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坠——圆小北
时间:2022-01-06 13:36:44

  陆向晚抚摸着上面刺绣的一针一线,问他,“什么时候带来的?”
  昇衍:“来的时候就带来了。”
  陆向晚:“带来干什么?”
  昇衍将旗袍扬开,像个痞子绅士,说道,“穿给我看。”
  陆向晚笑,想将旗袍接过,他却不给,她看着他,想看看他想干什么。
  然而昇衍正儿八经地说了句,“我想帮你穿。”
  陆向晚只顿了一秒便说道,“我记得你嫌旗袍的纽扣麻烦。”
  昇衍:“所以脱过一回,就想再帮你穿上一回,一回生,二回就熟了。”
  眼前这人,真的是永远都能将这么流氓的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一如既往的随性,活得肆意又真实。
  陆向晚:“好。”
  *
  自从学校重建后,两人就从原来的破小教室搬到了独立的一间平房里,依旧是一张简单的木板床,床脚依旧放着一个暖炉。
  窗帘拉得不够严实,火红的夕阳从边边角角透进屋,昇衍觉得她的肩和腰都被镀上了一层光。
  昇衍拿着旗袍蹲下,“陆老师,抬一下脚。”
  陆向晚却说,“穿这样传统的旗袍,大多不好穿内衣,因为太贴身。”
  昇衍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指了指行李箱,“隔层里有胸贴。”
  他下意识搓了搓手指,那种久违了的烟瘾突然间就又被勾了出来。
  昇衍站在行李箱前,问她,“你怎么会带这个来?”
  陆向晚:“之前一直落在行李箱里,来到这里才发现。”
  昇衍将袋子取出来,转身,然后就定在了原地。
  陆向晚正背向他解开身后的扣子,他就这样迎着光靠在行李箱前看着她,两个人都如此大大方方,就像一位客人和一位裁缝,他只是拿着成衣来为她更衣。
  昇衍走过去,“这我可不会弄。”
  陆向晚接过,熟稔地穿戴着,他看着,她也就由他看。
  昇衍觉得她坦荡得有些目中无人,“你是不是没当我是个正常男人?”
  陆向晚觉得好笑,“你不要庸人自扰。”
  昇衍这会特别想吻她,可时间不早了,他要吻她不急在一时。
  他重新蹲下,陆向晚配合地抬起了脚,将旗袍穿上,她便站直任由他为她系上扣子,从领下到腰间,一颗一颗,很有耐心。
  陆向晚:“旗袍的扣子其实不难系,是吧?”
  昇衍将最后一颗系上,笑道,“那还是比脱困难些。”
  陆向晚终于没再理他,论脸皮,她就没见过比他厚的人。
  昇衍煞有其事地为她弹了弹旗袍的领边,欣赏道,“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陆向晚有些好笑,“你知道这诗说的是什么吗?”
  昇衍闲散地靠在书桌上,毫不避讳地看着她,闻言挑眉附和道,“嗯,我不知道。”
  他懒得跟她解释,她现在正对着窗,火红的夕阳透进屋里,映在她脸上,比酒更醉人。
  昇衍起身,“走,带你去个地方。”
  *
  在小镇去淌理的山路上,昇衍将车拐进了一条山间小道。
  陆向晚:“这是去哪?”
  她这话刚落,昇衍就朝车头方向挑了挑下巴,“就到了。”
  陆向晚转眸,一个十字塔尖就立在一片萧瑟秋叶中,当车再沿着小径往里开时,不多会,一座老旧教堂就安安静静伫立在山中。
  这里一个人都没,这座教堂仿佛遗世独立,昇衍将车随意停靠在一侧,陆向晚觉得眼前这种破败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陆向晚:“这里怎么会有座教堂?”
  昇衍:“英国人建的东西,得有百年历史了,解放后没多久就荒废了。”
  陆向晚:“那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个教堂?”
  昇衍:“之前被迫研究商业建设翻地图无意中看到的。”
  陆向晚听着他的语气就笑了,“所以带我来?你是基督教的?”
  昇衍:“我?无神论者,并且没有这些信仰,带你来,是因为想带你来。”
  陆向晚已经习惯他这派没有任何逻辑的行事作风,她也随他步调,“来了,然后呢?”
  昇衍挑眉,“你不怕的话,就进去参观参观。”
  陆向晚点头,“好。”
  教堂的木门已经腐朽,夕阳透过天窗在地面投下彩色的玻璃纹路,一排排长木椅陈旧地排列整齐,空气中是微微浮动的灰尘,一种莫名安静而又庄严的氛围弥漫着。
  教堂很小,两人几步就走到牧师台前,昇衍握住她的手站定,他目光环绕了教堂一圈,说道,“很久以前看过一部电影,或许是部民国年代的爱情片,又或者是战争片,反正剧情我早就忘了,但男女主角最后站在破败教堂里私定终身那一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记到了现在。”
  陆向晚心下微动,看向他。
  昇衍也看着她,说道,“女主角穿着旗袍,和你现在一样,你猜她当时说了什么?”
  陆向晚安静地和他对视,因为背光,她眼底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她念道,“我是个思想异常保守的人,在我的认知里,这一生只会穿一次旗袍,我觉得或许就是今天了,和你定终身,没有比今天更合适的了。”
  昇衍诧异地顿了顿,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毫无防备地念出这段对白。
  陆向晚感觉被握着的手紧了紧,她开口说道,“很巧,我也看过那电影。”
  昇衍瞬间就笑了,“我刚才还有那么一秒在回想那个女主角长什么样子,在想该不会就是你吧。”
  陆向晚也笑了,“电影的剧情我也不记得了,但最后这一幕也不知道为什么记到了现在。”
  昇衍又问,“那你记不记得当时男主角怎么回答的?”
  陆向晚含笑看着他,像是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没印象。”
  昇衍挑眉,煞有其事地说道,“我给你想想。”
  陆向晚点头,附和,“好啊。”
  昇衍突然开口,问她,“你看过日出吗?”
  陆向晚再次被他跳跃的思维给愣了愣,“嗯?”
  昇衍:“我这辈子就只看过两次日出,一次夏末,一次初冬,夏天尝到了酸甜,冬天尝到了苦辣,加起来就是你无忧的味道,人一生的的滋味都在你身上体会了遍。”
  陆向晚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这辈子也只看过两次日出,一次夏末,一次初冬,凰岛岸上,帐篷旁边。一次酸甜,一次苦辣,她也尝到了。
  昇衍笑了笑,继续说道,“昨天我收拾行李,找遍了都没找到一件西装,只好把最正式的衣服穿上。”
  其实她也发现了,一向穿衣服没个正经的他来到这里后更加随意,粗衣麻布直接往身上一套,要多省事有多省事,经常被李响笑说他比村民更村民。
  而现在,他一身白衬衫黑裤子,穿得端端正正,就像一个丢了西装的新郎官。
  陆向晚依旧没有说话,一身旗袍温婉而恬静,安安静静看着她,昇衍觉得就像回到了那天他第一次推开湮灭的门的瞬间,她就像一株独自盛放的白兰,带着种致命的吸引力,像一个欲望的深渊,引他入坠。
  唯一的区别是,现在的她看他的眼里,都是笑。
  昇衍:“我这一生碌碌无为,以为会一直庸碌至死,但好像因为你,有了一点成就,又作了一点贡献,不是什么大作为,但也起码不是个废人。别人都说和你一起是我高攀了,但既然事到如今,想和你白头到老,再高也得努力攀一攀。”
  陆向晚眸光微动,问,“这是男主角的对白?”
  昇衍嗯哼一声,“我很肯定,一字不差。”
  陆向晚:“这么肯定?”
  昇衍:“昨晚特意找回出来看了几遍,背下来了。”
  陆向晚:“背下来干嘛?”
  昇衍:“台词这么好,自然是借用一下。”
  陆向晚闻言瞬间笑了。
  她喜欢旗袍,除了她妈妈的原因,还因为这一部电影。这部电影她其实只看过一遍,剧情和名字她都忘了,唯独最后那一幕,女主身穿旗袍和男主角站在破败教堂里的画面无缘由地让她念念不忘,现在她想,或许是因为那两人眼里的彼此的光。
  就像此时此刻昇衍看向她的目光,比窗外的夕阳还耀眼。
  陆向晚嗯了声,“是挺好的。”
  他弯下腰与她平视,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枚戒指,是一枚简约到了极致的铂金光面戒指,他笑着挑了挑眉,就像一个为祸人间的妖孽,说道,“所以陆老师要不要考虑一下,答应我?”
  陆向晚没有立刻接话,却被逐渐西斜的阳光突然晃了眼,眼底微烫。
  昇衍也不急,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然后她终于开口,说道,“如果它的尺寸刚好的话。”
  他几乎是瞬间就牵起她的手,指腹揉了揉她的无名指,“对于你的尺寸,这个我有百分百的把握,必定合适。”
  她笑了笑,将手搭在他掌心上,“那就试试吧。”
  昇衍有模有样地单膝跪下,在满目苍凉的教堂里笑得像个肆意少年,他将指环套进她手指,然后笑说,“不知道是你成功劝我从良,还是我成功将你拉下了海,不过反正是,最后的我们,也算是殊道同归了。”
  在昇衍将她环住时,她好像记起,那电影的最后,男主角也同样亲吻了女主,在教堂中,牧师台前,和夕阳的一束束光束里。
  -正文完-
 
 
第二十五章 番外一
  最近最风靡的大概就是纽约的《sleep no more》沉浸式戏剧于国内巡回演出,而北城正巧在春节期间上演,一连三场,一票难求。
  一向败家的昇衍直接找黄牛高价收了两张,然后跟陆向晚说,“上次看了一回跑上跑上到头来也没看懂什么,这次得好好重温一遍。”
  陆向晚:“那这次你就别跟着我了,我这次打算跟别的人。”
  昇衍当时没答应也没拒绝,倒是进场后没多久身旁的女人就已经不知道溜去哪了,他目光绕了一圈,灯光昏暗,所有人带着面具,压根找不回来。
  他不由觉得好笑,发现自己心思好像还是不在戏剧里。
  三小时后,昇衍靠在酒店外的灯柱旁,手上拿着一枚白色面具闲散地一甩一甩,然后过了没多久,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羊绒大衣下一身素色旗袍,他勾了勾唇,这不就是他的陆老师吗?
  陆向晚出来时跟大部分观众一样没有摘下面具,身旁的人在交换着各自看到的剧情,她踏出酒店大门,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听着身旁的人讨论,然后肩就突然被重重搭上。
  昇衍:“陆老师,戏剧看得可好?”
  陆向晚心思瞬间从陌生人的讨论里抽身出来,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她是看得很沉浸了,但貌似有人不是很满意。
  陆向晚点头,“很精彩,不过比纽约那少了些戏份。”
  昇衍听了,不由呵了声,“陆老师想看删减的部份,回家可以慢慢欣赏。”
  大概因为民风不同,在国内上演的,将剧里的好几个裸露戏份都删减了,陆向晚自然不是对这些感兴趣,她是觉得有些情感在特定的环境和氛围里会放大很多倍,她想了想,觉得这应该称之为张力,但很明显她不适合在这个话题上跟他深入讨论。
  剧刚结束,但昇衍看似已经在外头等了很久,她便问他是不是提早出来了。
  昇衍痞懒地朝她挑了挑眉,说道,“被个女巫扯过去壁咚的时候就走了。”
  陆向晚有些惊讶,“你也被1on1了?”
  昇衍:“也?”
  陆向晚露在面具外的唇微微上扬,似乎对这个刚刚发生的非常满意,“我一出电梯就碰巧触发隐藏剧情了。”
  在她说话的期间昇衍帮她把面具给摘了,然后目光一沉,定在了她脸颊一侧,说道,“形容一下你的隐藏剧情?”
  陆向晚想了想,“一个服务员,被她拉到一个房间里,然后她让我躺在沙发上,给我跳了支舞。”
  她说出来好像有些滑稽,但确实就是这样,应该是她错过了什么线索,导致这个隐藏剧情刚发生就结束。
  昇衍停下,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稍稍抬起,将印有唇印的那边脸侧向自己,然后拇指给她擦了擦,“怎么躺在沙发上看跳舞,会有个口红印?”
  陆向晚顿了顿:“她最后摘下我面具,亲了我一下。”然后看着对方不爽的脸,有些哭笑不得,“那个服务员是女的。”
  昇衍不以为然,“女的又怎样?我也不会让男的亲我。”
  陆向晚很识时务,“下次我注意注意。”
  昇衍挑眉,对她的下次不太在意,勾着唇说,“先把这次的算了先吧。”
  *
  昇衍去草瓮村前就把他那间房子给卖了,说,都离家出走了,回去也不住那老头买的房,不过嘛,毕竟房价这么高,能卖则卖,卖了给她那些花花草草买文具不更好。
  花花草草,说的自然是她那帮学生们了。
  但他们从村里回来后,昇衍一直没有再买房,这人大大方方地一直住在陆向晚家,她问他,打算一直住这吗?对方没皮没脸地说,等软饭吃够了他就走。陆向晚不由发笑,她一向随性,她觉得他住在她家多久,她好像都没什么意见。
  但不包括在自己家被对方反客为主到这样淋漓尽致。
  陆向晚被压在沙发上,被对方的手冰得打了个冷颤,“昇衍!”
  昇衍熟练地解开后背地扣子,闻言即刻就笑了,“这样的语气喊我名字,次次都在床上。”
  陆向晚抵住他,“回房。”
  昇衍笑得邪魅,一字一顿,“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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