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九尾窈窕
时间:2022-01-06 11:54:37

  红衣派铃铛去视察,也有考校崔才人是否可用的深意在里头。
  果不其然,崔才人要请铃铛喝茶时,一时找不到茶具在哪里,随口问了声黄氏,黄映荷竟然回道:“才人您总是这么健忘,东西随便乱放,现在好了吧,找不着了,一个人藏东西容易,旁的人找起来可难。”
  崔才人面上一热,尴尬万分。
  铃铛‘腾’的起身,冷睇着黄氏:“你一个仆婢,扫撒待客该是你做的事情,你倒埋怨起主子来了?!”说完,便吩咐跟她一起从合欢殿来的人将黄氏给捆了。
  悫妃闻讯赶来,岂料铃铛的人直接挡在前头,铃铛说:“参见悫妃娘娘,宸嫔娘娘说了,黄氏这样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屡教不改,便不劳动悫妃娘娘您的大驾了,由的咱们自己解决吧。”
  “可是崔才人一直是由本宫照顾得呀。”悫妃还算有礼。
  “就是由于崔才人是悫妃娘娘宫里的人,崔才人居然还能被一个刁奴给折辱了去,咱们娘娘才派奴婢过来帮忙。”铃铛一脸讥笑:“宸嫔娘娘是个不忘滴水之恩的人,总想着从前悫妃娘娘受了冤屈,也是无人帮衬的境遇,实在凄凉。这不,料想也会有人放任崔才人不管吧,结果还真猜着了,哼,就在您的眼皮子底下都敢如此放肆,今天不给她点颜色瞧瞧还得了!”
  悫妃被说的讪讪的,芊红想辩回去,却突然转头看浣春:“一定是你通风报信。”
  浣春白了她一眼:“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芊红姐姐,你有嘴说我吗?”
  芊红气的噎住了。
  就在她们争执不休的当口,铃铛吩咐人把黄氏的双脚捆起来,钟粹宫后院有口井,把黄氏倒吊在井里。
  井口就那么点儿大小,人是活活塞进去的,井水很脏,浮了一层油,又飘着发丝,或者水藻等不明物体,全往黄氏嘴巴里钻,恶心的她干呕不止。
  铃铛坐在井沿边上,厉声道:“黄氏我看你是热昏了头,分不清楚东南西北,我这就送你去水里泡一泡,怎么样,水够冷吗?清醒了吗?有没有勾起你在掖庭的回忆?若是你还没清醒的话,那就只有请娘娘再向皇后和贵妃请旨,将你罚的更重一些,你看怎么样?”
  宫人把黄氏拉上来,黄氏身上露出的皮肤已被擦破了油皮,渗出了血珠,脚踝也因为长时间被捆绑而骨折,宫人松开她,她甚至爬不起来,只能在递上匍匐,冷的直哆嗦,颤颤巍巍道:“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好生伺候崔才人。”但是一张脸,好端端的,除了惨白,看不出半点伤痕。
  芊红咽了把口水,看铃铛的眼神终于不一样了。
  铃铛在义庄呆了那么多年,不是白呆的。她在永寿宫太后手底下讨饭吃,也不是白过的。她目睹过许多折磨人的手段。对付黄氏这样的jian人,绰绰有余了。
  红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饶过黄映荷,不过是借着黄映荷让崔才人认清一件事——她到底有多没用。
  崔才人也很无奈,她是家里的庶女,被嫡长姐们修理惯了,和姨娘忍气吞声混到了她入宫。说白了,她如果在家里真的受宠,送进宫受罪的人也不会是她,而是她姐姐。
  崔才人又要叹气,铃铛提醒她:“主儿,从今往后,您这习惯得改改。”
  悫妃也有苦的时候,阖宫没人伸出援手,她怨皇后中庸,可轮到她自己独当一面了,也没有做到赏罚分明,照样事不关己,得过且过。铃铛觉得,宸嫔看人的眼光可真毒。后来又想,从前的贞显皇后,到现在的宸嫔,都是刀尖上走过来的,这点伎俩看不透才怪呢。
  因此按照红衣的交代,自那以后,铃铛就留在钟粹宫里伺候崔才人,既可以约束和协助管理逍遥居上下,也顺便为崔才人保密。铃铛也乐的自由,说实话,她看到宸嫔有点怵,宸嫔单从她的表情和只字片语中,就猜到她和贞显皇后的关系并不如她口述的那样,这种洞察力,再呆下去的话,结局不好说,因为宫里没有绝对的忠心,关键时刻,忠仆是用来祭天的。
  好在崔才人总算争气了了一回,按着御医们的方子调理食谱,人清顺了一圈,天天散步,练习,仪态也变得端正,容色平添了几分旖旎。不再是苦哈哈的悲情脸了。
  红衣抽空去看过她一回,崔彤云还主动请缨练习飞天反弹琵琶呢。
  红衣喝茶险些没呛着,笑道:“你当真以为听了几次故贞嫔娘娘的琴,就弹得了了?”她按住崔才人的手,“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吧。”然后让身边的乐伶大师先教崔彤云一些不痛不痒的舞蹈。
  崔才人耐着性子练这种磨人的舞蹈,只是舞艺还没精益求精,黄氏已经断气了,反正自她从井里上来就吓得不轻,钟粹宫里流传着那口井里有死人,有恶鬼的传闻,但没人敢靠近去证实。
  铃铛知道,兜了那么大个圈子,黄氏去了掖庭,消磨了容色,去了义庄,消磨了气性,又被她一吓一打,秀女选进来各个都是娇滴滴的,车轱辘三轮,身体和精神都受不住了,是该去见阎王了。
  黄氏生前又是戴罪之人,故而没有什么出殡礼,家人没受到连坐就不错了。径直丢到了恕烟堂,还是铃铛亲自送过去的。
  丁香姑姑看着黄氏的尸体,干哑的嗓子如粗粝的砂纸:“你干的?”
  “嗯。”铃铛把担架放在空置的地方。
  丁香叹息道:“果然还是回来和她们作伴的命。”
  “如果她有你一半机灵,肯猫在这里多猫个几年,也许就不会死。”
  “她心气儿高。”铃铛道,“我呢,是个奴婢,苟延残喘的,只求活着。她要的太多了。”
  丁香不置可否,铃铛喊了声‘师傅’,丁香道:“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只嘱咐你最后一句,要不猫起来猫到死,要不有机会了还是想法子出去吧,在这里,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人,没有谁能全身而退。”
  铃铛屏息良久,道:“我省得了,师傅。”
  虽然说她被宸嫔指给了崔才人,心里也明白,她是谁的人。所以崔才人的一举一动,铃铛都会定期汇报。
  不过宸嫔也真古怪,明明安排了,貌似又不怎么看重崔才人,对铃铛讲述的很多细枝末节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还让她不要得空了就往合欢殿跑,做事要专心,省的有人灯下黑。
  铃铛满口应下,揣摩着宸嫔大抵是为了张罗皇帝行围的事。去合欢殿的次数便减了下来。
  很快,围猎之事进入了倒计时,却突然传来了丽太妃的死讯。
  红衣正在合欢殿的园子里带领莳花女匠修剪芙蓉,海棠和粉紫色木槿。
  璎珞匆匆来报:“娘娘说的真不错,贵妃她......”
  红衣一点都不意外,放下金剪子,淡淡道:“这下庄柔公主不用天天哭了,可以走的安心些,宫里没有她留恋的人和事了。”
  璎珞提醒她道:“娘娘,今天是白露。”
  红衣算了算日子:“嗯,陛下中秋之后就会动身,庄柔公主是等不到重阳了。”
  璎珞搀扶着她进了书房。她抬头看匾额上书的‘晴好轩’三个字,‘好’字拆开,一女一子,据说是容均的父皇,也就是宣武皇帝提的。那天容均来的时候逼她喝药来着,她假装什么都不懂,死活不肯喝,容均说她讳疾忌医,还说‘那我陪着你一道喝’,红衣反诘他:“你又没毛病。”
  “谁说有毛病才喝,养身补气,调理身子,这些你比我懂,不是吗?”容均不管,搂着她就要强灌。
  红衣说:“你当我傻吧,你一个外行在内行面前显摆,你闻闻你自己这碗,比我苦的多了,得加了多少黄连啊,都是祛毒的......”
  容均摊手:“没法子,日理万机,心火旺。”
  红衣说反正我不喝,然后被逼的没办法就抢了他的来喝,容均无奈极了,说我的这个对女子不好,红衣说什么有什么不好,黄连清热燥湿,泻火解毒,苦口良药。容均只能由着她,她喝完不作数,还说,“喝呀,你喝我的,不是说十全大补嘛,你喝也一样。”
  容均只得喝她的,喝完了才问:“喝不死吧?”
  “保证你到了围猎场上,龙精虎猛。”红衣拍胸脯。
  结果当天晚上容均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龙精虎猛。
  红衣回过神来,璎珞试探地问:“娘娘,听说善和气候多变,昼夜温差很大。皇后和贵妃都备了好多东西,咱们也不跟去,不准备些什么?”
  “嗯。等百雅山下了雪,那里更冷。”红衣轻轻的抚摸自己亲手缝制的一件黑貂毛皮斗篷,淡声道:“不了。”
  “衣服收起来吧。”
  璎珞抿了抿嘴:“其实宫里有皇后和贵妃坐镇,娘娘身子也好了,之前不是说要跟陛下学骑马吗?今次为什么不去呢,贤妃、淑妃、和静妃都去了。宫里的画师也跟去了,说要给几位娘娘画像呢。”
  “你很在意这些东西?”红衣道:“人若死了,身外之物都带不走,何况这些虚名。”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她忽然想起了梅窗,那个用英泪宝石和华服美缎引诱她的高傲美姬,结果怎么样呢,死的很憋屈,很窝囊,她的声名生前不怎么样,死后只怕也是毁誉参半,恨她的,恨不得吸她的血,啃她的肉,刨她的坟。尊敬她的,会敬佩她这一生为仙罗传艺之功德。所以人这一辈子,是非功过,谁能说得清。
  “哪天等你跌下来的时候,你会巴不得自己曾经没有这么风光过。”红衣感慨道。
  璎珞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宸嫔正当宠,风头最劲,却总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不过既然主子心里有数,她就不再多嘴了。
  眨眼到了出发的日子,皇后领着妃嫔们在未央宫为皇帝送行,容均站在前头,被簇拥着,红衣只从人堆里悄悄望上他一眼。
  容均本想和她单独说两句,到底忍住了。
  未央广场上三记鸣鞭之后,大队出发,后妃们眼含着热泪目送,只有红衣借口头疼向皇后告退了。
  容均回头没有看见她,打从心底里有点失望,悻悻的上了马,出了宫门,谁知上了金水桥,突然一只纸鸢在天上高高飞了起来。
  红衣也不知怎么的,就是管不住自己,她按捺了再按捺,本想着善和天气反复,给他缝了衣裳,醒悟过来后,克制住了没送出去。事到如今,她凡事都要为自己打算,要冷静,要理智,要自私,要利益最大化,她要活得好好的,为岳家平反,然后高寿安详的离开这个世界。她不要他们之间有过多情感上的连结,她怕了,越是深入,越是痛苦,这一次,她是在情感的悬崖边游走,为了保持清醒,不得不反反复复的提醒自己,不要去爱他。但是每次看到容均的眼睛,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心软。因为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明说,可是她利用了他,他甘心被她利用,彼此相安无事,装作一无所知。谁知道前脚他离开了视线,她撒开腿就跑,四喜送来了纸鸢,她拉着璎珞就爬上了堆秀山,攀上御景亭。
  堆秀山是底座,由太湖石堆砌而成,乱中有序,动中有静。御景亭形似宝匣,亭身方形四柱,稳稳的坐落于堆秀上。屋顶四角攒尖,绿色琉璃瓦配黄剪边,上覆以鎏金宝顶,亭外南面设有香案,供祭拜祈福之用。红衣准备好一早誊抄的经书,还剪了一撮自己的头发,璎珞都来不及喊‘娘娘,使不得’,她把东西放在里面,然后双手合十,暗暗祈祷他此行平安顺利。在亭子的东西两侧,各有两条‘之’字形登道通往山下,红衣让四喜到西边,自己在东边,她握着卷轴,喊着数,放起了纸鸢,从登道一路向下,又一路向上,直到跑到小山穹南面,终于把纸鸢放了起来。
  放到一定的高度,距离已紧绷到绳子快断了,红衣又一次请出剪子,把绳子一割。刚过了金水桥的容均恰好抬头,看到天上飘着的青鸾神鸟,会心一笑,纵身跃起,稳稳地接住了纸鸢,握在手里。只见那只青鸾大鸟身上只写了一个字——‘好’。
  容均登时心情大悦,单手握着缰绳,率先策马奔上御道。
 
 
第149章 公主庄柔   “肃王的新夫人真娇美。”容……
  此次善和行围,因为有数位王爷随行,声势浩大,准备的相当充分。
  容均到那里的第一天,就收获了许多猎物。敬王和裕王比赛,英王喜好吟诗作赋,所以特地走水路去江南绕了一圈,到了善和之后,随画师们一起临摹皇帝狩猎的英姿,顺便还学了一点什么西洋油画的技法。通王比较争强好胜,和柔然人斗了几个回合,最后从马上摔下来,好在没什么大碍,只破了皮,没有伤筋动骨。
  仙罗肃王惯例贡上山参和美姬,山参容均全部笑纳了,美姬就算了,一来不想养,二来仙罗的美女不如大覃的好看,属于高硕型,大脸盘子细长眼,不像大覃的姑娘,柳叶眉,樱桃嘴,水汪汪的眼睛,肤如凝脂。一概全部赠予几位王爷和臣属。
  注意到此次肃王只带了张禧嫔随侍,容均第一次正眼瞧张氏。相比起闵氏的寡淡,张氏确实是稍强一些,但是装扮过于浓艳,就显得媚俗。总之,容均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横看竖看的不顺眼。
  肃王却不知道,感受到了天子直勾勾的目光,刻意往张氏身前挡了挡,容均暗哂:我的品味有那么差?
  他突然起了促狭之心,故意指着张氏对肃王道:“肃王好艳福啊,新夫人果然貌美。”
  称呼张福如为肃王的‘新夫人’,而实际上她只是一个妾。分明是抬举她。
  张福如喜不自胜,忙出列向容均行大覃的全礼,毕恭毕敬道:“谢皇帝陛下夸奖。妾身张氏玉珍,见过天子陛下。”
  “哦,张玉珍。”容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的张氏双颊飞起红霞,羞赧的不敢抬头。
  肃王的手袖中握拳,却又无可奈何。
  容均居然知道他把闵氏驱赶到京郊感古堂,并且打算废掉她的事,也就意味着,容均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要不然,这一声新夫人何必意味深长!
  “庄柔。”容均朝身后招了招手。
  身着骑装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上前来,见了肃王,打量一番,倒也算是个美男子,可惜不能与皇帝小叔叔媲美,而且仙罗僻远,心中对他的轻视更甚。倒是肃王头一次见庄柔,年轻幼嫩,可爱稚气,还有几分骄纵,躲在容均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泪眼汪汪道:“陛下,我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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