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几位娘娘一起准备家宴,全程都很得体。
但是皇帝傍晚时分到了,红衣却突然闹起肚子来,也不知怎么的,没胃口,便假意动筷,谁知道闻着蘸料的味道就开始止不住的反胃,赶忙用手捂住嘴。
贤妃和淑妃对视一眼,静妃蹙眉,侧头看德妃的反应,德妃忍了再忍,想宸嫔一向小心,不会莫名失仪,便问:“宸嫔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贵妃立刻笑道:“怕是有喜了吧。”
红衣定了定心神,站起来道:“妾身有错,应当是适才外面吃了冷风,而今胃一下子暖和了,有些不适应,抽了几下,不打紧的。行止无状,请皇后娘娘宽恕。”
容均有些担忧,皇后的身体近来也不大好,总是昏昏沉沉的,听尚宫们回禀,说是召见妃嫔的时候,整个人甚至会无力到从椅子上滑下去。
皇后吃力的喘着气,想说不打紧,让宸嫔坐下,但是皇帝坚持道:“那就干脆把太医召来吧。”
皇后侧首道:“陛下,立冬之日,还是要图个吉利。”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主要也是朕想听听太医们关于你到底怎么说。皇后,不要讳疾忌医。”
皇后心里一暖,点头道‘是’。
皇后高兴,便让太医们先为红衣诊脉,红衣自然不敢当,连忙推却,可是太医们查下来只说皇后脾胃虚乏,冬日需多多进补,来年就会好的。
皇后转头对皇帝道:“看,臣妾说了吧,臣妾真的无事。”
皇帝松了口气,等轮到了红衣,发现她的双颊红的离奇,还有些无措的望了自己一眼,容均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心吊到嗓子眼,果不其然,太医跪下贺喜道:“恭喜陛下与皇后娘娘,恭喜宸嫔娘娘,宸嫔娘娘的脉象是滑脉。”
容均喜上眉梢,开心的嘴角都扬起来。
皇后也感到欣慰,诸位妃嫔一齐恭喜帝后,倒是红衣,有些惴惴地。
夜里回到合欢殿,容均将她拦腰一抱,托在手里转圈圈。
红衣说快停下,我要吐了.......她揪住容均的领口道:“你觉得靠谱吗?”
“怎么不靠谱?哪里不靠谱?”容均理直气壮,“按例要查彤史,你当皇后和贵妃都是傻的吗?会放过这个环节?”
容均没想到自己去善和前居然播下了种子,等他回来生根发芽了,特别兴奋。可是红衣还是不确定:“我既然都害喜了,为什么不见肚子呢?”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而且......而且我......你知道的,我体内寒气很重。”
容均心疼极了,她在仙罗过的什么苦日子他都知道,所以才一直让她进药膳调理身体。
容均叹气:“是不是我不在的日子你没有好好喝汤?”
“才没有呢。”红衣赧然,她近来确实胃口大开,指着自己的腰,“胖了一圈。连你交代的都一滴不剩的喝了。”
容均捧着脸她的脸又亲了两口。
俗话说好事成双,数日后,仙罗再一次快报进京,说是庄柔也有喜了。
景福宫因为已经好几年没有过孩子诞生,肃王和庄烈大妃悦然至极,向全城撒铜币以贺,并再一次晋升庄柔,册封宁嫔。
除了景福宫的管理之权和内命妇的升降调度,还在张禧嫔手里外,宁嫔地位与禧嫔几乎相差无二。
第151章 风筝与风 不是福薄之人,也不会有报应……
宫里登时炸开了锅。
庄柔这才嫁过去多久?
等于说是一到了仙罗,一被宠幸,就怀上了。
“年轻真是好啊。”贤妃羡慕道。
淑妃眼皮跳:“我倒是不安,她才刚怀上,就如此大张旗鼓,尚且没稳呢。”
为此,贵妃向皇帝进言。宸嫔的胎为吉胎,有大好之相。
其一,水涝旱情全部收止;
其二,庄柔公主亦有了身孕,是大覃之福。
其三,阖宫齐睦,乐洽和融。是帝后之福。
故而请封升红衣为宸妃,以慰宸嫔生育之苦和怀胎之功。
容均想批,但又有些犹豫,记得自己的母亲从前一直压着位份,皇后崩了许多年也只肯受贵妃之号,因此生前死后一直赢得朝廷和坊间之赞誉。
那他如此高调的在短期内迅速册封红衣,是件好事吗?
消息传到合欢殿,红衣也道‘不可’,忙让四喜去给必真传话,就说自己德行尚囿,万不敢当。宫里那么多娘娘都育有皇子公主,怎么偏她金贵,是吉胎了?
钦天监都不敢这样说。
捧得越高,摔得越痛。
这个道理只要不是傻子,都懂。
贵妃倒好,拿她对付张禧嫔那套伺候她。
也忒小瞧她了。
她有自知之明,阖宫瞩目之所在,惟恐别人趁虚而入,她简直犹如惊弓之鸟,连安胎药都不喝。
为此,容均发过几次脾气,但是怕吓到她,又不得不让步。
璎珞好说歹说,嘴巴都说干了,红衣还是不喝,扶桑送过来的,说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安胎药红衣一律倒进了花盆里。
璎珞道:“主儿,皇后娘娘这性子,是不会害您得。”
红衣坦诚道:“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不爱喝药罢了。是药三分毒。安胎药再好,万一比配的时候,哪一样被人动了剂量呢?吃苦的是自己。”
“反正民间女子怎么生的,我们便怎么生,没那么多讲究。糙一点。安全。”
璎珞想起宸嫔对付莲妃和容妃那一招,也暗暗心惊,往后便不劝她喝了。
可惜的是,还没到腊月里呢,红衣的肚子便开始不适了。
招了太医来也没用,疼的满脑门子汗。
没多久就下红。
红衣忍着心酸,深深吸了口气,拉住璎珞的手道:“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
“是。”
“是有人害我,还是我福薄,亦或者遭了报应?”
红衣瞪着一双眼睛,泪水如同是瞳孔上打的蜡,就是不肯掉下来。
璎珞难过道:“奴婢不知。不过娘娘不是福薄之人,娘娘也没使过坏心眼,所以不会有报应的。”
红衣的心登时冷下来。
没有吗?
她为梅窗向宝镜报仇,是怎么做到的;她又是怎么向问二管事讨回公道的,历历在目。
她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因为当初勒.死二管事而留下的血痕,结了疤,丑陋在蜿蜒在掌心。
“好啊,云韶府真是好。”她干笑起来,眼底蓄起薄泪,当初那些姐姐们落胎及难产而死的场景,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她身上。
云韶府真让她受益良多。
她知道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来的时候,没多期待她会来,可是一天天的在肚子里酝酿,有时候她无聊,会同她说说话,渐渐的,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然后等她习惯成自然,老天竟要将她夺走!
心脏酸的发麻,涨的发疼,她还是难过了!
她以为这段感情明明做到了收放自如。
瞪大了失神的眼睛看着天顶,她哑着嗓子道:“行首大人,你没有保护我。”
璎珞感受到她的委屈,难过的哭了。
太医还想尽一把力,岂料红衣冷淡的说:“不必了。”
“打下来吧。”
“娘娘。”刘坤祥是最资深的太医不假,张保和却是容均最贴心的,医术也精湛,平时往合欢殿走动的最多。自红衣确诊,一直由他请脉,向皇帝回复。
张保和道:“娘娘,老臣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但还可以勉力一试。”
“那也只有两成的几率。”红衣虚弱道,“对吗,张大人。”
张保和唏嘘,骗别人或许可以,骗宸嫔......他艰难的点头:“确实,至多两成。”
“两成的几率留住孩子,但接下去未必能留他到足胎,留到了产月,也未必生的下来,生下来了,能存活的希望又有多少?”红衣浑身发凉,直感到心灰意冷。
“张大人,你我都知道,事已至此,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红衣冷着一张脸道:“所有挽留的尝试,不过都是不甘心罢了。”
“徒劳尝试。”
“娘娘。”张保和重重一叹。
“打下来吧。”红衣吩咐。
张保和不敢做主,却听身后粗沉又悲痛的声音蓦地响起:“听她的吧。”
“陛下,您怎么进来了!”璎珞和张保和忙起身,挡住了皇帝。
“陛下,血光之地,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回避。”
容均定定的看着红衣,眼里满是伤心。
红衣撇过头去。
被推搡到屏风外边,容均对张保和还有璎珞道:“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按她说的办。”
“是。”张保和饱经沧桑的老脸,也流露出一丝忧伤。
“陛下。”璎珞追上皇帝,“娘娘她......”
“不必说。”容均一手打住,“她够狠。”
“你既是她的人,就好好的保住她,这件事绝不可外泄,否则朕要你的命,呵,要你的命又有何用,要你全家陪葬。”
“是。”璎珞哭丧着脸,“奴婢不敢的。”
回到帐子里面,红衣已经喝下熬好的催产汤药。
或许是有了心理准备,她的神色冷静透着一丝冷酷。
可心理再强大,到底架不住身体上的虚弱,血胎出来的一刻,一滴泪从眼角悄悄滑落,红衣疼晕过去。
璎珞哭哭啼啼的用锦兜包住拳头大小的血孩子,竟然不觉得害怕,只是难受的紧。
张保和开了方子,留下一干人等几十个为红衣熬汤药,等她醒了就灌,以防她真气外泄,自己往晴好轩里去回话。
日暮西沉,屋子里点着炭盆,冬日的黄昏透着一股子死气。
容均坐在圈椅里,巴巴的望着手里的风筝,上面用墨汁歪歪扭扭写了一个‘好’字。
红衣的字写的不好,天天练。一个‘好’字,女和子分的开,特别不好看,但瞧着喜庆。
他出发去行围的那天,风筝飞到他手里,就像她钻进他怀里,让人开心极了。
而今倍感刺目。
直愣愣的盯了许久,连张保和到了跪在桌前也未察觉。
“陛下。”张保和又磕了个头。
容均回过神来,良久,问了一句:“怎么样?”
张保和认真回复:“老臣尽力了。”
“是个姑娘。”
容均的手一抖,五指不可控的握紧,纸糊的风筝皱了一边,他干脆狠狠一捏,竹骨断裂,风筝一分为二。
第152章 防不胜防 能在你身边动手的,自然也只……
红衣滑胎之后,足足昏睡了好几日。
长乐宫里众人也跟着气息恹恹的。
皇后想到了已故的孩子,长吁短叹,知道芸嫔性子温和,去看望过几次,便问:“她好些了吗?”
芸嫔坦言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不许人探望呢,说是宸嫔本就身子骨弱,若小月里受了风,更加不利于病。”
“去了几次,都叫人挡了回来。”
淑妃点头:“我与贤妃也送了些东西过去,她的丫鬟倒是收了,哭的伤心。”
皇后打开退食录,“陛下近来用的少了,想是为宸嫔的孩子惋惜的很。咱们又不能劝进。”
贵妃幽幽道:“皇后娘娘只关心陛下,就不查查孩子怎么没得?”
皇后愣了一下:“她身子本来就不好。伤筋动骨的折腾了那么久才稍好一些,本以为还要等上一阵,谁知道转头就怀上了,本宫原也担心,差人送了好几次安胎药,就是怕万一出个什么岔子,没想到最后......还是福薄啊。”
贵妃道:“娘娘说的是。不过咱们虽不能劝进,却也可以替陛下分忧。与其哀叹陛下吃不下睡不着,不如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皇后烦闷不已,懒理贵妃,彼此相看两厌。对德妃道:“日子还是要过的。去年这个时候,就是荷花池那具......唉,朱贵人造的孽,结果害的这一年都不顺。老古人说得好,一年之计,万事开头都要讨个吉利。今年春节务必要办的体体面面的,总要叫陛下高兴起来。”
“事情水落石出了,陛下不就高兴了?!”贵妃拨弄着金护甲:“也用不着戏台子敲啊打的。而且保住皇嗣也是皇后之责,等陛下亲自过来敲打了,不如早些去办。”
“你那么爱管,那你就去查。”皇后没好气道,“查完了记得向陛下和本宫回复就是。”
“嫔妾领旨。”贵妃笑得意味深长,像领了个大差事,柳眉一挑,往在座的都扫了一圈,仿佛各个都是嫌疑犯,可把人气的!
稍事。贵妃就率先走了。
流苏搀扶着皇后的手进屋,关切道:“万一真叫贵妃查出些个猫腻可怎么办?”
皇后纳闷:“谁干得脏事算谁的呗。”
“我就怕她没能耐找出蛛丝马迹,结果把阖宫翻个底朝天,陛下更不高兴。而今正是最伤心的时候,她偏要叫陛下想起来,不等于戳陛下的心窝子?”
“唉,宫里许久没有喜事了。眼看着孩子们都大了,本宫也盼着陛下能多添些子嗣。宸嫔的事,本宫也不好受。”
“可没了,也不是本宫的过错呀。”
流苏道:“是。奴婢只是觉得不安。”
“横竖不是咱们做的。”皇后犯困了,进里间午歇,近来她连泓霖的课业都懒得过问。
与长乐宫的懈怠不同,贵妃是真的觉得有人作祟。
她问采苹:“你觉得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