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山不负我——珞风音
时间:2022-01-06 12:17:11

“这么说,本宫也应将灵流送给宣王了?”珈谜眉毛一挑,毫不在乎地问灵流道:“本宫若暂调你去宣王身边当护卫,你可愿意?”
“灵流但凭皇太女吩咐。”
灵流自然是能少和珈谜待一天就少待一天,劭泽原本不想接大皇子的茬,毕竟那庞陆是大皇子心腹,用在身边,只怕他还要提心吊胆自己的生命安全。倒是灵流能脱离难堪,对于他来讲更加重要一些。于是爽快答应:“多谢皇太女和大皇子关爱。”
护天军营的战况并没有上报得那么乐观,劭泽起初进入军营见到遍地护天军战士的尸体时,几乎惊得说不出话来。很见鬼的,那个攻击护天军营的军队来得悄无声息,攻下护天军营之后,仿佛将护天军营所有生灵都洗劫一空一般,继而消失无影。
劭泽自然不信这么大的一支军队能凭空消失,随口吩咐庞陆去距离护天军营最近的蔽水山脉东延搜寻。
庞陆一脸不情愿道:“宣王,我家殿下是派属下来保护宣王殿下安全的。”
劭泽一道目光忽然冷冷刮过庞陆的脸,说道:“战乱升级,君命皆可不受。本王就是这里的最高将领,你只需服从命令。”
言外之意,不去就直接将他军法处置呗。灵流始终垂着头不敢搭话,表现得十分恭顺,庞陆下意识地复又瞟了灵流一眼,心知指不上灵流和他统一战线,只得应是离去。
直到他走远,灵流才终于挺直了腰杆,说道:“护天军总营驻军不多,入夜守备向来不严,但能把护天军总营铲平也不是省油的灯。护天军这里在皇城东郊,即便距离市内还有一段距离,但既然这么大一支军队能来无影去无踪,必然有内部的人帮忙。”
“说些我不知道的。”劭泽一边向营中心走,一边道。
灵流沉默半晌,说道:“大皇子贪赃枉法比皇太女更甚,他们二人互相掌握的证据都足矣扳倒对方。主要看,你想先动谁。”
“要是真打起仗来,动谁都不合适。”劭泽道:“先稳定疆土吧。”
“你想除掉他们,趁着战乱是最好的机会。”
“我不能拿百姓的生计开玩笑。”劭泽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第161章
 
灵流犹自不怕死地追着说道:“当年赋仟翊引狼入室,也没见你这么抵触。”
“那是木已成舟,无可挽回。”
“那如果你知道,蔚统领你不救吗?”
“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无聊。”
劭泽不痛不痒地斥了一句,远远看见段鸿文坐在几近成了废墟的营房门口,跑了两步迎上去。
“段统领可有受伤?”他关切地问道。
段鸿文冷眼瞟了劭泽,堪堪一笑,说道:“宣王殿下不去追炎海人?”
劭泽道:“派人去了。”
段鸿文呵呵笑道:“是啊,宣王殿下是来勘察敌情的。”
劭泽沉默着不说话,倒是段鸿羲也急着赶了过来,跑到段鸿文身边:“大哥,你没事吧?”
段鸿文苦笑道:“鸿羲,你想要统领之位吗?”
“大哥误会了!我……”段鸿羲急着辩解道。
“他想要。”劭泽毫不避讳地答道:“但是你是称职的统领,这位子理应是你的。”
段鸿文将目光转向劭泽:“我知道你希望段鸿羲坐这个位子。你可知这个位子究竟有多么难做?鸿羲年龄尚小,他可否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军内又有多少人能心服?”
段鸿文年长段鸿羲几岁,在很多问题的处理上必然比段鸿羲老练成熟。事实上劭泽也觉得段鸿羲虽是青年才俊,却免不了年少轻狂,做事莽撞,并不适合作为一军统领独霸一方。
段鸿羲虽然对这个位子朝思暮想,也不想夺人所爱,抢了段鸿文的威风。他开口道:“大哥,我们是一家人,统领之位你坐和我坐都是一样的。”
段鸿文自然不可能轻易把辛苦得来的统领宝座让给别人,虽然当年的统领选拔赛中他感觉到了段鸿羲故意放水,却也知道统领之位不同儿戏,若是段鸿羲来坐,他很怕护天军会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而遭到破坏。
段鸿文象征性地按了按段鸿羲的肩,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转向劭泽道:“我会对护天军负责任,也会对惑明的未来负责任,请放心。”
劭泽对段鸿文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稍微有些担心段鸿文不会帮自己罢了,他说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方才攻击这里的军队究竟如何,我想听听你的初步判断。”
“王爷,有没有时间进来喝茶?”段鸿文毕竟也是一军统帅,他始终都在探寻着带领这个军种走向光明,恪尽职守,宠辱不惊。然而听得劭泽急着有此一问,心中忽然一动,邀请道。
劭泽倒颇有意外,听得他如此说,略有尴尬,环视了四周一番,抬手一指,倒也没说话。
段鸿文也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不对,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进屋听我细说。”
劭泽和段鸿文一同走进屋中,看着段鸿文重新将刚刚被扑灭的火盆点燃,坐于火盆边烤着手:“你是好统帅。”
“可是旁人不这么看。”段鸿文坐在炭火盆边,向劭泽递上一个鹿皮酒囊:“布雅尔喀草原的马奶酒,驱寒正正好。”
“他们不觉得能保惑明太平是大事,炎海人都攻到京城了,我倒看他们仍旧高枕无忧。”劭泽接过酒囊喝了一口,腥涩的酒精顺着喉间流过,在外面被冻得冰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暖意,他说道。
“其实我希望你当皇帝。”段鸿文忽然说道。
“我不想破坏政局。”劭泽忽然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看似违心,却也并不见得真的违心一般。
段鸿文意外看了他一眼:“此话当真?”
劭泽道:“政局不稳,江山自然动荡。本王只是觉得,若他们二人做不好,本王只能勉为其难。”
“这政局已经够腐朽了,”段鸿文似乎并未因为劭泽这种说法皱哪怕一丝眉头,平静说道:“你做皇帝,好过祯元和德昌太多。”
“是因为它烂的还不够深。”劭泽忽然说道:“如果不能连根拔起,怕是后患无穷。”
“你是说,掌握不清朝中所有大臣的心之所向吗?”
“是掌握不清我自己究竟有多少斤两。”劭泽深深呼吸着不算混杂的空气:“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为这个国家带来什么。”
“你认为段鸿羲怎么样?”段鸿文问道。
“一腔热血,精忠报国,年少轻狂。适合打前锋,不适合做统领。太浮躁。”
“你也很浮躁。”段鸿文笑道。
“终于有人肯承认我浮躁了,”劭泽听着这话不由也笑了:“他们都认为我应当是稳重成熟的。”
段鸿文细细看着劭泽的眉眼,叹气道:“你都说那是‘应当’,不是‘必然’。说起来,这些年我对你避而远之,实是护天军不事他主的传统所限。但他日若有困难,我一定帮你。”
劭泽早知段鸿文会有此话,仍旧忍不住调侃道:“那是你弟弟想将位子让给你,统领打擂的时候,并不是我指使他败给你。”
段鸿文淡笑着拿起铁钎挑了挑火盆里的炭:“不管怎么样,统领之位我坐了,就一定会坐稳。今日之事事出蹊跷,若不是敌军拿到了我护天军总营布阵机密,是攻不进来的。我已派人顺着蔽水山脉南麓搜寻,总能找到他们的踪影。”
劭泽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如果炎海人入侵,朝中势力倾向求和,将疆土拱手他们,你怕么?”
“你不怕么?”段鸿文反问道。
“怕。”劭泽毫不避讳地点头道。
“有所畏惧是人之常情,只要懂得如何克服恐惧就够了。”
“那么你如何克服恐惧?”
“对这个民族的信心。”段鸿文不假思索地说道:“脚踏在这片土地上,心里踏实。”
劭泽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他一向只知道他自己心里装着这个国家的未来,对于当朝的内阁却是没什么信任,包括毫不客气夺过护天军统领权的段鸿文。
“段家为护天军鞠躬尽瘁上百年,段老将军必不希望权利外放,这统领之位给了你无可厚非,我相信你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我不在乎世人怎么看,我只想把护天军带好。”段鸿文道。
劭泽忽然沉默,他抬起头来透过大敞着的门望向营中分散跳动的火焰,那照明的火把如同活了一般模糊地向天穹扭去,好似被一只巨大的手撕扯着,跳动不安,继而带动着这片土地的全部人们躁动不安起来,随之迅速抽空,毁之一炬。
他蓦然警醒。
“若是内阁腐朽,人民躁动不安,惑明就如同一个破筛子一样暴露在炎海人面前,漏洞百出。”
段鸿文不曾叹气,却忽然站起身来,走向屋中的沙盘:“有兴趣看看这沙盘吗?”
劭泽亦起身。
护天军担负着维护惑明上空安全的使命,对日日翱翔在空中的他们而言,要画出惑明疆土全貌的地图不是难事。
段鸿文指着位于惑明东南部的灵伊镇说道:“炎海位于我们的东南海上,蔽水山脉地势高峻,东南部又有蓬莱派易守难攻,他们的登陆地点只可能选在灵伊镇。那么,这里征海军只驻扎了一个小队,只怕已经被夷为平地。”
劭泽微微点头:“东海岸军事部署薄弱,我三番五次奏请增兵,没有得到他们的任何回应。这点军力对于炎海人而言,聊胜于无罢了。”
段鸿文几次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终而放弃,接着说道:“我们的兵力应着重在灵伊镇加强,如果能把他们的大部分部队都淹死在海里,应该能事半功倍。”
劭泽的语气开始变得阴阳怪气:“段统领,你是护天军统领,征海军的事还是不要算计了。”
段鸿文皱眉道:“我们惑明自创立军种以来,各军种就是独立行事独立发展,互不干涉互不帮衬,虽未在战争中吃过大亏,每逢打仗总因互不配合、各自争权导致兵力折损。王爷有否想过,若各军种能够相互配合,一定会事半功倍?”
劭泽看向段鸿文的眼中忽然闪过不一样的光:“这话你若回禀陛下,或许能得到应允。”
“如果我得到了应允,还用得着来和你废口舌吗?”段鸿文冷颜笑道:“玄封帝真不是个懂得兵法的料。”
“这话你对我说有何用?”劭泽将目光从沙盘上转向段鸿文:“我不是兵部尚书,也不是大司马。用兵之事,哪怕我在朝堂多说一字,他们都能想尽办法让我罢朝至少一月。”
“如果不是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段鸿文道:“朝中各路势力都只知争权,谁又真正能踏下心来琢磨用兵之道?我绝不是对军队没信心,我是对那些贪官污吏没信心。”
劭泽沉默地垂下眼睛,好似在对着沙盘沉思。
“宣王,你是惑明唯一的希望,”段鸿文说道:“还希望你能设身处地为这个国家想一想。”
劭泽忽然促狭一笑:“曾几何时,段统领还说过我尸位素餐来着。”
提起此事段鸿文不免尴尬,早在四年前灵流在华容街口第一次面见祯元皇太女珈谜之时,段鸿文曾对当时还身为闲散宗室的劭泽冷嘲热讽过几句,当时是劭泽并未表现出任何不睦之色,以至于多年后的今天段鸿文几乎已经忘记了这档子事。他轻咳了一声,说道:“那时年少不懂事,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劭泽似笑非笑地用手在沙盘上顺着蔽水山脉的低谷处划着,说道:“将军没有看错,劭泽,确实是尸位素餐之人。我……不敢挑战皇权。”
段鸿文忽然气结:“你本就在皇权之内,何来挑战?”
“我的所谓胸有大志是被人逼出来的。我其实并不擅长运筹帷幄,也从不乐在其中。不过是历史的潮流将我推上风口浪尖,进退两难罢了。”劭泽说道:“如果不是实在看不过当今圣上和皇太女的做派,我倒宁可从不染指皇权。”
“王爷,如果是那样……”
“那么,”劭泽打断了他的话:“在你做任何决定的时候,请你想清楚,究竟愿不愿意和我共事。”
“你不过想表达你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不会伸手就害人。”段鸿文无所谓一笑,说道:“你做事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只要你肯为惑明真正尽一份力,我会将护天军的兵符双手奉上。”
“那兵符呢?”劭泽毫不客气地向段鸿文伸手问道。
段鸿文被劭泽噎得无话可说,似乎对劭泽的促狭毫无防备,脸上阴阳不稳之后,许久方才开口说道:“你斗倒大皇子后,我会把兵符给你。”
“我杀了你,推鸿羲上位,更可以顺理成章得到兵符,这比斗倒大皇子要简单太多。”劭泽道。
段鸿文丝毫没有被他的话所将住,很快说道:“那么你还如何收买人心?”
“人心可不是买来的。”劭泽说道:“段统领,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要你的兵符,护天军既是为惑明效忠,就不该为任何皇族所掌控。如果我破了这个规矩,怕是护天军的威名都要扫地了。我可担不起这个恶名。”
“心真宽。”段鸿文低声道:“怪不得你得不到那几位大臣的支持,原来是因为太理想主义。你可知道,其实珈谜也想杀了大皇子?比杀你还要迫切?”
“那是她的事。”劭泽说道:“我只管玄封帝肯不肯光明正大地传我皇位。”
“那绝对是做梦!”段鸿文斥道:“他怎么肯让权力外流给宗室?”
劭泽无所谓一耸肩:“反正我只负责保惑明不受外族蚕食,至于能多大程度地对抗炎海人,这和我当不当皇帝没有任何关系。”
“希望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段鸿文说着转身走到桌案处双手捧起一个描有金羽翼的紫檀木盒交给劭泽:“这兵符你拿着,会有用的。”
“我说了我不要。”劭泽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没有伸手去拿那算不得大的精致木盒。
“我有我的顾虑。”段鸿文道:“你不要推辞,我信你不会滥用它。”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