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心——木桃逢新
时间:2022-01-06 12:08:32

  陇西军会师之后,考虑到边防安危,又兵分两路,一路押送案犯来长安复命,一路已经直接回了陇西……
  云珏,她连长安都不回,直接回陇西了。
 
 
第87章 肄业生
  随着陇西军再入长安复命,朝中的氛围已经变了。
  乾盛帝此次调用陇西军,是以魏王和赵王谋逆犯上为名,清理了他们在江南诸道和河北道乃至都中的党羽。
  但对于当年的事,乾盛帝并无起底的意思。
  是以,陇西军和乾盛帝的关系,更像是因为魏王和赵王的事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平衡。
  当乾盛帝一封圣旨送到软禁秦怀月的府邸,将秦怀月封为和亲公主时,越发显出陇西和圣人达成此次合作的条件。
  八成还是舍不得孩子,遂以此次肃清活动,换云珏的自由。
  而圣人得了大权,不再忌惮陇西,反而更多地依仗起陇西的守卫之能。
  倒是云庭,私底下见到圣人时,先是解释了云珏因思乡心切所以回了陇西,而后又表示,她身上这个长宁公主的身份,怕是有些高抬了,遂欲请圣人收回成命。
  乾盛帝闻言,先是瞥了一眼脸色冷清立在一旁的尹叙,然后笑了。
  “云将军此言差矣,朕当初下旨时便说过,见到云娘子便倍感亲切,心生欢喜,这才认为义妹,从未说过是要让她去和亲。”
  “陇西此次再立大功,云珏更是军功加身,太后谈及亦赞叹连连,一如她当年风采,便是认她为义妹,又有谁敢说些什么?”
  “再说……”乾盛帝再瞥一眼尹叙,眼里藏笑:“朕是真心喜欢云珏这个妹妹,她过了今年,就是不急着出嫁,婚事也该议一议了,连太后都觉得好的孩子,岂能叫等闲人抱得美人归?朕的义妹,自当配一个好的人家。”
  尹叙眼珠动了动,注意起云庭的态度。
  云庭一提到女儿,脸上的笑容都会多三分,“陛下言至于此,臣再推诿便是辜负圣心了。臣代小女再谢圣恩。”
  ……
  云庭复命后,得了圣人的赏赐,也要回陇西了。
  他离开之前先见了赵程谨一次,毫无意外的,赵程谨还气着。
  之前是赵喆命他留在长安,如今是他自己要留在长安。
  此事云庭也有参与,说是帮着瞒骗也不为过,连劝和的立场都不稳当。
  无奈之下,他只跟赵程谨简单嘱咐了几句,让他多修书回家。
  赵程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应下,亲自送云庭离开,返身折回时,意外的发现了不知何时赶来悄悄站在一旁的男人。
  赵程谨眯了眯眼,笼着袖子走过去,讥笑道:“尹侍郎闲得很啊。”
  尹叙眼神轻转,落在了赵程谨身上。
  赵程谨打量着尹叙,直接道:“尹叙,你该不会是在这等云珏吧?”
  尹叙完全无视赵程谨话中的嘲讽和不屑,竟直接问:“她真的没来?”
  哈!
  赵程谨差点笑出声来。
  “怎么,你把她丢在将军府门口,让她成为全长安的笑柄,还指望她心里存着痴痴爱恋,明明来了长安却不敢见,还躲在暗处偷窥你?”
  尹叙唇线紧抿,并不反驳,沉默片刻后,他转身离开。
  赵程谨笼着袖子站在原地,等尹叙的马车看不到颖儿时,他脸上的讥诮散去,目光深沉的看向眼前的长安城。
  半晌,他忽然轻叹,呢喃道:“就算守死在边关,又有谁看得到?”
  今朝陇西与圣人的相互信任,是因先帝与父辈们铺陈在前。
  可若再过十年,二十年呢?
  江山再易,物是人非时,昔日的忠肝义胆和生死情谊,还能维持这份信任吗?
  圣人高坐朝堂,再明智也只能看到萦绕眼前的人。
  所以,他必须留在这里。
  ……
  尹叙从书斋搬回了相府。王氏闻讯赶来,喜极而泣。
  他搬出去住了几个月,王氏每日都会让人打扫他的院子,始终一尘不染。
  “三郎啊,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同父母好好说,万不要再这样说走就走。”
  王氏知道这事的根结在父子二人之间,她也不敢多说,只略略劝了两句便让他好好休息。
  尹叙沐浴后,换了身松软的白袍,站在衣柜前,他无意瞟见一套衣裳,愣了一下。
  那是第一次与她相约出游,他精心挑选许久选出的。
  可那日,他在没有任何解释的情况下放了她鸽子。
  原以为她会生气委屈,又或是难过落泪,一般女儿家不都这样么。
  没曾想,在他匆匆赶到与她对望时,她率先露出的是一个明媚的笑。
  她没哭,也没生气,倒是用一个荷包将他折腾的心中五味杂陈,有口难言。
  从那日开始,他就在忍耐。
  因为深信父亲所言,又有种种蛛丝马迹为这份猜想佐证。
  现在想想,从头到尾,他都不算真正的坦诚相待,与之相对的,是她竭尽全力的真心相待。
  她喜欢的东西,总会先想到给他留一份。
  她喜欢他,便爱屋及乌珍惜他的一切,哪怕只是他亲手制作掉在地上的木牌。
  她的情意不唐突也不扭捏,总是盯准时机,一次两次,见缝插针的挤进他的眼中。
  正因毫无保留,所以才格外动人,让他终是忍不住吻住那双唇。
  可也因为这,让他从来就没没想过,她决然抽身时会是什么样子。
  尹叙抬手扶了一下衣柜,另一只手按在心口的位置,一股钝钝的酸痛感自心间蔓延开来。
  他靠在衣柜边,眼底融着浓黑的情绪。
  云珏,我们还没完。
  ……
  因河北道秦氏和江南诸道都被陇西军扫荡清理过,空出许多要职来,一时间,朝廷求才若渴。
  很快,圣人先是在国子监中开始了新一轮的监外历练,用自己的人填补了部分空缺,又在敲定来年科举的筹备事宜后,将国子监新一轮入学考核交给了尹叙,让他兼任监丞。
  至此,新学的革新算是彻底落定,开始稳步有序运行。
  次年三月,国子监考场大开那日,长安城下了一场大雨。
  无数满怀希望的考生跨过门槛勇赴考场,若细细辨认,不乏有身形娇弱的女子随行其中。
  男子和女子是分开考试,考生们匆匆走来,一抬头便瞧见了一男一女静静立在各自的考场外。
  男人紫服玉冠,负手而立,明明生的俊美,却在沉默中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女人白袍高髻,双手交叠于身前,未施粉黛,却自含一份高洁清丽。
  这二位,便是今日两边考场的监考了。
  在一片潮湿狼狈中,二人从容不迫的姿态太过惹眼。
  有些外来的考生提前打听过,那位女博士是新学第一批结业学生中的魁首,还是当今太傅的孙女,长安第一才女。
  女子结业后,若表现极佳,是可以谋职的!
  所以,今年参加考试的女子几乎不比男子少。
  等到考生差不多就位时,谢清芸对尹叙略略颔首,尹叙亦回了个浅淡的眼神,二人干脆利落的去了各自的考场。
  三场考试全部结束那日,长安城放晴了。
  讨论完试题且信心倍增的考生,竟讨论起此次监考的那双璧人来。
  “我听说那位监丞是相府公子,之前在国子监,也是品学兼优的典范,那女博士也厉害,是太傅的孙儿,两人站在一起可真是般配。”
  “不错不错!我也觉得。”这人还陶醉起来,“你们说,女学的博士也会教我们吗?”
  这个话题妙啊,看惯了古板守旧的老夫子,若来个才学兼备的女博士,真是听听都让人想好好读书!
  几人越聊越开心,仿佛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国子监,重心慢慢偏移到以后的日子。
  正因考试严格,都是凭真才实学,所以寒门子弟与贵族子弟都有,他们出身不够好,也不知在那些高门子弟面前会不会矮一截,又或是会有什么摩擦。
  几个人一激动,忍不住当场抱团,如果被欺负了,大家一定要紧密团结对抗回去!
  “嗬……”隔座忽然响起男人浅浅的笑声,几人谈性正佳,都没注意。
  这头,阮茗姝没好气的瞥了冯筠一眼:“你哪儿来的底气笑别人?”
  冯筠:“那你就当我是在笑自己。”
  罗开元一听,也跟着笑。
  可谢清芸不是出来看他们笑的。
  “你二人此次顺利完成任务,怕是又要加官升迁了,在此提前祝贺。”
  一旁,阮茗姝点点头,一起敬他们。
  一口茶喝完,谢清芸直奔主题:“我听说你们回来时曾绕道至陇西,可有见到云珏?”
  提到云珏,冯筠脸上的笑都浓厚了,可这笑里,又多了些复杂的情愫。
  他点了点头:“见到了。”
  阮茗姝来劲了:“她当初还在长安的时候就喜欢胡作非为,现在回了自己的地盘,是不是越发作天作地上蹿下跳了?都疯成野猴子了吧!?”
  大概也忘了长安还有什么旧友,一回去就音信全无。
  冯筠眼神轻动,脑中浮现出身穿军甲,站在城楼上的少女。
  “不。”他摇摇头,明明想形容纠正,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话就改成:“等你哪日去了陇西,见到不就知道了?”
  阮茗姝一听就翻了个白眼:“她自己窝在陇西不出,我为何要出长安?”
  罗开元拢拳清了清喉咙:“那个,其实我有一事不明,至今需要一个能为我解答的人。”
  三双眼睛同时看向他——你讲。
  罗开元见状,正了正衣襟,又清清嗓:“长宁公主回陇西,再不入长安,是因为当初那件事吗?”
  这话问的含蓄,但懂得都懂。
  不就是被丢在将军府门口被传出去当笑柄的事么。
  罗开元虽已在户部稳稳扎根,平步青云,但谈及云珏时,骨子里尚存一份敬畏,称呼都很小心:“我是这么想的,若公主真因为这件事成了心结,也不能一直不解呀。”
  “长安每日都在发生新的事情,一件盖一件。你们信不信,我现在出去问个人,谁是长宁公主,他们未必想得起来。”
  谢清芸还挺赞同:“谁说不是呢,就说国子监里的那些同窗,一朝结业便各自安好,新来一批人,旧人的故事就都散场了。”
  话题说到这里,彼此都有些感慨。
  同一时间,一道自长安送去陇西的圣旨递到了云珏面前。
  听完圣旨,云珏整个人都蒙掉了。
  圣人曰,长宁公主云珏原为国子监生,虽中途因军务耽误,但身为圣人义妹,陇西学生代表,至今都未正式结业,是个肄业生一事实在说不过去,也影响新学学风。
  是以,圣人特下旨意,命长宁公主云珏即刻返回长安,将书读完,待顺利结业后,可自行安排去留。
  云珏眯着眼盯了那圣旨许久,看向送旨的公公,直言不讳:敢问是谁出的馊主意?
  内侍欣然一笑,答曰:新任监丞上任三把火,正在整顿学风,意外发现还有长宁公主这条漏网之鱼,这才向陛下进言,希望长宁公主能以维护学风为己任,赶紧回去读书,顺利结业。
  而那个新任监丞,他叫尹叙。
  ……
  既是圣旨,就没有违抗的道理。
  而且长安还催的挺急。
  云珏当然不肯,原本还打算赖一赖母亲,结果裴氏连夜给她打好了包袱,吃喝玩乐的东西全带上了。
  云珏顿时明白自己毫无反抗余地。
  她蹲在母亲身边,再三确认——这不是什么新局吧?不会再来一次吧?你发誓!
  云庭和裴氏同她再三保证,这次真的只是去读书。
  最后,云珏不情不愿带着人前往长安。
  为了安抚云珏,裴氏甚至给她拨了一支二十人的小队,陪她去长安。
  同样是去长安,前后一年的时间,境况已截然不同。
  云珏舍了马车,一路骑马赶路。
  原本女儿家出远门赶路都得保护好自己。
  可云珏很久不穿裙子了,一身劲装利落潇洒,随身一把角弓,拉弓搭箭百发百中,又带着一队人,看着就够不好惹,一路相当顺畅。
  在抵达临近长安城的小镇时,彩英问云珏是否在此歇脚。
  云珏看着这个熟悉的小镇,眼底划过几丝思绪,然后果断摇头:“继续赶路。”
  女郎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无二话。
  可没想,队伍刚出小镇,竟被一辆马车拦住。
  云珏在瞄见那个眼熟的小厮时,手指挠了挠下巴,若有所思。
  随着小厮传话,马车门帘动了一下。
  下一刻,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撩开车帘,男人穿着初见时的衣裳,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第88章 不错!就是这样羞辱他!……
  “臣尹叙,奉圣人之命恭迎长宁公主,公主万安。”
  男人行至马前,一举一动都恪守礼仪,换个人来看根本无可挑剔。
  可他将地点选在这里,作此打扮等在这里,在云珏看来,就显得那么的别有用心。
  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来看尹叙。
  尹叙身量很高,以往站他面前,她都要仰起头来看。
  今日他已下臣之礼来对待,还真叫人不习惯。
  在场没外人,云珏甩着马鞭,信口言道:“我既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也不是什么王孙贵胄,这公主怎么得来的,尹大人比我清楚,倒也不必一口一个公主,听着怪难受的。”
  这是尹叙第一次听到云珏用这种语气说话。
  她不仅胆大,而且心细又机灵。
  从前维护他时,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看似无章,实则早有分寸拿捏。
  可当她撤了那份小心翼翼的维护,尹叙立刻就体会到了当初站在其他人视角的她是什么模样,从前身在福中不曾细细品味的差异,在这份落差中尽显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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