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了我全家,你跟我说你对我是真心的,结果到头来你要我逢年过节就来参拜这个人?”红衣怒目,“你是这样,神官也是这样!”
“你们都骗我!”
容均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我们没有骗你,她的确救了你。”
“神也是她,鬼也是她!”红衣一把推开容均:“救我?装什么现世的菩萨,不过是想要夺回夫君的爱,就合谋了一个滔天的罪名。”
她指着上官露的灵位:“凭她也要我三跪九叩!凭她也值得我为她燃一株香?”
容均张了张口。
这神情愈发激怒了红衣,她冲上去将灵位扫落,容均赶忙伸手去接,用袖子擦拭着牌位:“你听我说,很多事......”
眼泪忽然不争气的落下来:“她真的是你皇嫂吗?”
“你真的仅仅只把她看作你的皇嫂?”
容均抬头,愕然道:“你胡说什么......”
红衣伤心的指着牌位:“我全家的性命都抵不过她一个灵位!!!”
“她这样的妖妇!”
“够了!”容均斥道:“不要再口不择言了。”
红衣心里万般苦涩,不知该向何处发泄,她随手就挥断了佛前的蜡烛。
“你们兄弟两个是不是都有病啊!”
容均不敢置信:“是我纵的你这样吗?”
“我今天情愿死在这里!”红衣双目通红,“你对她,还有神官,都不是你们说的那么纯洁无私。你们都是一样的。”
“为了她,你们编织谎言,为了她......”红衣齿冷。
“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堪。”容均轻咳一声:“我原来是这样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红衣咬牙:“恐怕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一次又一次!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红衣气的转身就走。
“红衣——!”容均不顾一切的试图抓住她,但胸口忽然一痛。
她装作没听见。
“红——”他气急攻心,再也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红衣似乎感应到什么,顿住脚步,但她没有回头,她怪自己一直以来心太软了!
以为他会追上来的,这症结总要有个说法,怎么了结,是纾解还是一刀两断,然而等了很久,没再听见他的声音,红衣流着泪正要跨出大殿,身后‘扑通’一声,像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她不确定究竟,心里惴惴不安,还是折回身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容均趴在地上,口中吐血不止。
她顿觉五内俱焚:“容均哥哥。”
她跑到他身边,将他扶起半个身子:“容均哥哥,你不要吓我。”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血是黑色的?
她迅速搭上他的脉搏,容均呼吸混乱,红衣大喊:“来人呐,来人!快传太医!”
容均勉力睁开眼睛:“别哭。”
红衣心头绞痛:“我是个罪人。”
容均喘息道:“谁不是呢。”
他趴在她的肩头,感觉到下巴的潮湿,深深一叹:“你来的时候又淋雨了,以后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不要再自苦了。”
红衣紧紧抱着他:“你不要说话,你不要说话,存着力气,太医过来了。”
“红衣啊......”容均吃力道:“你答应过我的,就算是虚情假意,你也利用我到底,你说过你会陪着我的。”
红衣泣不成声:“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孽......”
容均却释然轻笑:“是孽是缘谁又说的清呢......”
他从身上拿出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红衣大惊,在赶来的太医们惊诧目光中,容均把印玺交到了红衣手里:“暂时替朕保管着。必要时,一切由你定夺。”
“陛下!”太医们一拥而上。
红衣呆呆地握着带血的玉玺,怎么会这样?
第169章 两宫并立 宸妃手里有她最忌惮的东西……
皇帝一病不起,陷入昏迷。
该怎么对外解释成了首要问题。
红衣的脑子本来一团乱,此刻环顾四周,神明在上,高高俯瞰众生,目光中有冷酷,有悲悯,有无动于衷,她忽然灵台清明,吩咐在场的人一个都不许说漏嘴,否则格杀勿论。
所有人喏诺的应着‘是’,心想皇帝正值盛年,再怎么样,调养一个冬天也该好了,不是什么大事,还暗地里觉得她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而且年关将近,皇帝封印实属正常。
对外说皇帝得了风寒,朝臣们不会起疑,反正拖个一年半载暂缓燃眉之急,不成问题。
必真又把未央宫守的跟水桶一样,朝臣们虽则忧虑,但琢磨着等皇帝病好了亦或者病中检阅,发现他们因故懈怠,那可完蛋了!所以这一段时间内,是个升迁的好机会,他们一个个都卯着劲把政绩干的很漂亮,折子递到案台上,红衣会一一看过,模仿容均的字迹给予朱批。
然内内宫不一样,喜庆的日子,瞒得了别人,瞒不住宫妃,还有一些宗亲。
红衣干脆把事情对大宗正一一坦白了,跪下道:“陛下一病不起,为稳朝纲,妾一字不敢提,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柔然虎视眈眈,仙罗口蜜腹剑,还有朝中重臣有各自走动的皇子......还请大宗正定论。”
大宗正对她刮目相看,赞赏她处事果决,做的很对:“绝不能对外透露一星半点,最怕诸侯拥兵自重。”
又叫来上官明楼。
中书令与英国公几番合计,决定统一口径,称陛下感染了风寒,且是为慕容皇后情深,又长途跋涉,奔波劳累,如今要好好休养,至于年节——几位拜托红衣:“就请宸妃娘娘转圜了,新年春节怕是不能大鸣大放的过。”
红衣谨遵道:“是。”
回头吩咐宫里,为了祭奠大行皇后,也为了给陛下祈福,一切从简,要清净,也要安稳。同时为了安抚人心,安排妃嫔们侍疾。
安贵妃首当其冲,可红衣将她挡在外面,涕泪涟涟的捉紧她的袖子:“姐姐,好姐姐,这宫里的规矩我是一点不懂得,以后可全要仰仗你了。”
安贵妃不免有些得意,终归是她技高一筹!
德妃却隐隐猜测不会那么简单。
她为了弘琛,日日吃斋念佛,眼瞅着目下是个戴罪立功的好机会,忙附和道:“是呀,贵妃娘娘您身上一摊子事呢,宫里离了你可就转不动了。至于陛下身边,一时半会少不了人,妾身和悫妃都可以代劳,宸妃年纪小,经不住那些礼仪,往后可都仰赖您了。”
安贵妃不是不存疑的,但她乐得受捧,有些飘飘然,再看淑妃,贤妃,云嫔,静嫔......一个个杵着,自己何必上赶着去伺候一个病人?
当下装模做样道:“那就有劳几位妹妹了,辛苦你们日夜伺候。宫里没有掌大局的人不行,我便不推诿了。”
“娘娘哪里的话。”宫妃们客气的蹲福:“辛苦贵妃娘娘了。”
总算把尾巴翘到天上的安贵妃送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一齐望向红衣,她累的耷拉着肩膀:“姐姐们的忧虑我知道,不过确实也不是大病,就是要安养,听不得半点动静,但凡搅扰了陛下的清净,就是一顿难受。如今太医好不容易施针让陛下睡着了,要是没休息好,怕是要落下病根。”
悫妃仗着有一点交情,追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病症,这般刁钻。”
红衣道:“太医说了,别的无大碍,就是要安养,不能动气,不能伤心。”
“怕是心疾吧。”贤妃素来直肠子,“你们也知道,陛下的风寒老不好,又不当回事,此番行围,饮酒多动,又为大行皇后伤心。我们族里以前也有人得过这种病,调养的不好,根治确实是很麻烦。”
有贤妃帮腔,勉强过关。
众人开始轮值。
红衣不许人靠近皇帝本人太近,都在外间,而且大多时候都是她陪着。
宫妃们说是侍疾也就是在外间坐着,送汤药一律由太医院的人亲自喂,说实话,她们也不敢碰,万一皇帝醒了,磕到碰到哪里,诛九族的罪担不起啊,还是算了吧。
等她们走后,红衣又问了一遍容均的病情:“陛下究竟是何时伤的那么重?而且从口鼻的鲜血颜色看,乃中毒之症。”
太医院回道:“此乃陛下多年痼疾。”
旁的人问起必不可说,但宸妃是陛下的知心人,陛下连玉玺都交给她了,便开诚布公的道出一切。
原来都是始于多年前的一次征战,据陛下说是在仙罗回大覃的官道上遇到了悍匪,对他射了毒箭。
“剧毒吗?”红衣狐疑。
太医摇头:“倒也不至于。是一些草药榨汁涂抹在箭簇上的毒,将养就是,偏偏那时候文帝崩殂,陛下急着回来主持大局,一路奔波,毒气攻心,游走于静脉血液,再也无法根治了。”
红衣心颤,耳边嗡嗡的......
——是和她有关的。为了救她,为了替她拾回尊严,容均才会被仙罗王室暗算。这些年,明明余毒未清,但怕她内疚,他只字未提。
“老天为什么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她握住他的手,小声地哭。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的!”
“你醒一醒。”她抱住容均的脖子:“你不要睡,我不要你的玉玺,我不要当什么青鸾,我只要你。你醒过来.......”
她哭了一晚上,眼睛肿的像核桃,声音沙哑:“你知道吗?那么多年,我只想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寄人篱下也忍了。直到我遇见了你,我开始想过好日子了,然而越接近大覃,我越想着报仇,我日夜不能忘,报仇变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知道的人都劝我,人死不能复生,可我的恨就是下不去。”
“现在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但我能对你怎么样呢?你不让我深挖是对的,知道不如不知道,因为天大地大,我只有你,我恨不起来。你倒是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你若是对我坏一点,我也不至于这样......”
未央宫愁云惨雾的,内宫也没好到哪里去。
有红衣带头,没多久,其他女人也跟着瘦了。
以往过节都是听戏唱曲,今年为了皇帝,为了大行皇后,戏也不听,曲也不唱,就在大殿里关起门来吃了一顿,吃完匆匆散了,各自为政,闭门不出。
不过贵妃也不是好糊弄的,醒过神来立刻咂摸出不对劲,收到风声,却不敢轻举妄动。
谁让宸妃手里有她最忌惮的东西,皇帝之宝。
哪天宸妃要是不高兴了,废了她都可以。
更兼六部和中书省对她态度十分恭敬,有慕容氏这样的功勋世袭侯爵坐镇,宸妃的气焰更甚。
反而是她,越活越回去了,不知大臣们是否担心宸妃迟早涉政,还是顺水推舟,反正他们一律认为慕容皇后的懿旨是要遵从的,宸妃必须以贵妃礼侍之。而陛下也是痴情的汉子,与皇后恩爱,鹣鲽情深,才会一病不起,愈加凸显出宸贵妃的重要性。至于安贵妃,于社稷,于子嗣,有功劳?
她成了可有可无的。
时局倒逼的她手足无措,安贵妃不打算坐以待毙,咬死了宸妃出身不高,是仙罗翁主的丫鬟,还私下人差人送信给张福如,要彻查红衣的身世。
崔彤云的存在和运转此时彻底起了作用。
她随肃王回到仙罗之后,立刻被封为淑媛,两个月后怀孕,晋为贵人,不过很快就滑胎了,她疑心是张禧嫔做的手脚,但是铃铛让她按兵不动,卖惨装可怜便是了。
之后打听到张禧嫔似乎有点动摇,第一时间派人送消息给红衣,所以早在安贵妃发难之前,红衣就已经布置好一切。
当安国公在堂上指责宸妃来历不明,可能是仙罗人的时候,并且很有可能是仙罗细作,慕容老将军捋着白胡子道:“你是说,我的义女是仙罗细作?我怎么不知道。”
满朝哗然。
崔承迅头疼:“老公爷,您就不要开玩笑了。”
“老夫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像是会和你开玩笑的人?”慕容老将军白了他一眼。
“吾虽是一介武夫,但慕容家世代忠烈,宸贵妃是我故人之女,已经牺牲的叶参军在世上唯一的遗孤。”
“我痛失爱女,如今连义女也要遭人诋毁?”
大家往深里一想,十分合理,若非如此,慕容皇后为什么要让资历更浅的宸妃当贵妃?老将军更没有理由为她作保。
英国公的威望很高,崔氏的话几乎没有人信,拥趸也掀不起风浪。
第170章 叶落归根 至此,岳家的冤案终于是彻底……
反倒是另一边,越来越多关于安贵妃的闲话在市井刮起旋风,说她和宫内的太监有染。
否则宸妃娘娘刑讯宝琛公公做什么?
安贵妃只得找到红衣,希望她为自己分说。
红衣请她喝茶:“那姐姐可要允我查几件事,我若不走个过场,单是站出来替你叫屈,那是姐妹情分,没有理据,无人信服的。”
“行,你要查什么?你说。”安贵妃烦闷,传什么不好,说她和太监,这可是往死里糟践她呀。
红衣说要查管银库的荣发。
安贵妃头疼,不过想想,折进去几个崔家的米虫,能换一身清白的话,罢了罢了。
谁知道拔出萝卜带出泥,荣发在宫外置办了豪宅,还养了一门娇妻,是从前的宫女初棠。
太监娶老婆简直是笑话,更加坐实了太监可能没处理干净,很有问题。
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以为事情重大,商定三司会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