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作者:九尾窈窕
文案:
时也,命也。
时人要我死,时运要我亡,然天命要我入主正宫。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岳红衣,容均 ┃ 配角:肃王,张禧嫔,玉衡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卑贱女奴,直上云端
立意:勇敢的活,活成最厉害的女人
第1章 青鸾命格 青鸾火凤,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富大贵
一辆马车停在岳府门前,天已经擦黑了。
大宅子的门两边各立着两盏灯笼,是家主人特意留的。
车夫掀开帘子,几个仆从和乳母抱着一个小女孩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小女孩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样子,乳母知道她犯困走不动路,便弓着背,驼着她进屋,嘴里一个劲的哄道:“我的好小姐,都到家里了,赶紧醒一醒吧,老爷和夫人正等着你呢。”
小姑娘趴在乳母身上‘嗯嗯’两声,年纪已经不小了,大约七八岁上下,但因为乳母自己的孩子夭折了,便拿她当心肝宝贝的疼,从小带到大,视如己出,被溺爱的过分,所以还是一副奶娃娃模样。
这个时候,岳老爷和夫人正在厅里谈事情,身边仅余管家和几个账房,其他的都打发出去了。就听到岳夫人气哼哼地说:“这也太不像话了!咱们自家门前的道儿,什么时候成了他崔家的巷子?这道理搁哪儿都说不过去。明天我就把亭长、里正他们都找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说。”
岳老爷长着一张和事佬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圆圆的脑袋,和气的拍着夫人的手,道:“稍安勿躁啊,夫人。不就是一条路吗,何至于叫你气成这个样子。”
“怎么不气人呢!”岳夫人愤懑道,“按规矩,镇上的每一户人家都是这样,宅子四边的巷子都跟家主的姓,咱们岳府的大门开在那里,牌匾上‘岳府’两个字高高的悬在上头,结果平白无故跟人姓了崔!这是哪门子道理?咱们岳家门第虽不显赫,可也是世代皇商,还怕他不成。”
岳老爷坦诚道:“正因为只是个皇商,咱们更要让他。”
“退一步海阔天空啊。”岳老爷轻轻一叹,“你瞧着这崔家人住到咱们镇上也不过就十来年,采参这一行本来不干他们的事,但他们偏要横插一杠。他们怎么办到的?还不是因为背后有个申国公。”
“这回宫里采买,崔家和咱家一块儿竞争,最后输的一败涂地,眼下闹这么一出,可见是气急败坏了!刚好两座宅子挨得近,他们在前,咱们在后。一座宅子前后左右四条道儿,谁让咱家的前门挨着人家的后门呢!人家非说后门这条道该叫崔家巷,是钻了空子,可也不是完全站不住脚。你就是把人都叫来了,闹得满天星斗,我问你,谁敢出来说句公道话?”
岳夫人不服:“话是没错。道理我也都懂。申国公咱们是开罪不起,可他们算是什么东西?又不是真的申国公府,不过是申国公府的下人,狐假虎威罢了。咱们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乡绅,照我说根本不用怕他。难道连申国公府身边的一条狗,咱们都得给他让道?一天天的让,只怕当我们好欺负,得寸进尺的日子在后头。今天这条道姓了崔,咱们往后干脆把正门改到西边去算了。还是改到后边?老爷,这不是忍气吞声的时候!”岳夫人气的着急上火。
“算了,算了。”岳老爷劝道:“这回宫里用了咱们,他们一竿子都插不上,咱们大获全胜,就当是给他们一点安慰吧。就算叫崔家巷那又能怎么样呢?镇上的人谁不知道论药材买卖,我岳家是这个——”岳老爷翘起大拇指,“不看僧面看佛面,申国公的名号摆在那儿,谁都要礼让三分。”岳老爷轻叹一声,“虽说咱们是皇商,可士农工商,排了最末等的。”
恰好乳母背着小姑娘进门,乳母唤了一声‘老爷’‘夫人’,便把小姑娘安安稳稳的放到地上,小姑娘杵在那儿,像个陀螺似的转呀转呀,好不容易定住了,脑袋还是左摇右晃,嘴里嘟哝着:“爹,娘,女儿回来了。”
“你这疯丫头。”岳夫人看见了女儿,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走上前去捋捋女儿的衣裳,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见她完好无损,终于放下心来。用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道:“你在皮猴儿今次可是玩疯了,这么晚了也不着家,小心虎姑婆吃了你。”
小姑娘一个激灵,眼睛倏地睁大,盯着母亲道:“娘亲,我也不小了,我知道这世上没有虎姑婆的,哈哈。”说着,搓着小手咧嘴笑起来。
岳夫人道:“你呀,嘴皮子总不上枷锁,我看你长大后谁敢要你。”
小姑娘上前一把抱住母亲的腰,脑袋蹭啊蹭的撒娇:“女儿怕什么,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一辈子贴着娘亲。”一边又回头拉住乳母的手:“嬷媪待红衣好,红衣还孝敬嬷媪,给嬷媪养老送终!”
孩子这般懂事,乳母听了也开心,总算没白疼她一场。
小姑娘对母亲道:“娘,您可不能怪女儿贪玩,今儿个是立冬,过了之后,镇上的铺子都得早早的关烊,也不会有夜市了。女儿一年四季就只有这么几天可以出去玩,平时都关在家里,真是闷得能长出蘑菇来。还怕什么虎姑婆呀,虎姑婆来了,吃了我这颗蘑菇精,怕也克化不动。”
小孩子撅着嘴,童言稚语的样子,让家里的气氛登时好了起来,岳夫人看着女儿可爱的脸庞,用手捏了捏道:“可女孩子家镇日里往外跑被人瞧见了总归名声不大好,你也不小了……”说罢,吩咐乳母和丫鬟们带小姐回房,盯着她早些睡觉。
小姑娘很听话,也确实玩累了,一沾上床榻立刻就睡着了。
到了大半夜,岳夫人偷偷的进门,乳母赶紧起身恭迎:“夫人,您来啦。”
岳夫人点点头,看着酣睡的小女儿,对乳母道:“动手吧。趁她睡得香,赶紧用布给她包上。”一边欷歔不已,“其实早该给她做的,但那时候她还太小,才轻轻碰两下便啼哭不止,更别提给她裹脚了,我一个当娘的,看她要遭这等罪,哪里还下不去手。谁知一转眼她这么大了,活蹦乱跳的,一般的女孩儿家这时候脚都该成形了,咱们已然是晚了,再这么下去哪里有半分小姐的样子。咱们是商人出身不错,可我一定要给她找个好婆家,省的和我一样成日受窝囊气,这都是为了她好。何况,你也知道,老早的那个算命先生说过,咱们家红衣是青鸾命格。我可万万不能把她给耽误了。”
乳母心疼孩子,拿着布条坐在床沿,踌躇的问:“夫人,您觉得那算命瞎子说的话可信吗?”
夫人摇头:“我也不清楚。但他说的言之凿凿,要说是贪图钱财,他一分钱没拿不说,连口吃的都没带走。只一口咬定咱们红衣是青鸾命格。青鸾火凤啊,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富大贵,是……是要…..”岳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彼此心照不宣,青鸾火凤,是后宫之主才有的命格。
“但咱们大覃不兴裹脚啊。”乳母道,“也没听说宫里哪位娘娘是靠着裹脚才得了盛宠。”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我特特找人打听过了,当今皇后,乃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莲步轻移,袅袅动人。虽然没有裹足,可一双小脚,可踏水上莲花,做凌波舞。咱们红衣小小年纪已经是个美人胚子,唉,亏就亏在这身世上,不像皇后娘娘,有个封疆大吏的爹……”
“这孩子要是再不裹脚,等到了选秀女的时候,可怎么办……”
乳母终于明白,夫人是打定主意要将小姐送进宫。她毕竟是个下人,不好置喙主家的决定。当即点了点头,一手探进被子里,汤婆子将被窝烘的火热,红衣本来睡得很沉,风钻进被窝里,她的眼睛不由眯开一条缝,咕哝道:“娘,嬷媪,你们做什么呢?”
岳夫人抚摸着她的额头,柔声道:“没什么。家家户户的小姐都要过这一遭,娘亲也是为了你好。你放心,嬷媪手脚很轻,不会弄疼你的。”
红衣莫名其妙,她感到两只脚光秃秃的,乳母脱了她的袜子,她的脚趾头冷的缩起来,刚好让乳母把白色的明矾涂在她的脚趾缝里,五个脚趾黏在一起,乳母便用手轻轻按压她的双脚,令它们弯成弓状,红衣起先不觉得疼,女孩子大了,忍受力总比以前强一些,她也彻底明白过来母亲要干什么了,强忍着不哭。直到乳母用白绫将她的脚包了两层,再用线缝,一面缝,一面缠,一面缝,一面裹,红衣的脚实在是酸的不行,简直要胀开来,等到全部缠完,双脚犹如火烧,红衣疼的肩膀发颤,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求饶道:“娘亲,嬷媪,求求你们了,拆了它吧。红衣要疼死了。”
岳夫人被女儿喊得心乱如麻,怕自己一时心软,径直躲开出去了。
乳母心酸道:“小姐,你和别人不一样,夫人这样做都是为着你的前途着想。你忍一忍,再忍一忍,啊?!半个月后就能下地了,到时候嬷媪扶着你走,你要去哪儿,嬷媪都背你去。”
“什么劳什子的前途。”红衣哭的双脚乱蹬,“我疼,我的脚好疼。”
“红衣要是瘸了,难道要嬷媪背红衣一辈子吗?红衣不要做瘸子。”
乳母轻声嘱咐道:“别动,乖孩子,夫人刚走,你要是把她给喊回来了,嬷媪可帮不了你。”
红衣眼中闪着泪花,抓住乳母的手臂一个劲的摇晃,撒娇道:“嬷媪,红衣将来一定对你好,你别叫红衣疼了。什么青鸾命格,不就是一只破鸟嘛。我才不要当那破鸟!难道就为了一个道士口中的破鸟,我就得受这种罪。红衣情愿长大以后跟着爹爹进山里采参,继承家业,照样当个镇上最有钱的人,有什么不好!”红衣抱怨。
乳母也是这么想,凡事都得讲究门当户对。虽说很多年前小姐刚刚出生的时候,天上突然出现大朵大朵的红云,连绵在天际,犹如朝人间兜头盖了一层红布一般,所以小姐的名字才叫红衣,可继而又下起大雨,雨后一道彩虹照耀整个百雅山,没多久,一个道士便寻上门了,询问是否有新生儿?老爷请了人进去,道士看过二话不说便断定小姐是青鸾命格,将来要一飞冲天的。可乳母觉得像老爷这样有钱,家庭又美满,还有什么可贪图的呢!
关键在于夫人交际的那些达官贵人,表面上亲善,下帖子邀请夫人品茶,赏花,游园,实际上全是变着法的想要从岳家手里要钱,一口一个岳老爷是善长仁翁,背地里却没少排揎他们。因为人家是皇亲国戚,哪怕经历数代,里子早被掏空了,外壳犹在,而岳家算是镇上的大户人家没有错,到底和簪缨世代的贵族差了远了。
自古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时间久了,岳夫人难免心有执着。
乳母无奈的叹了口气,用剪子勾开了几根线,她事先就故意缝的不牢,白布松了一些之后,红衣揉着脚,红着眼眶,委屈道:“还是嬷媪最疼我。但是嬷媪,到底还要多久啊?”
乳母道:“你这般大了才想起裹脚,晚啦,恐怕得等到你出嫁那一天才行。”
红衣当场哀嚎一声:“谁规定做女人就一定要裹小脚!”
是时月上中天,整个镇子该是鸦雀无声的,只有打更的偶尔路过,但突然间,岳家的府门前想起了惊人的嘈杂声。
第2章 月盈则亏 泼天的福贵,泼天的大祸
红衣挣扎着想要去看动静,被乳母和丫鬟们摁住了,乳母温声道:“怎么什么热闹你都上赶着去瞧,你是个小姐,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丫鬟们去便是了。”
丫鬟们于是被支使出去探听情况,结果很快就回来了,慌慌张张道:“不好了,老爷让人给扣住了。”
丫鬟都是从小长在府里的,和红衣差不多的年纪,乳母怕她们咋咋呼呼的,口无遮拦,赶紧将人堵在了门口处,低声问:“怎么了?”
小丫鬟显然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吓得舌头都哆嗦了,回道:“不好了呀,妈妈,老爷让人给扣住了。”
“什么人扣得?”乳母沉声问,“岳家的宅子九道门,可不是一般人说闯就闯的。”
所谓九道门,就是一扇大宅门有九根又粗又壮的木桩梗在门上做闩子,平时是为了防贼,一到了大夏天,把大门打开,既可以通风,九道木闩子又依旧横着,不怕进贼。
可这次来的人不一样。
“是官兵。”丫鬟哆嗦道,“说……说咱们老爷……”丫鬟支支吾吾的,“老爷抵死不认,两厢里便闹起来,官兵找了根柱子撞开了门,那九道门被淋了桐油,一把火烧了。”
“你说什么?”红衣蓦地从榻上直起身子,半转过头来,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问,“他们说什么?我爹爹怎么了?”
小丫鬟再也忍不住,红着一双眼睛道:“小姐,老爷让人给扣住了,来的那些都是官兵,各个身上佩刀。说是咱们家犯了人命官司,要把家里的人都抓起来,送到衙门里治罪。”
乳母一听不好,抬脚便想去寻夫人要个主意,夫人却已赶到了门口,一个闪身进屋,紧着嗓子道:“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和家私都带上,领着小姐从角门溜出去。咱们家在百雅山脚下还有一处庄子,带小姐上那儿去避一避,等风平浪静了再回来。”
没想到,话音刚落,官兵竟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内院,最可气的是,一路明火执仗的烧杀抢夺,见着宝贝就往兜里揣,好像岳老爷的鼻烟壶,吸水金蟾,以及平日里搜罗的一些字画、古玩,无一幸免。
一些家丁气不过,可但凡是有人敢阻拦,官兵直接一刀横过去了结了性命。
家里也不是没有护院的,但这个时候护院不顶用,官兵只说了一句:“这是他们岳家的家事,你们这些护院都是外头请来的,说白了,拿人钱财,□□的玩意儿,可不讲什么忠心不忠心。弃械置身事外,是最好的出路。若是胆敢抵抗,想要与岳家共存亡的,哈,那敢情好!今天就一道抓起来。须知,岳家惹的可不是一般的祸事,犯的可是谋逆大罪,要株九族的。”
护院们没有一个是家生子,一听这话各个不吱声了,随后便作鸟兽散。
府中其余的男丁则一概被抓住套住了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