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队长,这个节骨眼,肯定忙。
钟寒烟顿下,看了眼闻漠北已经有点零碎的餐盘。
饭都还没吃一半。
然后直到他们将饭吃完,回到酒店,都没见到闻漠北的人。
队长果真没那么好当。
钟寒烟想起来刚到尼斯的那天晚上,他淡淡的耳语犹如回放,莫名耳根一热。
第二天依旧没在酒店见到闻漠北,他似乎就压根没有回来。
钟寒烟因为第一天倒时差,睡得时间久,早早的就醒了睡不着,出门的时候,董川辉正立在闻漠北的房间门口敲门。
但是没人应。
看到钟寒烟出来,连忙问:“钟姑娘,闻队长联系你没有?”神色有点焦急,没等钟寒烟开口便接着又说:“我打他电话也没人接,程老师一早去了赛场,也没见到人。”他微微蹙眉,看上去焦急却又无奈。
“他没联系我,”钟寒烟实话实说,似乎也觉察出了点不对劲儿,“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携眷而来的熟悉感,让她心头一慌。
“不会不会。”董川辉喃喃的说,听上去像是自我安慰,“估计电话被他放一边了没听到,我们去赛场。”
“好。”
赛场转了一圈,两人依旧没找到人,再过一个小时,就是正式预赛开始的时间。
董川辉焦头烂额的像个没头绪的猫,将赛场的工作区域挨个儿的进。
钟寒烟抬头瞄了一眼头顶的区域指路牌,拐弯去了同他相反的方向。
第43章 风季 她没有心
他们最终也没找到闻漠北, 到最后是闻漠北主动联系的大家。
钟寒烟见到人的时候,是在赛车检测中心,里面赛车发动机的声音嗡嗡嗡的很吵, 闻漠北一脸倦容, 仿若整晚没睡。强打着精神。
看到门口寻来的钟寒烟和董川辉,主动拖着步子去靠近。
而此刻钟寒烟手机恰巧在衣兜里震动个不停,她想着可能会是其他队员关心这边情况, 就摸出手机转身出去,接起了电话。
因为在里面她根本听不清。
闻漠北斜过目光看了一眼转身出门的钟寒烟, 接着站定在了董川辉的面前。
“橙子赛车出了点小毛病,”他先开的口,声音透着一丝沙哑和难以掩饰的疲累,话语间故作的轻松,“不过没事,已经做了应急检修, 等下排位赛换我来开那辆车, 权当磨合了。”
“他们同意吗?”董川辉冲里面组委会的检测人员抬了抬下巴。
“都说是小问题, 自然是同意了, 目前在他们的质检合格范畴之内,没事。”闻漠北没说他签了事故约。
可弃赛, 又是触犯规则。
这可是大家努力很久, 盼了很久的比赛。
姜橙是主力, 只能他来开。
董川辉鲜少的没再说话,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闻漠北瞒着些话没说?
原本找人就消耗了不少的精力,他直接捞了捞裤脚靠墙蹲在了旁边。目光盯着眼前的另一面墙,来了个深喘。
“没事, ”闻漠北兀自扯了一个牵强的笑,“有我呢。”
董川辉依旧没吭声。
赛车出了问题,铁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出发前都还好好的。
他们那么谨慎。
可他们还知道,即使追责,也必不是现在。
闻漠北顺着董川辉蹲着的入口处往外看,却是没看到人。抬脚往外走,刚巧迎面姜橙跑着过来了,嗷嗷叫着:“哎呀队长,你可把我们给着急坏了,出什么事儿了?马上排位赛,再不过去,那边指示灯都要亮了。”
“你从那边过来的时候,见烟烟了吗?”
姜橙被问的愣了下,方才缓过来神,“见了呀,”说着手往身后来路的拐弯处指了指,“接着电话往那边休息区去了。”
闻漠北哦了一声,便没再多问。
抬起手腕垂眸看了眼时间,接着扭头看了眼董川辉,此刻他人已经立在了那里,“走!”闻漠北转身,几步便在钟寒烟所去道路相反的拐弯处隐没。
那里,是主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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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赛车一级方程式锦标赛单单开幕式就博足了人的眼球。
围绕赛场堆成一排的烟花,还有比赛中心场区的擎天五彩音乐喷泉,成为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
来自世界各地的比赛赞助商,将产品在超大液晶显示屏上轮流播放,甚至赛道围栏贴的巨大横幅,甚至休息场区拉的超长横幅条,或明或暗的,将广告打的满天飞。
跑车品牌,体育用品,车载用品,官方饮品,衍生潮牌,等等等等,五花八门。争相蚕食这庞大的流量。
排位赛即将开始,来自世界各地的车队及车手已经就位,比赛持续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围绕赛道十二圈。按照成绩优劣来排名。
极光向FIA提交申请,95号赛车手同97号赛车手交换赛车。
95号是姜橙,97号是闻漠北。
已获批准。
比赛起跑线一溜烟的赛车排成了一排,整装待发。
闻漠北右手摸向头盔的左侧耳边,紧了紧安全环。准备开始暖圈。
车子都已经发动。
闻漠北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后背衣服上贴着一个大大的数字97。眼看着不远处一盏一盏的灯开始亮起,像白昼突然亮起的启明灯。盏盏,都不能错过。车子发动机嗡嗡嗡的声音不算小,他带着厚重的头盔,甚至里面还有一层护镜。
最后一盏灯亮起,闻漠北也是赛前的最后一眼,将目光轻扫了一遍观众席。
随即收回目光。没做任何停留。
五盏灯同时熄灭。
而闻漠北在出发的前一秒车子自动熄了火。
车位被规则顺排到了最后。
观众席位上一角处传来一阵遗憾又担忧的轻哎。
那里坐着极光的粉丝团。拉着横幅。
赛道解说员已经就位。
国内网络平台实时赛况直播已开启,弹幕此刻也已经刷的起飞:
[卧槽!极光怎么回事?]
[不知道赛前临时换车是大忌吗???]
[赛车圈几年来最大之迷惑行为]
[国际比赛,这么任性的吗,赛前功课都怎么做的]
[期待了一年的比赛了,就这?]
[闻漠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
解说员A:“虽然97号出发前一秒赛车意外熄了火,但是就目前的暖胎情况来看,整体还是不错的。”
解说员B:“对对对,整体驾驶技巧方面也看的出来娴熟的很,看的出来,只是个小小的意外。大家也不必这么——”说着干笑了两声,像是替车手在打圆场。
闻漠北手心泛了点黏腻。
望向前面的目光如炬。
“漠北怎么开的姜橙的车,搞什么呢?”程石坐在赛场专属极光的后勤区域,盯着面前实时直播的超大液晶屏,稍稍偏头问缓步走过来这边的董川辉。
“你把技术部所有工作人员的名单给我调出来,包括内勤。”董川辉坐下,却是话不对题。“还有他们的入职资料。”
“赛车出了什么问题?”依照程石入行多年的洞察力,他很快瞄准了症结。
董川辉依旧没搭他的话。
“比赛完我整理整理,发给你。”程石也没多问。
“程石哥,”董川辉干巴巴的扯出一点笑,稀疏的头发今天被他梳的明亮亮的,贴着头皮,偏过脸问了他一个与比赛毫不相干的问题,“程阳跟队长没能在一起,你觉得问题在谁?”
谁都知道,程石在极光,是个稍显尴尬的存在。
但是从没人提。
如果不是这件事。
董川辉发誓,他也永远不会提这个令人敏感的隐晦。
还是对着当事人。程阳的亲哥哥。
众人皆知,他们两兄妹,没父没母,相依为命。
而,长兄如父。
钟寒烟刚出现在闻漠北身边没多久,走了两年之多的程阳就回了国。
大家的眼睛,都是澄澈清亮的。
“你恨队长吗?”没等到程石开口,董川辉问题又抛出了一个。
程石喉间像是梗着什么,先是清了清嗓子,接着牵强的扯了扯嘴角,不算年轻的脸上泛起了褶。
“我要是给你说,我没有丝毫的介怀,怕是打死你也不会信。我自己首先都不会信。”
“程阳最好的青春里,都是他。你说?”他将问题抛给董川辉,但是也并没有想他回答,“程阳要强,当年那是喜欢的不得了了才会去追。她不算是那种事事都会主动的女孩子,我了解她。”
“但是恨也称不上,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就算是她的哥哥,也不能左右。”
“他们性格合不来,分开,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我......肯定是希望她好了。”
“我这次喊她回来,目的也不单单是想她留住什么。只是想她有这么一个机会,不至于以后遗憾。”
“她现在生活也挺好的,我们前天刚通了电话,说有个男孩子在追她,她可能要真的开始新的感情了。”说到这里程石笑了笑,“小丫头还说,被人追的感觉真好,呵呵呵——”
程石话变得很多。
追人可太辛苦了。
但,程阳电话里,最后的这句话,程石没说。
他的妹妹,原本就应该一直这么高傲着。
董川辉嘴角浅笑,抬眼瞄了一眼大屏幕,赛场暖胎圈已经跑到了最后一轮。接下来,就是正式赛。
接着他腾的一下起身,往赛场前面不远处的车辆护理站走。仿若刚刚的话,也不过就只是听听。
走了两步,顿下脚,接着转身冲身后依旧坐在那里,盯着大屏幕看,却又像是没盯着看的程石吆喝了一声:“嘿,走了哥们儿,等下赛车过来可能会需要换轮胎了,没你这师傅在旁边盯着,那群小崽子我可真是不放心。”
程石闻言先是低头沉笑了声,接着偏过脸看了眼人,随即起身跟了上去。
正式起跑,是在十五分钟之后。
闻漠北车子在刚刚突然熄火了那么一下之后,暂时还没出现别的状况。这是件好事。
五盏灯一盏一盏的逐个亮起,然后紧接着全部熄灭。
一排赛车出发驶出,速度快得像是一道闪电。
人头攒动的入场口,从里面跑着出来一个小小的身板,指尖摁着手中握着的手机屏,泛了白,仿佛要生生的抠进那手机里面一样。
场中观众台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和赛场嗡嗡嗡的赛车发动机声,遮盖不了一遍一遍,回荡在她耳边的,刚刚的通话:
[烟烟,不要恨妈妈,妈妈都是为你好。]
[当年的Kiven,今天的闻漠北。]
[他们不是好人,他们接近你,不是好人。]
[所以,我帮你赶走了Kiven,今天的闻漠北,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烟烟,不要找男朋友,真的。]
[你有妈妈就够了。他们不是好人。]
[我倾尽全力找人动了闻漠北车子,呵呵,我帮你。]
......
钟寒烟听着,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苦苦寻求的当年的真相,被自己亲爱的妈妈一天这么轻易的给说了出来,以这种方式,她崩溃的想哭。
但是她也听出来了一点不正常,杨琴疯了,她之前只是觉得她不正常,但是此刻钟寒烟隐约觉察出来了什么。
就在刚刚,杨琴挂了电话,钟寒烟抖着手,连忙拨通了另外一通电话,什么真相,此刻似乎已不怎么重要。电话嘟的响起,对面穿过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钟寒烟颤着音,“外公,”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不会去打扰一个她最亲近的老人,“我妈妈好像疯了,她可能需要一位心理医生,”说到这里,钟寒烟依旧觉得不对,“不不,您找人先看着她吧,我怕她会出什么事。”
钟寒烟的外公杨直为,是一位年过七十的老人,沧桑的声音,先是咳嗽了几声:“是烟烟啊,你都知道啦!”
你都知道啦!
都知道啦!
知道什么?
钟寒烟脑中像是闪过一道晴天霹雳。
杨直为的一句话,信息量巨大,似乎他并不意外。
“她十多年了,哎——爱错了人,能怎么办呢?委屈了你,也委屈了她自己。她有心理医生的,没事,你先别慌,我等下给李医生打个电话。外公知道这么些年,你委屈,但是,你妈妈她......爱你也是真的。被你爸爸逼疯,也是真的。姑娘,你大了,所以给你说这些,你想开点。你妈妈执拗,掉了坑,也不愿往外爬。你——尽量在跟前先顺着她,不要刺激她,她真的会做傻事,知道吗?”
知道吗?
钟寒烟鼻头酸涩的很,心间上仿佛放了一把千斤重的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
为什么会是这样,断了通话,她足足愣在那里,半个小时。
小时候妈妈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外婆外公时常出现安慰自己。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爸妈,不该生下她。
而如今,她依旧这么觉得。
将她拉回现实是一声尖锐的烟花放响的声音,钟寒烟这才想起刚刚电话里,杨琴似乎说了什么“帮她动了闻漠北的车子”
动了车子???
动了车子!!!
钟寒烟是一路小跑着从休息去到赛场的,赛道上一辆一辆的赛车呼啸而过,她看不清那辆坐着闻漠北。
她着急的想哭。
手指握着手机,抬头看过远处跟拍赛场情况的大屏幕就绕着赛道周边开始跑,边跑边喊,她不懂什么规则,但她只想闻漠北此刻好好的停下,好好的立在赛道外边,离开的那辆赛车远远的。
周边的声音太过嘈杂,她的呼喊很快被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冲散。
风驰电掣的赛道,闪过一个身影,97号大大的印在他的背后,不过也只是那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