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个孩子都不能拥有,只是因为她姓李?!
是大覃的女儿!
所有的所有都是假的!她想要放肆尖叫,发泄心中的愤恨,然而张大了嘴却没有声音,只留下两行热泪。
她用手捂住脸,又听大臣道:“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禧嫔呢?禧嫔眼下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不能再放任她继续为所欲为,朝中投靠她的南人甚多,南人因此得到起复,却并没有实质性的作为,只是打着她的名号结党,甚至打压有才学之士,长此以往,于朝纲不利啊。况且......”大臣顿了顿,“咳,禧嫔和光海君......”
很长的时间,肃王都没有说话,半晌才道:“禧嫔嘛,禧嫔自会有她该有的结局。只是暂时寡人还需要她来替我完成一些事情。西人也好,南人也罢,寡人要他们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所有的荣耀都必须是寡人给的。没有寡人,十个八个禧嫔也不过只是水中花镜中月。西人这些年受到弹压不假,那是他们必须为过去的嚣张跋扈付出的代价,等到他们学乖了,他们便会和南人分庭抗礼。现在,就让他们看看没有寡人庇护的西人,在南人的重击下,他们活得如同狗一样艰难。”
“老臣只怕......事情未必如王上所想的圆满。西人党树大根深,《恨中录》流传甚广,于王上声名有损。”
肃王轻笑一声,“《恨中录》本来就是寡人授意西人所作,朝中,总不能没有制衡南人的利器吧?权柄这样的东西,西人若得到的太顺利,寡人就会重蹈父王当年的旧路,朝政被西人把持。那样的耻辱,不会发生的寡人身上。如果只是关于女人的一些韵事轶闻,即便寡人故去后,也只平添了几分风流色彩。若是朝纲毁了,寡人才是真的遗臭万年。”
宁嫔怔怔的站在原地,几度心潮起伏,有一瞬间甚至耳鸣,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最后,她忽然不气,也不恨了。
原来这才是他的心里话。
当揭开假面具,露出他的真面目,她只剩下心灰意冷。
沿路回去的途中,遇上了匆匆折返的禧嫔,禧嫔上下打量她,以为她要闹事,该怎么化解,未曾想宁嫔望着她只是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连恨意都谈不上,更多的,像是在看一只蟑螂,老鼠,一个可怜虫。
张禧嫔此生最恨这样的眼神,一时没忍住,上前就朝宁嫔一个耳光。
冷不防,身后是肃王的怒喝:“禧嫔你这是干什么!”
张禧嫔惶恐的看着肃王:“王上,妾身......”说着,张禧嫔就哭了,“宁嫔没了孩子固然伤心,可以理解,但也不能随意冤枉妾身,说是妾身将她的孩子打没得。苍天可鉴,妾身听了宫人的禀报,说宁嫔晕厥在大雪里,立刻请了大夫,不过没能早一刻发现宁嫔的异状,确实是妾身的失职。”
张禧嫔等着宁嫔的抓狂,意外的是,宁嫔并没有,没有反驳,没有声辩,甚至不吝惜给她一个眼神。
或许是肃王感到心亏吧?
他上前拂了拂宁嫔鬓边的碎发,温声道:“听宫人禀告说你适才来找寡人,这么冷的天气,身体还没好,为何急匆匆的跑出来呢?有什么事情不妨延后再说。”
“不必了。”宁嫔退后半步,抬头看天边的云彩,顺便躲开了肃王的手,“今日推开窗,发现雪后初霁,彩云很是美好,便一路追着过来,想着王上说的是,之前我伤心之下,口不择言,冤枉了禧嫔姐姐,便想去向禧嫔姐姐道歉,谁知道禧嫔姐姐不在。”
“之后呢?”肃王的目光看起来十分诚恳,“寡人就在绿琴堂,你不多等等,等寡人出来。”
“我有罪,不敢面君。”宁嫔木着脸,“这就回去思过。向大王告退。”说完转身就走。
肃王双手负于身后,问张禧嫔道:“你刚才为何打她?她说了,是要向你道歉。”
“妾身.......”张禧嫔嗫嚅良久,“妾身怕她打扰了王上。毕竟王上接见外臣,妾身亦要避开,何况是她呢。”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有外臣在绿琴堂和寡人会面的?”肃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张禧嫔吞吞吐吐道,“猜的。”
“王上您每次接见臣下,妾身都会自行避开,今日妾身去感古堂,想来王上得闲,也可以办些正事。”
“禧嫔体贴。”肃王搂着她的肩膀,“寡人素来爱重你,就是知道你与我心意相通。”
张禧嫔松了口气。
肃王接着道:“宁嫔看起来无大碍了,之后让她好好养身体便是,你还是要好好主持中馈。”
“可是妾身......”张禧嫔一脸委屈,“怕是有心无力。”
“寡人知道你的难处,闵氏被废,寡人已上具天朝,奈何大妃于这时候归天,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寡人便不可请奏你为王妃。但寡人又不想这个位置由别人来坐,只能让你等了,你愿意等吗?寡人知道,寡人让你等的太久了。”肃王深深一叹,“是寡人有负于你。寡人向你保证,虽然暂时无法让你升为中殿,但亲蚕礼等等,早已由你主持,整个仙罗都知道你实行王妃之职。你若不放心的,寡人立刻便立承昀为世子,这样可好?”
肃王看起来深情款款。
张禧嫔感激涕零,含泪道:“王上,承昀他自小身体不好,若为世子,只怕要担负良多。妾身怕他......”
“寡人的孩子,还是元子,自然是世子。你恐怕他禀赋柔脆,那好好保养着,教养着,总之,世子之位,只能是他的。”
张禧嫔跪谢君恩,长叩不起。
肃王默了默,上前将她扶起来,搂在怀里,轻声道:“如此禧嫔便放心了?不会感到惶恐和不安吧?”
张禧嫔还在想措辞,只听肃王又道:“还有,御医说了,她的孩子是被人用重药打掉的,药有多重呢?重到以后宁嫔都无法生育。所以,禧嫔可以安心了。”
张禧嫔周身一震。
肃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禧嫔啊禧嫔,你最是善解人意的。”
“是。”张禧嫔颤声道,“妾身会努力做好,不负王上所托。”
没多久,朝堂上,张瑄便联络他的党人请肃王立元子承昀为世子。
肃王顺水推舟,露出一副左右为难,被逼迫的样子,最终还是投降。
第156章 如虎添翼 宫里现在哪个娘娘最得宠?……
西人党愤恨难平,暗中谋划集结。
而这些,宁嫔都不管,也不想知道,她安安分分的在彩云轩养身体,她身边没有可信的人,但她不觉得肃王和张禧嫔有胆子毒死她。
还好,他们当真没这个胆子,宁嫔安稳的度过了小月。
期间肃王偶尔来看她,她也是淡淡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肃王为让她展颜,淘换了很多小玩意送给她,宁嫔也不过是乜了一眼:“这些东西我从前没见识过吗?”
她堂堂大覃的公主,西洋人见了都要弯腰。
她肯屈尊降贵的下降,仙罗人确实该供着!是她自己不好,以为找到了良人,可以托付终身,才落得如此下场,所以她谁也不怪,只怪自己。
若是父皇和母后在——
她想起那个女人,美丽又高贵的至尊,从来没什么表情,却不动声色的让阖宫俱厉,甚至死后还余威犹存。
她小的时候见到母后就躲,可是母后待她很温和,就像一个皇后该有的样子,照顾所有的孩子,可是一旦有人犯错,她便如同修罗,目光冷峻,毫无感情可言。
她不畏惧自己的母亲丽太妃,丽妃不过是个贡女,给一点甜头,给一点风光,尾巴就翘起来了。
她畏惧的是母后,一个翻手为云的女人。
她不知道自己怎样成为这样的女人,但她要学,学着成为母后,而不是她那个母妃,最后死的不明不白!
肃王碰了一鼻子灰,婉言道:“我的公主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吗?上次是寡人失言了,不该在你伤心的时候......寡人语气重了,你怪寡人,委实可以理解。但那是因为寡人痛失爱子,难免烦躁忧虑,请你多体谅。不过寡人当真没有偏私。寡人没有禧嫔害你的证据。若有一人肯出首,寡人一定秉公,彻查到底。”
宁嫔的语调平得不见波澜:“哦。大抵是我失心疯了。”
“我梦里梦见孩子没了,是禧嫔害的,醒来孩子没了,就指正了禧嫔,是我疑神疑鬼,要王上您见谅才是真的。”
她按了按额头:“不知可否请您准许让我以后住到宫里的紫霄庵去?我近来时常梦魇,稀里糊涂,不分昼夜,总想着我苦命的孩儿。”说到孩子,宁嫔还是动了几分真感情的,流着泪道:“是我的过失他才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上,我神魂难安。听说紫霄庵是宫里祈福安神的地方,我想去那里为我的孩子抄经念佛,吃斋如素,让他早登极乐。还请您允许。”
肃王发现,自从宁嫔小月后,就不再对他以贱妾自谦,而是说‘我’。
如此一来,她就是大覃的公主,她是殿下。他没有资格软禁她或者对她怎么样,尤其是他想到狩猎时天子的话,李容均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若是谋害了公主,只怕他多少城池都不够割让的,更给了大覃发兵的理由。
仙罗再经不起战争了。
他苦笑一声道:“好。就依你说的办。只是紫霄庵清苦,没什么乐趣,我记得你天性活泼贪玩,怎么耐得住寂寞呢。要不然,寡人再去给你找两只鹦鹉?仙罗没有,就替你去大覃淘换。寡人还是喜欢你天真无邪的样子。”
宁嫔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宫里的娘娘爱养狗,我嫌吵,小时候也被狗追过,我怕。鹦鹉可以,仙鹤可以,白鸽可以,总之,任何鸟儿都行。再请王上赐几尾锦鲤吧。”
“紫霄庵确实也寡淡了一些,多种上一些绿植,才显得生机盎然,至于什么花种,全凭王上的喜好。我无所谓。”
肃王松了口气,对他有所求,意味着还是要依附着他,他一口答应。
没过多久,一笼的鸽子,两只丹顶鹤,还有几十只罕见的名贵雀鸟一齐被装在笼子里送到了紫霄庵,锦鲤都放到了池子里。
张禧嫔提前命人打扫过紫霄庵,面子上的功夫,她一向做的很好。所以地方倒也算干净,就是冷清了些。
从小跟着庄柔的丫鬟玉茗见状侧脸偷偷的抹泪。
庄柔反而无所谓,她再不复从前那般娇奢,样样都要好的。
她斜卧在榻上,伸手支开窗棂,挥着手中的扇子,轻身问:“联系上宫外公主府的人了吗?”
大覃的公主都特别尊贵,若是下降,必建公主府。
她远嫁到大覃,公主府按理要建在京都,不过考虑到她的安危,皇帝命人设在景福宫外,以便照顾她,和她互通有无。
公主府不可能一日就建成,所耗巨甚,再加上她一直相信肃王,公主府她便从来没有去过,里面的人没有见过,连工程进度也没有过问。但现在不同了,她的经历她的遭遇必须让宫里知道,她是天之娇女,世上最尊贵的公主,毋宁说是张禧嫔,连肃王也不能随意折辱她。
当她知道自己往后再不能生育,余生都将孤苦之后,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复仇!
她要回到大覃。
她才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
玉茗答道:“联系上了。他们能为公主驯养鸽子。而且公主府本来就有信鸽,您又何必问肃王讨来?”
玉茗对庄柔的遭遇极其不忿,那天雪夜,其他人都被遣走了,只有她一个留下来拼死保护公主,但没有用,她们势单力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被人害了。
庄柔淡淡道:“那是掩人耳目的。你以为你近几日出门就没人跟踪你吗?”
“就让他们以为我养信鸽好了,到时候打死几只,也找不出蛛丝马迹,我接着问他要。”
玉茗恍然大悟,原来养鸽子是障眼法。
“至于我要你传的口信,你交代公主府的衙臣去办即可。”
玉茗点头:“对了,公主府里的人托奴婢给您传话,说他们已经第一时间把消息递回宫里了。”
庄柔闷声道:“有用吗?事发至今,朝中可传来动静?”她深深一叹,“小皇叔把我嫁过来就没打算过问我的死活。”
“公主不可泄气啊,据公主府的守将回报,说宸妃娘娘前一段时间也滑胎了,对您的遭遇相当之同情,还派人捎了平安福给您,让您放宽心,说大覃是您的靠山,绝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宸妃?”庄柔回想了一下,“我记得我离宫的时候她还只是嫔位,身子也柔柔弱弱的,那么快就已经是妃位了?呵,倒是比我有本事。我对她印象不深,只记得她美丽动人,若没有眼疾的话,想来可以风光几年。”顿了顿,“宫里现在谁说了算?贵妃吗?”
“贵妃代为摄六宫事,不过听说宸妃娘娘始终最当宠。”
“真的?”庄柔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去求贵妃,毕竟她会嫁到仙罗来,贵妃也是出过一份力的。
“奴婢也是听说,说宸妃在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陛下喜欢她,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给她......而且为了她,还把三公子下了宗正寺。”
“老三?泓霖吗?那孩子不是过继给了皇后?”庄柔默了默,突然想明白什么道:“怕是宸妃失子和泓霖脱不了干系吧。”
“谁知道呢。”玉茗嘟哝。“咱们远在千里之外,自顾不暇。哪里管的了那么多。”
“泓霖原是朱氏的孩子,那朱氏不是个善茬,真要做了什么,也不是没可能。”庄柔分析的头头是道,“都下了宗正寺了,可见陛下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庄柔沉吟半晌后道,“取纸笔来。”
寥寥数语,但言辞恳切,亲近,又带了几分物伤其类的悲恸,相信宸妃看了会动容。
事毕,将信封蜡,庄柔一再叮嘱玉茗:“转告宸妃,只要能让我回到大覃,她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第157章 沐猴而冠 “你害我不算,还要害我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