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又活过来了——猗凡
时间:2022-01-07 14:38:31

  “青阳镇人。”顾容瑾眼睛没离开书,冷淡道。
  刘管事眼睛一亮:“老爷知道?”说完又觉得自己蠢,常牢头都审一晚上了。
  “青阳镇县令王大福家的亲戚。”这话说出来顾容瑾自己都不信,然而他又希望这是真的。人有时候真的很矛盾。
  “啊?”刘管事是真傻了,进屋时就有些忐忑的心,这下彻底凌乱了。
  顾容瑾抬眼看他,轻飘飘的:“怎么?”
  刘管事面上有些红,将那张写满字的纸恭敬的送到顾容瑾面前。
  “刚才在少爷房里,少爷犟脾气上来非要买了王姑娘。她是个爽快的,当时就签字画了押。签的是死契。小人心里也知这事办的不稳当,特意过来请示老爷,现在听老爷一说,那王姑娘……”原本刘管事想得是先签一年活契,雇来看看情况,不行就辞。后来的情况有点乱,总之小少爷发了脾气,那王姑娘就跟玩儿似的,签了奴契也无所谓的样子。
  “这是她的笔迹?”
  若是刘管事没一直低着头一定会发现顾容瑾在看到卖身契底下的签名后整个人就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但他语气里压抑的情绪刘管事听出来了。
  “回禀老爷,确实是王姑娘亲自画的押。”
  顾容瑾:“嗯。”
  刘管事又等了会没听顾容瑾再说什么,心里暗悔自己自作聪明。那王姑娘会被捉来,本身就代表着形迹可疑,他真是猪油蒙了心!
  “老爷?”
  顾容瑾没说话,挥了挥手。
  刘管事心内七上八下的出了门,到了门口还在想,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雇佣王姑娘的契书还在老爷那,也没到官府报备,那她现在到底算不算太尉府的人啊?
  刘管事往外头走了两步,心里后悔,没忍住给了自己两耳刮子。
  因这事办的不好看,待王管家找了他,询问太尉府近况,刘管事便没将来历不明的“王思思”给抖落出来。
  却说顾容瑾在书房内静坐了半晌,眼睛盯着那个“王”字。
  白玨写她名字的时候总有个习惯,最后一个王字最后一笔总喜欢带一个小勾。这个“王”思思可谓是一模一样的笔画。
  又过了会,他面容越来越冷峻,挂了寒霜。
  都说同样的招数,用了一次再用就不灵了,可总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他的底线。
  那一年,顾长思还很小的时候,他捡了一个女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以假乱真,容貌像了八。九分。幸好他及时清醒过来,就算那样,也差点害了他儿子。自此后,他对所有肖似白玨的女人都退避三舍。
  时隔几年,又是同样的招数。
  显然,这次比之先前要高明的多,若是一上来容貌就像个七八分,他当时就会警觉。
  来历不明,性格飘忽不定,却又在小细节上,处处引人遐想。
  冷不丁的,他忽然想起顾长思昨日在回来的路上问他的话,“爹,我娘曾经背着你满山头的跑吗?”
  这件事不是个秘密,他们那一般大小的都知道,但顾长思他们这些小辈不应该知道。
  自从白玨故去后,关于她的一切都成了忌讳。因为都很想她,因为提一次伤心一次。
  那么这是谁说的?显而易见。
  很好。
  顾容瑾起身,无悲无喜的脸上敛了情绪,最后只招来了暗卫,沉声吩咐:“盯紧那个女人,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
  “好了,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了,你就与我实话实说了吧,你到底是什么人?”顾长思关了门,拧着眉,背了一只手,神态架势都像个大人。
  白玨甩着袖子摇头一叹,身子一转坐到靠窗的软榻上,推开窗户,看向绿树红花,神色轻松:“都说了,我跟你娘是姐妹,我不介意你叫我一声大姨。”
  顾长思没好气:“大姨?”就算是姨,也是小姨啊。
  白玨:“哎!”
  顾长思走上前:“我没叫你!”你谁啊?你就是个疯女人!
  白玨:“哦。”
  顾长思犹豫了下:“我问过我爹了,当年我娘确实背着我爹满山跑。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当时白玨说是她背着顾容瑾满山头的跑,顾长思留了心,改了话一问,果然有这回事。他是个有主意的,心思重。在他看来,这人虽然古怪,但确实知道他娘的一些往事,还有些用处。
  白玨从桌上抓了把扇子挡住脸,笑的矫情,“你问问你爹娘那一辈的叔伯婶子谁不知道啊,我知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怎么,就没人跟你说过你娘的旧事?”
  一句话问的顾长思黑了脸。
  他娘的旧事他听过很多,说的最多的是他娘一柄通天戟打遍天下无敌手。天纵奇才,武功高强,威名远播。像类似他娘背他爹这样的小事,是不曾有人提起的。
  而顾长思想知道的也是这样的小事,这样的娘才更鲜活,而不是像武神那般遥不可及。
  “你的目的是什么?”顾长思弹了下长袍下摆,规规矩矩的坐好。问话的架势很老成。
  白玨看着他,忽然有些感慨,到底是谁的孩子像谁啊?这一举一动像极了顾容瑾。然后她就有些生气,起身走了。
  顾长思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不爽的喊了声:“喂!”
  白玨回身:“叫人。”
  顾长思:“你一个下人……”
  扇子吧唧一声打他头上,又回弹她手里。她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迎面两团锦绣撞了上来,白玨原本都避开了,顺势又是一托,将两人搂住,嘴损没留神:“谁家的小公子呀,这般投怀送抱。”
  两锦衣公子不是旁人,正是牧文牧章。看清她后,具睁圆了眼,“啊!”的惊叹一声。
  白玨用扇子敲了他二人头顶一下,背着手走了,那俩孩子愣住了,白玨又迟疑的回转身,问:“牧真是你们什么人?”
  牧文:“我爹。”
  白玨挑了下眉,上下一摸没摸到像样的东西,笑了下,说:“姑姑身上暂时没有好东西,见面礼先记着,回头等寻到好东西再给你们。”言毕,哼着小曲离开了。
  牧文一脸茫然的回头,“她谁啊?”
  顾长思没好气:“大姨!”
  牧章:“顾长思,你大姨啊?呀,你大姨不是你娘那边……”
  顾长思:“去你的!”
  牧章:“不是你说……”
  顾长思:“她刚才还说是你们姑姑,你们也认?”
  二人齐齐摇头,拨浪鼓一般。
  顾长思:“你们找我何事?”
  牧文:“你好几天没去书院了,我们来看看你,云泽哥哥被大伯父关了禁闭,他不能来。”
  顾长思:“因为陪我去青阳镇的事?”
  牧文牧章抿了唇。
  顾长思:“你们呢?也被罚了吗?”
  牧章:“我们还好,罚了一顿不给饭吃,又被我娘打了一顿屁。股。我爹没打我们,他要出手,会死人的。”
  顾长思不吭声。
  牧文牧章不知缘故,小心翼翼:“长思,你怎么了?”
  顾长思转身就回了屋,好嘛,都挨了打挨了训,除了他!
 
 
第14章 。饮酒
  扇面光洁,一面写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底下三个小字——顾长思。
  字迹遒劲有力,半点不像一个十岁孩子的笔力。字形字体都很像顾容瑾的手笔,一看就是他亲自教出来的。
  白玨坐在后花园的石凳子上,双脚撑着地,面前一片湖泊,阳光打在湖面上,星星点点,耀眼璀璨。她闭了下眼,手里捏着扇头,弯下身子无意识的在地上写写画画。
  “姑,姑娘?”一道迟疑的喊声惊醒了她。
  白玨偏头看去,反应了下,才看清眼前站了个小丫头。身上衣裳破烂,肩上挎了个同样破烂的包裹,眉心一点红痣。
  “来了?”白玨面上带了笑。坐正了身子。
  小丫头走上前,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响头,“谢姑娘救我。”
  白玨的目光顺着她下落的姿势无意识一瞥,松软的灰土上三个大字,真真的铁画银钩,锋芒毕露。白玨怔了怔,一脚滑过去,抹平,又来回踩了好几脚。
  灰尘扬起,呛得小丫头咳了起来。
  “起来吧,”白玨提溜起小丫头的后衣领子,站到一边,“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连翘。”
  白玨:“你爹是郎中?”
  小丫头迟疑了下,声音莫名抬高了几分:“我爹是个酒鬼,我娘死后他就卖了我,不是个好人。”
  白玨眼角余光扫了小姑娘一眼,挥了挥扇子,笑了。
  入夜,白玨和小姑娘一同住进了下人房,说是下人房倒像是单独僻出来的小院子。四周很安静,也没有旁得人住在这里。夏季草木茂盛,显得有些荒芜。
  小丫头如她自己所说,确实很能干,扫洒刷抹,端茶倒水,手脚麻利,除了身量单薄了些大件重物搬不动。行动间不输做了几十年活的老婆子。白玨在院子外头待了一个时辰,原本灰蒙蒙的小院子就干净明亮了起来。
  白玨摇着扇子进屋,屋里的霉味还没散去。床褥被单也都是旧的。
  连翘小声抱怨:“姑娘,咱们不是少爷屋里的人吗?怎么被打发到这种地方来了?”
  白玨歪在桌子旁,想给自己倒杯水喝,连个茶壶都没。她翘着腿,侧着身子,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才来第一天要求别那么多,没打发咱们去柴房就不错了。”
  连翘信了她的话,唯唯诺诺,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的抱怨。
  二更棒子后,白玨从床上起了身。吃了晚饭后二人就睡了。准确来说,屋里连个照明的油灯都没,不睡觉似乎也真的无事可做了。连翘觉浅,白玨一有动静,她就醒了,叫了声:“姑娘?”
  白玨下床:“有点饿。”
  晚膳是连翘从后厨端过来的,虽然太尉府只买了白珏一人,但饭食上也没苛待,给了她们两人份的。也没优待,别人吃什么,她们吃什么。一人三个馒头配了些菜和肉汤,比普通人家的膳食还好些,隔三岔五有肉吃。
  白珏看连翘吃得凶猛,觉得有意思,恰好自己也不饿,都推给了她。
  连翘嘴上说着:“我吃不了这么多,我胃口很小的。”一会功夫风卷残云,将两人份的食物吃了个精光,渣都不剩。
  现下白玨饿了,连翘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抠着手指头,小小声道:“对不起。”
  白珏好笑,手里捏着扇子敲了敲,没说话。
  过了片刻,白珏感到这饿是扛不过去了,起身朝门外走。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穿鞋声。
  “你睡着不用跟着我。”
  连翘小小声道:“我知道厨房在哪。”
  白珏:“嗯?”
  连翘:“姑娘屋里歇着,你想吃什么我去偷给你。”
  白珏忽然就明白了这小姑娘为何被转手卖了那么多次了。
  “不必,”白珏抬手朝她轻轻一点,连翘也不知怎么回事,困意袭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夏夜的风卷裹着燥热,草丛里躲着蛐蛐鸣叫不止。应是还有许多咬人的蚊虫,只是那些虫子都主动避开了白珏。
  白珏刚刚走出小院子,身后传出细碎的响动,混在一曲夏夜之歌中很难被察觉。白珏展了扇子,“劳驾,厨房在哪?”
  没有人回话。
  白珏兀自扇了会,随便选了个方向,大步走开了。
  没走两步,有黑影落下,挡在身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太尉府入夜禁止随意走动,请姑娘退回去。”
  白珏明知故问:“那你们在干什么?”
  暗卫:“我等负责护卫太尉府安全。”
  白珏一副好说话的样子:“那也行,你们去给我弄点吃的过来,猪鸡牛肉各来一碟,最好再来一壶烧酒。长夜漫漫,不喝一盅,夜里不好睡。”
  要不是白珏长的好看,这两暗卫真想喷她一脸。
  你以为你是太尉府的主子还是贵客?今儿个才签字画押卖身为奴怕不是你?
  没敢告诉你“你要再作妖,随时取你性命”是怕吓到你。
  两暗卫就像两尊门神,挡在门口不让她再走出一步。白珏与他们默默对视片刻,放弃挣扎。
  人进了屋,两暗卫还没来得及跳上屋脊树杈。白珏一掀后窗,人影一闪,换了个方向,又溜了。
  白珏是闻着酒香找到院内一角的凉亭。视线一转,刚好看到顾容瑾手里拎着一小坛酒,对月痛饮。
  白珏脚步一顿,缩了回去,暗道了声:“果然是变了啊,连酒都喝上了。”
  顾容瑾似有所感,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枝蔓,精准的落在白珏的方向。
  “谁?”
  白珏顿了顿,心下犹豫,倒不是不敢见,而是无话好说。转念一想,她要是走开了,整得倒像是她心虚似的,她怕过谁了?
  脚步一抬,刚迈出一步。忽而一道疾风扑面而来,白珏整个人猛的后仰,那重物几乎擦着她的鼻尖飞掠过去,“嘭”一声瓷片碎裂声。
  在这寂静的夜,惊得野猫炸了毛,嗖忽一声跑没了影。
  白珏心内涌起一股烈火,折了面前一根枝桠,携雷霆万钧之势朝他打去。
  顾容瑾眯了眯眼,内力汇聚掌心。
  “爹!爹!”远处几声呼喊。
  眼看着二人都快交手了,半空中各自愣了下,又忽然收手。
  白珏脚尖轻点,绕着廊柱转了一圈,散了内力,屁。股一抬靠坐上去,手里甩着树枝,面上神神叨叨,心里呕得要死。
  顾容瑾长身玉立,孤高挺拔。瞥向白珏的眼神还凝着冷霜,再抬眼,已消散了冷意,望向朝自己跑来的顾长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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