。
杨怡清像是被柴筑的问话彻底打开了话阀。
“阅卷?”她拧着眉毛反问道,“谁爱改那卷子谁改,反正我是不奉陪!”
“你知道这次选了谁的卷子吗?”杨怡清看起来呼吸都有些不畅,仿佛有一团郁结憋在心里无法得解。
为了公平公正,一模的试卷都是随机选调的。
每个学校都会提供一份自主出题的试卷,再由教育局抽签决定各科试卷出自哪所学校的哪个老师。
今年杨怡清负责编写他们学校的一模候选卷。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预感,认为自己的试卷可能会被抽中。于是她仔细钻研了小半个月,在新高考改革的大环境下,重新研究了一遍课本和考纲。
她自认为把重点抓得不错,并且每道题都是精心设计、潜心推敲过的。
没想到最后抽签结果出来,历史试卷的指标落到了实验中学头上。
“你知道吗,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头都要炸了!他们学校今天的出卷老师,就是那个天天在背后那我的死对头!”
“噢噢,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刘、刘……”柴筑努力回忆着,结巴了半天也没能把名字说出口。
“刘霞!”杨怡清愤愤道,“这人一把年纪了还天天和我作对,幸好我没和她在一个学校教书,不然工作环境都被这种人搅得乌烟瘴气的!”
南城的高中教师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总之也因为各种各样的例会和讲座,让刘霞和杨怡清结下了梁子。
究根结底,其实就是因为刘霞嫉妒杨怡清年纪轻能力强,手下高徒如云,膝下桃李百千。
更何况还长了一张漂亮的脸,靠着还不错的性格被众人捧上了天。
她杨怡清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小白花性格,看清楚刘霞的处处针对和阴阳怪气,也开始讨厌起她来。
“当然,我不是那种小心眼没度量的人。抽签是公平公正的,即便中签者是我的死对头,我依旧不会多言半句。”
“主要是——她这次出的题目也太low了!”杨怡清的神色难得变得这么激动,脸上仿佛写满了深恶痛绝。
“不是我自夸,就算我不精心准备,出来的卷子也比她强千八百倍。”
“你懂这种感觉吗?这么大型的模拟考试,她不知道从书上哪个犄角旮旯找出那种偏门知识点,还以此为重点沾沾自喜。”
柴筑:“……”
他没说话,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在这种时刻只要耐心倾听就对了。
“想让我改那张破烂试卷?倒贴八百给我我都不会碰一下!”杨怡清嘴上火力不减,“真是把我气得够呛。”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柴筑语气小心翼翼,“直接回家了?”
说完之后,他才觉得自己那个“就”字用得极其不恰当。
幸好杨怡清没有纠结这个小细节,“不然呢?”
杨怡清不顾自己丈夫瞠目结舌的表情。
要是她生气还得憋着,那南城一中也没什么好待下去的了!
杨怡清继续喋喋不休到,“这完全就是一张没有意义的试卷,还有可能会打击到一些同学的自信心!”
“她底下的学生,听过她的课可能还好,成绩不会太难看。这摆明了就是在搞那我们学生的心态……”
刚说到这里,柴筑突然想起来,尤静恰恰是这届考生中的一员。
“那静静呢,她也跟着一起考了吧?”柴筑思忖一下,“我们要不要问问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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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刘霞只是一个特例,大多数老师还是很好的!
第四十九章
“诶,你知道怎么发送匿名邮件吗?”彭思悠扯了扯同桌的衣服,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等会儿,”同桌从讨论中回头,应她一句,随后又再次投入八卦群体中,“我靠,真的啊?!”
“尤静真和刘奶奶吵起来了?你看到了?”
彭思悠一愣,反应了两秒,随即也凑了过去,迫切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人群最中间的人七嘴八舌地抢过话头,彭思悠把这些零零散散的碎片信息一一拼凑,这才敢确定自己所听的真实性。
“就刚刚下课,我去厕所的时候,路过办公室看到的!”
“对,我本来想去办公室问题目来着,结果看到好几个老师围在门口!”
“大家都没进去,就在门外看着他们俩吵。”
“还别说,看尤静平常文文静静一个女生,竟然这么刚,还敢和刘奶奶硬碰硬!”
“不过,她不就一次考试没考好吗,有必要闹得这么大吗……这样一搞,咱们班都不得安宁。”
“没有吧,是刘奶奶先找茬的吧?”
“对啊,而且我还听学委说,这次题目可能是刘奶奶自己出的,所以我们这种只听课的人才考得好。他们这种喜欢自学的好学生考得都不咋样。”
说话的人是他们班上一个成绩中等的女生。
女生学习积极性不高,只有上课认真听讲,其他时间一律不学习。
她把刘霞上课讲的东西记得很牢,可每次考试都不太理想,唯独这次,拿了86分,别提多高兴了。
一想到这里,她突然又想起来学委说过的话,复述道,“他还说,刘霞上课讲的都不是重点,所以建议大家有能力就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