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蕴灵面色恢复如常,无所谓道:“不用那么大反应,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既然你不想回答就不必说了。我也不是很想听。”
许蕴凡意识到失态, 神色间闪过懊恼。许蕴灵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你没事就快点走。”许蕴凡再次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许蕴灵一无所获, 不是很想那么快回去。她若无其事,立马接上:“哦,还有一件事。”
许蕴凡眉头狠狠皱了一下, 按在门框上的手有瞬间的收紧, 莫名有些不安。
许蕴灵不动声色,转换了一个话题,借机问道:“许蕴凡, 关于柳姨娘的案子, 官府里暂时找不到线索。那天晚上, 你睡在她的隔壁,没有听到半点动静吗?”
这件事情,许蕴灵总觉得藏着古怪。
许蕴凡听到柳姨娘三个字,神情黯淡下来, 情绪也不复刚才的激烈,她拧着眉摇头:“我睡得很熟, 没有听到我娘的声音,如果听到了,她肯定不会……”
许蕴凡嗓音干哑,有些自责。柳姨娘是她的生母,亲生母亲就死在自己身边却不知情,没有谁能无动于衷。
许蕴凡看起来不愿意提及伤心事,话未说完,她抬眼看向许蕴灵,冷硬道:“许蕴灵你,我没什么和你好说的了。”
话落,她当着许蕴灵的面,直接关上了房门。
许蕴灵若有所思地在原地看了会儿,这才离开棠秋苑。
是夜,许蕴灵洗漱之后,躺在床上看睡前故事。
旁边的窗户上有动静响起,像是小石子敲击上方。
听到这个熟悉的动静,许蕴灵一骨碌坐起身来,唇角情不自禁弯起,脸上露出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
又是一声微弱的敲击声。
许蕴灵回头往外间瞧了眼,见水兰和清月没有被惊动,于是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
窗外递进来一道风,许蕴灵不出所料看到了外头站着的人影。
许蕴灵趴在窗户上,眉眼弯起,看着赵长渊笑,故意道:“王爷,你这么喜欢当梁上君子呐?”
熟悉的话语,好像在哪里也听过。
赵长渊一挑眉,大大方方认了:“嗯,跟某个爱翻墙的小姑娘学的。”
“爱翻墙怎么了。”许蕴灵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鼓了鼓腮帮,理直气壮道,“我俩不能这么比,您看我比您小多少。您怎么也不让我一让,干嘛总逮着我的糗事说给我听。”
一点身为男朋友的求生欲都没有。
“还小?”赵长渊失笑,“不是已经过完及笈礼了。”
“那也小!”许蕴灵小声反驳。
在许蕴灵的年龄原则里,哪怕女人到了好几十岁,心里年龄永远是十八。更不用说大宣朝她实际才十五岁的年纪。
许蕴灵挺直了胸膛,瞄了眼赵长渊,煞有其事道:“王爷您都二十多了,我刚十五。你看咱俩这岁数实际差了至少五岁,你都老——”
赵长渊越听越不对劲,尤其听到许蕴灵的“老”字时,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
许蕴灵立马闭嘴,默默将老男人三个字吞了回去。
“老什么?”赵长渊似笑非笑。
许蕴灵识趣地摇了摇头,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哎呀,我忘记要说什么了。”
赵长渊深深地看着她,倒也没戳穿。
许蕴灵赶紧转移话题:“王爷,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她老早就注意到赵长渊背在身后的手上似乎拎了圆乎乎的什么东西,看样子像陶罐?
赵长渊将手放到前面。他手里拎了一壶酒,看容积有三四个人的量。
“酒?”许蕴灵抻了抻脖子,用力闻了闻,眼神一亮,欣喜道,“梨花白?”
“嗯。”赵长渊看到她贪杯的样子觉得有趣,浅笑说,“送不了你十壶梨花白。不过用一壶来解解馋还是可以的。”
“您记得啊。”许蕴灵惊讶。
不过是她在行宫时无心说的一句话,没想到他居然记得。
赵长渊没说话。他放下酒壶,朝许蕴灵做了一个伸手的姿势。许蕴灵看了眼,主动张开手臂,任由他揽住腰身,微微用力,将她抱出窗户。
许蕴灵站到地面,看了看扶风苑乌漆嘛黑的院子,仰头迫不及待地问他:“我们去哪里喝?”
“老地方。”赵长渊拎起酒壶,带着她轻车熟路上了房顶。
身体骤然腾空,但许蕴灵感觉不到丝毫的害怕。转眼间,赵长渊已经带她立在了扶风苑的屋顶上。
屋脊上有打扫过的痕迹,甚至坐下的地方贴心地铺了一张波斯进贡的毯子。毯子毛绒细软,还带了些温度,许蕴灵坐上去,不仅感觉不到夜里的寒冷,甚至觉得比坐凳子还要舒服。
不愧是王爷的待遇,体验感真棒。
许蕴灵心安理得的享受起来,一扭头开始馋起梨花白。
知道她的酒量,赵长渊并不敢一下子给她喝太多。浅浅的一杯,让她先过过胃。
许蕴灵倒也不着急,吹着夜风,惬意地浅酌。
夜风几许,如水的凉意仿佛涤荡去了白日的喧嚣,静谧非常。夜空无云,没有工业化污染的天空中繁星点点,许蕴灵眺望那一颗颗星光,而后将目光落在远方。
“王爷,焚河是在哪一个方向?”许蕴灵点着夜空,有些好奇地问道。
“西北。”赵长渊握住她的手指,带着她指向了西北的方向。
“很远吗?”
“骑马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月。”
许蕴灵偏过头,定定地看他:“那您回来参加我的及笄礼,用了多长时间?”
信鸽一封书信在京都和焚河两地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她收到他从焚河寄来的信不过十天,他便从焚河赶回了京都。按刚才他所说的时间计算,他只用了二十多天的样子。
明明信中说不回来的人,仅用了二十天,犹如惊喜一般出现在她的及笄礼上,许蕴灵此刻都记得那时无法言表的心情。
他出现的那一刻,所有失落不复存在。他的到来,也是她自来到许家,感到最开心的一天。
赵长渊回望,将她的眉眼再次描绘于脑海中。即便远在焚河,夜深人静时,他总能想起她。
军帐烛光下,她的灵动娇俏的样子,一次次跃于画纸上,而后随同无数的军务折子,一起夹在他的案桌上。
所以在寄出最后一封信后,他孤身立于城墙上,看到焚河城中热闹喧嚣的人群,赵长渊忽然之间改变了主意。
近乎日夜兼程的赶路,他想赶上她的及笄礼。
但到了此刻,这一切在赵长渊的口中变得轻描淡写起来:“记不清了,可能有一个月吧。”
简单的一句话,许蕴灵知道他肯定是马不停蹄地赶路,才能赶上她的大礼。
许蕴灵有点心疼,只是赵长渊看起来满不在乎,她不好意思直言关心,有些别扭道:“不是说了赶不回来也不要紧么,回来的路程那么远,万一路上遇到点事情怎么办。纵然您以前行军打仗惯了,但您毕竟是王爷,还有很多人关心你,您不能冲动任性。”
许蕴灵说着便忍不住絮絮叨叨,也没注意到说的内容哪里有点不对。
赵长渊望着她的目光越发柔和。掌心轻摁住她的发顶,许蕴灵停下,茫然不解。赵长渊笑意深深,:“嗯,大姑娘训的有道理。”
停顿了下,赵长渊悠悠接上,“不能让关心我的人担惊受怕。尤其是许大姑娘。”
许蕴灵:“……”
许蕴灵眨了眨眼,回味了一下她刚才说的话,终于反应过来。
她刚才的语气,还有说的内容,活像丈夫不留条就远行,回来被妻子一边担心一边教训念叨的样子。
许蕴灵脸颊腾的红起来了,脸上也是热的不行。
“我、我、我说了万一,万一就是随便举了个例子。”许蕴灵死鸭子嘴硬,语无伦次,拒不承认,“你、你你别对号入座。”
她说话都磕巴了,偏偏赵长渊装傻,端正了态度,一本正经地说:“提了本王,本王怎么是例子呢。放心,下回无论去哪儿,本王一定将行程详细告知……”
赵长渊刻意停顿。许蕴灵红着脸看他,思路乱飞,总觉得他下面要说出王妃两个字了。
许蕴灵害臊的不行,思索着他要是真说了王妃她该怎么应对,赵长渊已经慢悠悠地补上:“……大姑娘。”
许蕴灵:“……”
许蕴灵面对别人伶牙俐齿,能将人怼的说不出话,偏偏到了赵长渊跟前总是吃瘪。许蕴灵恼羞成怒,一时间忘记了赵长渊尊贵的王爷身份,忍不住以下犯上踢了踢他。
“不要说了。”
当然,这点力道对于赵长渊来说没什么,反而更像打情骂俏的情趣。
许蕴灵气鼓鼓的,像是专门和他作对,强调了一遍:“谁要知道您行程了,我又不是您什么人。”
哪知赵长渊轻笑了声,说:“快了。”
许蕴灵一头雾水:“什么快了?”
赵长渊睨她,言简意赅:“提亲。”
许蕴灵慢慢睁大了眼睛。
赵长渊晃了晃酒杯,笑意盎然,贴心解释:“所以,快是我的什么人了。”
第86章 【86】 ·
许蕴灵一愣, 看到他含笑直白地看着自己。他的话其实已经明白了,就差向所有人昭告,她快成为他的妻子。
“还是想不明白?”他揶揄, “我可以解释的更仔细些,我们……”
凉夜中, 许蕴灵的脸颊腾得热起来, 就连耳朵也无法避免,皮肤的温度高的仿佛在燃烧。不用想,也知道那一片定然布满红霞。
她庆幸现在是黑夜。
“您不必解释了。”她飞快地打断他,别开头, 又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小声补充, “我懂。”
虽然许蕴灵有着现代灵魂,但在心爱人面前,那么直白地被预告自己的终身大事, 反倒有种莫名的感觉, 很奇妙,也很羞赧。
赵长渊笑而不语,适时地止住了话头。
只是有时候沉默更加令人遐想, 暧昧滋生在静默间, 黑夜又添加了几分神秘。
许蕴灵一把夺过赵长渊手里的酒壶, 往自己酒杯里倒满。
“我也要喝。”她一口仰尽。
打破了凝固的氛围,再说话时,似乎便没那么容易害羞了。
上一回在屋顶喝得不省人事,许蕴灵这次把握了分寸, 意识逐渐混沌前,叫赵长渊带了下去。
许蕴灵不知道赵长渊说的提亲会是在哪个日子。度过了风平浪静的十天后, 她心里不再惦记这件事,随之便也忘了。
然而到了第十三天,六月初一,许府门前突然热闹起来。宁王府的管家和嬷嬷带着庚帖和聘礼上门。
门房一看是宁王府来人了,赶忙跑去禀告许康辉。
管家精神抖擞,笑容满面地指挥侍卫把东西搬进来。
于是许府的人看到这样一个场面:一个接连一个的红色大木箱由王府的侍卫抬进府。许府花厅前的院子不算小,硬是让木箱子塞得满满当当,箱子从花厅一直放到大门口,实在放不下,便直接堆起来。
许康辉正值修沐,听到下人说宁王府的人到了,赶忙换了身衣服,梳妆整齐后匆忙前来迎接。
他一眼先是看到了满地的彩礼,愣了愣,感觉无从下脚。
赵管家见他出现,笑着道:“许大人,我今日是来替王爷下聘,交换庚帖。本来许姑娘的终身大事,王爷打算亲自来,只是皇上有急事召他出城,只能由我来了。”
管家介绍同他一起来的嬷嬷:“这位是从小照顾王爷的付嬷嬷。”
“两位好。”许康辉笑着致意,将两人迎进花厅,差人上茶上点心。
皇帝下旨赐婚,两家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今日来不过是定些细节,确定日子。
管家和嬷嬷先一步进花厅,许康辉落后几步,他拉过一旁的丫鬟,低声问:“怎么不见大姑娘?”
丫鬟回话:“奴婢早上也没见着大姑娘,许是还在扶风院里。”
许康辉点头:“叫人通知大姑娘一声,宁王府人来了。”
许蕴灵前一天盘账盘到大半夜,凌晨十分才入睡。清月和水兰来叫她时,她还睡的迷迷糊糊。
“姑娘起来了。”两个丫鬟在床边催促,许蕴灵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扰人清梦。她翻了个身,依旧闭着眼睛,含糊讨饶,“别叫了,好困,让我再睡会儿。”
继续睡?这可不行!宁王府提亲的人都来了!水兰和清月这会儿真急了,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大姑娘,可不能再睡了!王爷派人来下彩礼了!宁王府的管家和嬷嬷要和您交换庚帖,要定迎亲的日子了!”
“什么彩礼……”许蕴灵抱着被子话没说完,刷拉睁开眼睛。
她猝不及防从床上坐起,反倒吓了两个丫鬟一跳。
“你们方才说什么?”
许蕴灵散着发,直直地看着水兰和清月。
她的反应让两个丫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到王府的人就在外面,清月忙说;“大姑娘你赶紧起来吧,宁王府的管家和嬷嬷在花厅,正和老爷聊您和王爷的亲事。老爷方才找您来着。”
许蕴灵在清水说话时就下了床,一边让水兰梳妆,一边听清月继续说。
“……王爷送来了很多担彩礼,院子都放满了。方才我瞧见来的老嬷嬷递给老夫人的彩礼单子足有好几张纸。外边的丫鬟都在羡慕大姑娘……”
“王府的动静那么大,我瞧着苏姨娘似乎都出来看彩礼。”水兰插话。
“是吗。”许蕴灵笑笑,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知在想什么,面色平静。
水兰问:“大姑娘,您不紧张吗?”毕竟是要和王爷成亲了,说起来还是许家高攀。可大姑娘镇定的模样,都不像是第一次成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