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对着杜若这边吼了一声:“安静点!”
杜若一哆嗦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再也不敢弄出半点声音,她没想到隔壁有人,若是知道有人就不会在这像个二傻子一样自言自语。
“大人息怒息怒,这个姑娘不上刑,月大人临时决定关进来的。不是犯人,只是觉得放这里安全才放进来的,这会儿来没空给她安排别的住处。”
“怎么给我整个了这么聒噪的在隔壁。”那人愤怒地说,“月江呢,去给我把月江叫来。不是说好了整个丁字号房就住我一人吗,给我又弄个人进来什么意思。”
“明天说不定就给转移到别的地方了,先将就一下吧。”
“你去给我把月江叫来。”
“别别别,月大人刚回来这会儿应该睡下了。”
“我都睡不着她还能睡得着!”
第25章 狱友
杜若很好奇隔壁住的谁,坐牢还能有这么大的脾气。她踮起脚趴在小窗口边使劲地往旁边看,只看到侍卫点头哈腰的样子。
侍卫说:“明天,明天我一定去给您通报一声,今晚上您先将就一下,我让旁边的闭嘴。她不闭嘴,我打到她闭嘴。求您别闹了。”
“我要见月江。”还是那生冷的语气。
“月大人刚回来,这个小姑娘也是她带回来的。”侍卫不想再搭理隔壁这个人于是对着杜若这边吼道,“吵什么吵,赶紧睡了,什么素质啊,大半夜的打扰别人休息。”他一边吼着一边往外走。
“我饿啊。”杜若委屈地嘀咕道。
“赶紧让她吃饱了睡,别在那边干嚎了。”
这个要求似乎比见月江更容易让人接受,侍卫爽快地答应道:“好嘞,马上就去。”
片刻功夫侍卫提着一个食盒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床被子。
“月大人让你在这里是为了你的安全,你跟谁结的仇你自己应该知道,这消息要走露出去你活不到天亮,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吧,休息几天再做打算。”大概是怕吵着隔壁的人,侍卫这次说话很小声。
杜若打开适合看见里面居然有个酱肘子,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居然让我吃这个。”她心中乐开了花,坐牢还能吃上酱肘子,这待遇好过在何府打杂的时候。
显然侍卫会错了意,他以为杜若嫌弃这个东西不好。他说:“凑活一下吧,这会儿也买不到什么好吃的,这还是我的宵夜。跟你一起回来那位还在甲号房里喝西北风,你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求你吃饱了赶紧睡,别吵着隔壁那位。”
杜若咬了一口肘子说:“隔壁那谁啊这么嚣张。”
“别问,别打听,赶紧吃了睡。”侍卫关上门,这一次他把蜡烛也留下了,让这黑暗的地牢里有了温暖的光线。
酱肘子让杜若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她愉快地啃完肘子,裹着棉被安然入睡。吃饱喝足后困意很快来临,她这会儿才突然有了精疲力尽的感觉,什么时候睡去的也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也分不知道天亮没亮,只知道地牢里亮了不少。走廊的墙壁上挂着油灯,有几个人正端着东西往隔壁牢房走。杜若趴在门边往外瞧,只能看见那几个人都提了不少东西进去,虽说看不见食盒里的东西,可但是那一晃而过的香味还是让杜若的口水流了下来。
“大清早的吃这么滋补,这对身体不好吧,容易上火。”她自言自语道。那是当归炖鸡的香味,这汤一定熬了许久才有这浓烈的香味,光是闻闻就让她口水流了一地。
“什么大清早,现在已经午时了,你可真能睡。”还是昨天隔壁那个发脾气的人,今天他的语气听上去和蔼了不少。
杜若说:“原来中午了,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我还以为自己才睡了一小会儿。”
“行了,你们回去吧。隔壁那姑娘也不用关着了,让她自由活动吧,反正大门她也出不去。”
几个送东西的侍卫很快放好东西离开,路过杜若牢门的时候顺手给她把门栓拉开。
杜若拉开门伸出一个脑袋来,看了看正在离去的几个人,她好奇地问:“我隔壁是什么人,你们这么听话?”
一个侍卫回过头来说:“林大人,你自己跟人解释去吧,昨天晚上发脾气一定是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见没人回答自己杜若小心翼翼地走出牢房,再看也没人阻止自己她大着胆子走向隔壁。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惊得目瞪口呆。
隔壁的牢房和自己这间倒是差不多大,但是有床有桌有板凳。床上铺着的厚棉被很新,被面还是缎面绣花。桌子是普通的方桌,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一大碗鸡汤。屋子里还放着一个火盆,火盆上热着一壶水,一个年轻的男人正靠在床头看书,床头乱七八糟放着七八本书。
杜若的注意力全在那桌佳肴上,也没仔细看那人的模样,只是看了两眼桌上的食物,然后她一溜烟跑到地牢的通向外面那道门边,扒着门不让侍卫关门。
“你们牢房的伙食这么好?是都吃这么好,还是只有他有这种特殊待遇?”
“只有他有。”侍卫正准备关门,被这么一拉只好停下来耐心解释。
杜若不解:“为何?”
侍卫小声说:“这可是我们羽卫的林大人,是大统领下的命令把他关这里养伤。他脾气很好,你不用怕他,而且他身受重伤目前打不过你。”说完就把门关上了,留下杜若一人对着这扇铁门发呆。
过了一会儿杜若才嘀咕道:“好歹也给我留口饭吃,剩饭也行啊。”
林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他都给你说得都明显了,我打不过你,你可以抢我的东西。”
杜若迈着小碎步挪回林秋的门口,她趴在门边偷偷往里看。林秋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于是翻了个白眼。林秋那一回头着实让杜若觉得惊艳,他那张脸生得着实好看,哪怕是身受重伤一脸憔悴,他俊俏的容貌也不减半点光彩,那种病怏怏的样子只让人看了越发怜惜。
这么好看的人居然也是羽卫,杜若觉得惊讶。不过又想到这羽卫统领的上司也还是个女的也就觉得不奇怪。那大统领还是个身材纤瘦的女人,办起事来却雷厉风行。
“请问我可以吃你的东西吗?”
杜若小心而礼貌的询问倒是让林秋的态度又变好了一点,他转过身朝着门口坐着还是那幅慵懒的模样,脸上多了几分柔和的神色。
“吃吧,我一人也吃不完。”林秋大方的指了指桌上的菜。
桌上的碗筷只有一副,杜若知道自己若是用了这副碗筷,林秋定然不会再用。她看到汤碗里还有个勺子,于是拿过勺子端过那碗米饭开始大口吃饭。片刻功夫一大碗白米饭见了底,杜若被噎得直锤胸口。或许是太饿了,她此刻觉得这碗白米饭的味道胜过山珍海味。
“你喝口汤啊,怎么这副吃相。”林秋说。
杜若摇摇头:“够了。”
“喝了,”林秋说,“替我喝,我天天都喝这么大补的汤,三天胖五斤。”
“好嘞。”杜若毫不客气地端起碗。
当她把桌上饭菜全部吃光的时候,今天的值班侍卫又跑了进来,他拿着一副碗筷笑嘻嘻地对杜若说:“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忘了给你准备碗筷了,以往只给林大人送饭今天太忙不小心把你给忘了。”
他看着空空的餐盘用埋怨的语气说道:“大人你也真是的,吃这么干净也不给人小姑娘留口,哪怕是白饭也行啊。”
林秋和杜若都没说话,沉默片刻杜若刚想张嘴解释,哪知嘴一张开蹦出一个响亮的饱嗝。
这侍卫看了看杜若这油亮油亮的小嘴突然明白了过来,他又偷偷瞟了一眼林秋,发现林秋神色平静于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我去拿几个水果。”说罢小跑着出了丁字号牢房。
杜若说:“你真不饿吗?”
“天天在这躺着也没活动,没什么感觉。”林秋现在的样子是个实足的病美人,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甚至连眼珠都懒得转一下。
“这里确实挺无聊的,除了吃就是睡。”杜若说,“不过你这是养伤啊。你受的什么伤,很严重吗?”
林秋懒洋洋地说:“你算是我这么多天来见到的最新鲜的一个人,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吧,这丁字号牢房一般人可进不来。说说你这伤是怎么来的。”他根本不回答杜若的问题,直接把话题转移到杜若身上。
“这就说来话长了。”
大概是吃饱了,杜若精神起来就开始滔滔不绝。她从为什么要去庆城说起,一直说到昨晚挨揍。林秋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对于旁边有个人喋喋不休他感到很开心。一壶茶喝干净,杜若的故事才说完。她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林秋还给她添茶。
在听完杜若的故事之后,林秋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你们宋家当初对于自家小姐出嫁多少是有怨气的,不然十年都没派人去找过。”
杜若点点头道:“当时的宋老太爷气得够呛,当年到底怎么了我也没敢多问,只知道老太爷被气得病了一场。后来老太爷在的时候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事,生怕再气出什么好歹。后来每年四小姐来的信都说过得很好,大家多少也觉得安心些。前两年老太爷过世,再加上余家这次新谈上的生意,我才有机会跟着去庆城。宋家三叔才托我顺道去看看,谁曾想一看就看出了大问题。”
林秋又说:“第二个问题,小谢他在利用你。哎呀,这浓眉大眼一本正经的家伙也这么卑鄙。”
“啊。”杜若愣了一下,然后又很不情愿地说,“我知道啊,毕竟我也需要他帮忙。”
“你倒是不糊涂。”林秋笑了笑,“不过这样值吗?他用你那点故事来搅的可是一场大局。”
“能有多大?”
林秋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她道:“陆怀仁居高位二十多年靠的就是小心谨慎,他这么多年如履薄冰不曾有让人挑出半点过错。过了几十年可算让御史台的那帮人逮着机会了,又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们既不会放过陆怀仁也不会放过你。”
第26章 地图
杜若心里一凉,她问:“你说的是什么关键时候。”
她知道自己或许有一点利用价值,不然也不会有所谓的贵人相助,她这一路上很多事情不敢说顺利,却总在关键时候有人能帮自己一把。刚开始她认为这事自己的运气,现在看来却不知这是好运还是厄运。
林秋看见了杜若的疑惑,他得意地挑了挑眉接着说下去:“我接上一个任务的时候是在陛下的寝宫,那时候他已经病得很重。本来那件事情还不到火候,他这么着急地要我去办,大概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如果哪天陛下……”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杜若说:“我知道你想说啥。然后呢,然后是不是诸位皇子得打起来,就为争那一个位置。陛下几个儿子啊,要真打起来得打到什么程度?”
“七个儿子,成年的五个。除去早年间被废的太子,剩下几个已成年的皇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五殿下死在上一次的任务中,也就是说还剩三个。”
“三个,还好不算多。”
林秋冷笑着说:“好什么好啊,哪怕是只有两个都能斗得天翻地覆。三殿下为了除掉陆怀仁没少做准备,如今万事俱备,就差一根引火线。你可是来得正巧,甭管你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只要你去查就能搅混了这一池水,他才好浑水摸鱼。”
陆怀仁能在这个位置上待二十多年,这得益于他一贯的谦卑谨慎。在陛下面前他始终是那个兢兢业业谨小慎微的臣子,在百官面前他一直是威严端正的上司,在家中他也是个仁慈宽容的父亲。可惜这世间并没有完美的人,陆怀仁的错误大概来自于他的严苛。
林秋接着说:“陆怀仁好面子,他这人特别重名声。若有一天他栽跟头了一定是因为他死要面子。”
杜若说:“他选错女婿这事会让他觉得脸上无光吗?他只要撇清关系,来个大义灭亲就可以安全脱身。”
“所以才说他好面子嘛,他老爱把礼义廉耻挂在嘴边,怎么能容忍家中伤风败俗的事情传出去。到时候街头巷尾一传,他的老脸往哪放。所以只能瞒着,他瞒得很好,虽然手段恶毒了一点,但是能隐瞒这么久也是厉害。若不是遇上你这么个胆大又执着的人,这件事也不至于被别人知道。”
杜若说:“虽然我已经找到了宋家姑姑的坟墓,可是我还有好多问题搞不明白。”
“好奇心别那么重。”林秋笑了笑,“把自己小命搭进去不值得。挖了骨骸带回家乡吧,落叶归根也是不错的结局。”
杜若指了指自己脸上个的伤:“你说我还能走得掉吗?不光是我被陆家盯上了,还有宋姑姑的女儿也被他们抓走了。若没这个女儿我倒是可以挖了骨骸就走,可是现在还有个活人在这儿,我不能一走了之。”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的打扰,她或许能在那个地方平安的过一生。”
杜若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她本应该有爹娘疼爱,衣食无忧的过这一生。即便何云章抛妻弃子,但凡给人留一条活路,宋家姑姑也可以回宋家,以宋家的家底养活她们俩不成问题。我现在特别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宋家姑姑绝望到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小冬是到底怎么成了哑巴,在庆城的时候那里的老街坊可没说这姑娘有残疾。”
林秋沉默了片刻,他看出来杜若多半不会就此离开京城,她这个年纪的人总有着烈火一般的热情与正义感,面对困难总是更愿意放手一搏。放手一搏未必是坏事,至少昨晚上面对三个杀手的时候,能让杜若撑到月江出现也是靠的那不要命的狠劲。
“你若要斗,就把这事闹大了。”林秋说,“你在暗处斗不过陆怀仁,他手下有不少暗卫,想要悄悄除掉你很容易。你能逃过他家那草包二公子的毒手,未必能逃得过那些一次又一次的暗杀。若果这是放在明面上来说,他就不一定敢动你了,只要这官司开了头,你就是原告,这原告要莫名死亡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被告,他这就是不打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