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顾长思是被刘管事叫过来的,顾太尉一个人喝闷酒,旁人不敢劝。喝了一坛又一坛。管家全顺怕出事,找了刘管事商议,思来想去,只有将已经睡了的顾长思给叫起来了。
顾长思佯装惊慌失措的模样,远远的就开始喊爹。略微近了些,看清摇曳宫灯下的一道白影。
要是刘管事在这,顾长思一定会掐住他的脖子猛摇。
我爹不是有人陪吗?人呀!大活人呐!
俩个大人不觉得,倒是把孩子给尴尬坏了。
顾长思站在原地抓了抓耳朵。顾容瑾抬脚向他走去,人一走动,眼前重影,才意识到自己饮酒过量了:“你怎么了?”
顾长思上前扶他爹:“我,我没什么。”
顾容瑾想了下:“是做噩梦了?”
顾长思原本找的借口也是这个,现下被他爹提起,也不觉得害臊了,点头答应,“是。”
顾容瑾:“爹身上都是酒气,今晚就不陪你了,你让小六子他们进屋陪你,要是还怕再多叫两个人。”
不远处的白珏听不下去了:“不会吧?做个噩梦而已。又要爹陪又要小六子陪的。你小子可是个带把的!”
顾容瑾:“……”这女人!
顾长思:“……”不知羞耻。
白珏从廊下起身,经过凉亭,瞥了眼东倒西歪的酒坛。
嗬!
从滴酒不沾到酒鬼这中间只需要十年。
遥想当年,白珏灌他一口酒,他都是一脸赴死的表情,如今再看,她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她从一开始就没看透过顾容瑾啊。亏得她当年还以为他是一朵柔弱小白花,只等她辣手摧花。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走。”白珏握住顾长思的一只手,拉着就走。
撇开顾长思的吨位不说,顾容瑾一只手还搭在他肩上。
这俩人就这么又僵持上了。
顾容瑾沉下眉眼的时候,冻得人发冷。
而二人又有天然的身高差距,离得远还好一些,站的近了,那压迫感如有实质。
白珏不着痕迹的踮起了脚尖。
“放手!”顾容瑾眯了下眼。
那眼中透着警告和杀意。
白珏望进他的眼里,一下子又被他激怒了,抬手朝他胸口猛推了下,“凭什么!”
出乎意料的,几乎就在白珏收回手的霎那,顾容瑾直挺挺的向后倒了去。
人重重倒地的瞬间,白珏都没反应过来,乃至于顾长思惊慌一声大叫“爹!”府内的暗卫府兵哗啦啦涌来,瞬间以白珏为中心,刀锋所向,围了个水泄不通。
毫不意外的,白珏又被关到府内的牢房去了。
第15章 。入宫,赏赐
顾容瑾醒来的时候,摸了摸后脑勺,那里鼓了个包。不能碰,疼得很。然后他就有些想不起这包从哪儿来的。
随便用了点早膳垫了肚子就去上朝。
下了早朝,宫里的太监一溜小跑拦住了顾容瑾的去路,悄声说:“太后有请。”
当今皇太后是顾容瑾的亲姐姐。
顾太师一儿一女,长姐比这个弟弟大了十好几岁,当年太子与楚王夺权,顾妃被迫站队,选了太子。不成想,刘皇后心思歹毒,楚王都还没有落败又担心起了不足十岁的李盛。后来悄悄命人送了有毒的糕点,若不是顾妃误食了,只怕李盛的小命早就交代了。
顾妃九死一生,虽然命保住了,却也落了一身的毛病,一年里倒有一半时日缠。绵病榻。
顾氏一族原本是坚定的保皇党,不参与争斗,只效忠皇帝。经此一事被迫搅入皇权之争。
后悔吗?
顾容瑾常常这么问自己。
他是被迫无奈别无选择,但白珏完全可以避免,只要她不嫁他,不嫁他,天高任鸟飞,她那样自由爽朗的人,又有通天的功夫傍身,又有谁能奈何得了她?
圣安宫内药香四溢。
守在门口的宫女偷瞄他一眼,红了脸,矮身行礼。
进了内里,凉气扑面而来,屋内正中一个铁箱子装了冰块驱暑,里头间或放了几个果子隐在寒气中。
顾姝靠坐在上首,穿着薄薄的春衫,身后两边都站了宫女给她打扇子,她还是热得额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见到顾容瑾进来,她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阿瑾来啦。”
左右都是太后的心腹,顾容瑾叫了声:“阿姐。”
顾姝答应一声,朝他招手:“过来坐。”
顾容瑾上前,说:“阿姐,虽然天气热了,但你也要注意保暖,你这般贪凉,当心冻坏了身子。”
顾姝叹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冷比别人冷,热比旁人热。早些年还听太医的,结果无论四季过的都不舒服,现在我也想通了,左右也就几年好活了,随它去吧。”
顾容瑾:“阿姐!”
顾姝笑:“好好好,不说不说。”她抬手剥了个荔枝给他,“来,你尝尝,南边新上贡的荔枝。我给长思也挑了不少,待会你带回去给他吃。长思最近还好吗?我听说最近他又病了没去书院?要我说不去就不去吧,他还小,养好身体才是大事。等他再大些了,让皇帝封他个王爷侯爷,一辈子也能开开心心衣食无忧。用不着非得磕书累死累活。”
类似的话顾姝说过很多次,顾容瑾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漫不经心的答应着。
姐弟二人又聊了会,顾姝忽然道:“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吧?”
顾容瑾默了默,“嗯。”
顾姝瞄了他一眼,“最近显国公老夫人又跟我提起了她家那个小孙女,年方十七,真真是玉雪可人的美人儿,最重要的是武功也很了得,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顾容瑾:“阿姐。”
顾姝又剥了个荔枝给他,小心翼翼道:“都十年了啊,该忘了。”
顾容瑾推开了荔枝,起身自榻上离开,躬身行礼,“太后若没旁的事,臣衙门里还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理,臣自请告退。”
“哎,”顾姝没叫住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脸失落,自言自语道:“你的生辰姐姐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最近番邦国进贡了不少上好的缎子玩物,都给了你吧。姐姐欠你的……”
*
却说另一边,白玨认命的在牢房里待了一。夜后,待顾容瑾上了朝,自动给自己松了绑,出了大牢。
守牢门的护卫想拦她,白珏说:“打又打不过我,抓又抓不住我,就别白费力气了哈,乖,一边玩去。”
一声“乖”让两名年轻护卫面红耳赤。
白玨手里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去了顾长思的院子。
守着少爷院子的护卫显然要武功高强的多,尽忠职守,还很难沟通。
白玨看菜下碟,站在院门口喊:“顾长思,白小宝,快起来!太阳晒屁。股咯!”
没过一会,顾长思一脸不忿的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卷书:“早起来了!你大吼大叫的干什么?”
白玨:“今日春。光明媚,适合练功,你不是拜我做师父吗?我教你武功啊。”
边上护卫听了面色稍变,提醒道:“请姑娘自重。”
白玨瞥他一眼,“我怎么就不自重了?”说话的同时,出其不意朝他脸上摸了一把,“这才叫不自重。”
那护卫如遭电击,瞬间脸充血,涨成了猪肝色,一扭身,跑没影了。
白玨一击得手,又装模作样的看向另一名护卫。
那护卫接连后退,大约是主随仆,饶是如此也没有口出恶言,只惊慌失措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顾长思感觉自己真是长见识了,昨晚张口就来“带把”,也不管他和他爹都在场,今日大庭广众调。戏府内侍卫。
说她疯都抬举她了。
顾长思扭头就走,谁知刚抬脚,脖子被人勾住,“小宝,走,跟大姨锻炼身体去。”
顾长思大叫:“你放开我!”
他一叫府内的管事小厮丫鬟婆子都出来了,乌泱泱的跟了一大群。
连翘刚巧寻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那丫头从未见过这阵势,一时有些被吓傻了,躲到了角落里不敢出来。
一直到午膳,她偷偷摸摸的进了厨房,听到两婆子缩在角落里一边干活一边唠嗑。
花褂子的说:“没想到咱们少爷竟是个吃硬不吃软的。”
蓝布衣裳道:“从没吃过苦的小少爷,什么软不软硬不硬的。”
花褂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捂着嘴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蓝布的愣了下,反应过来她在笑什么,打她一下,“混想!小少爷才多大!”
花褂子:“咱们没乱想,保不齐旁人不想。我看那王思思就不怀好意想勾搭我们少爷。”
二人说着话,不经意间看见连翘,骂了一句“小蹄子!”瞥她一眼,没话找话道:“要是论年纪,你还合适些。”
厨房又来了人,这二人才闭了嘴。
却说另一头,顾长思被白珏逮着操练了一上午,累的大汗淋漓,饭都吃不下了。
白玨背着手,揉揉他的头,“好孩子,加把劲,咱们先把这一身肥肉减了。”
饭菜上桌,只有一副碗筷,白玨不拿自己当外人,拿了碗筷就吃了。
婆子连声尖叫阻止,顾长思不耐烦:“出去!烦死了!”
婆子会错意,上来就要拉白珏,被顾长思打开手:“说你呢!走开!”
婆子唯唯诺诺,其他下人也不敢吭声,倒是白珏偏过头,说:“再拿一副碗筷过来。”
顾长思粗喘着气,他现在不仅没胃口还想吐。他从小到大就没被这么练过,他感觉自己要生病了。
白玨夹了一筷子蔬菜,塞他嘴里。
顾长思愣住,嘴里含着食物:“你恶不恶心啊?”
刚好下人拿了新的碗筷进来,白玨二话不说,扔了手里的筷子,从下人手里抽了新筷子,继续扒饭,“你说的对,我不吃你口水!”
顾长思气得无可奈何:“你怎么这样啊!”梗着脖子,拿起瓷勺往嘴里舀菜。
午饭过后,顾容瑾还没回来,宫里的赏赐先到了。
顾长思作为府里的小主人,亲自出来领赏。
白玨就站在边上看,摸了摸冰凉丝滑的绸缎说:“小宝,这块布匹不错,给我裁身衣裳呗?”
顾长思不理他。
众丫鬟婆子:“……”不要脸。
刘管事:“……”我后悔了。
锦盒一个接一个捧了进来,白珏一样样看过去,间或摸一摸,评头论足。看得宫里来得太监直瞪眼。管家板着个脸猛咳嗽,都快将肺咳出来了也无济于事。
宫人走了后,白珏手里拎着一对玉雕摇了起来,满脸喜爱道:“长思,这一对小鱼儿也送我吧。”
一对小巧的玉双鱼,精致可爱,寓意好,水头也足。一看就价值不菲。
没了外人看太尉府的笑话,长顺终于发飙了,大喝一声:“你给我放下!放下!”
白玨看向他,抿唇一笑,忽而朝空中一抛。
屋内众人无不提起了一口气,就等着落地,大喊一声:“啊!”
长顺都快吓死了,只见白珏脚尖一点,移开几步,摊手,那一对小鱼儿又稳稳当当落回她手心。
长顺可受不住这般惊吓,追着她讨要。可他不明白的是,明明人就在跟前,手一伸又抓不住。
一屋子的人都看得出白玨在遛着管家玩,只有他自己没意识到,累的气喘吁吁。
顾长思忽然就高兴了,总算不是他一个人被戏耍着玩了。
顾容瑾回来的时候,没让人通报,直接进屋,尚未走近,就听到大厅传来大笑声。其中有儿子的声音。
顾容瑾意外的挑了下眉,脚步放轻了些。转过影壁,刚好看到长顺追着人在屋里跑。
那身影步伐极具冲击,昔年旧影重现。
牧真气急败坏的咒骂:“白王王,你再不还我,你就死定了!”
光与影中,她按住一只眼皮吐了下舌头,“我都死几百回了!”
不过也就一瞬,顾容瑾很快回神。恢复冷静后,表情很不好看,也没走近,直接掉转头就走了。
倒是屋里人看到了他,全都安静了下来。
白玨不知为何,也有些意兴阑珊,丢还了双鱼还有锦缎布匹,神色不爽的离开了。
快用晚膳的时候,顾长思不出所料的不舒服了。他也没跟人说,还是他爹看出来了。顾长思咬着牙不认。顾容瑾心里一声叹,快速吃了饭,让儿子回屋温书。
让他温书是假,让他回去休息是真。别扭的少年人就连生病都是忌讳了。
顾长思又转回身:“爹,今日宫里的赏赐,我能挑几样我喜欢的吗?”
顾容瑾有些意外:“库房钥匙在长顺那,自己去挑。”
顾长思笑了下:“谢谢爹。”言毕,飞快的转身离开。
待儿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顾容瑾沉了脸,喊了侍卫到近前,“将她绑来见我。”
第16章 。亲审
府里的侍卫来拿白玨的时候,连翘正给白玨捶腿捏肩。连翘眼睁睁看着白玨被带走,人一走远她就哭了,她感到自己前途渺茫,新主子又是个不靠谱的,未来没得着落,她还需谋划。
侍卫还算客气,没将白玨五花大绑,只将她上身缠了十几道,最后双手背到身后打了个结。
顾容瑾正在饮茶。书房内一盏灯,灯芯陷在灯油内,一副垂死挣扎的样子,暗淡无光,他半边脸隐在黑暗中,神情莫测。
侍卫推了白玨进来,本意是要押她跪下。她膝盖一弯,眼看是要跪下的,忽而腾得一弹,跳房梁上去了。
侍卫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