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他带人去赌坊兑银票,因为数额庞大,赌坊那边折了老本,笑比哭难看,夏迎春在一众赌徒眼里狠狠长了一回脸。
关于赌资如何分配,夏迎春和他的小厮是有分歧的,人皆有私心,夏迎春被劝得也有点儿蠢蠢欲动,想分一半添做私产。
他本有些惴惴不安,怕自己这一提,坏了交情。哪知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压根就没想过要这些钱,反笑眯眯道:“我认识你这么久,没送见面礼给你吧?银子我不要了,就当礼物了。”
夏迎春半天回不过来神,这可是好大一笔钱:“那不行,至少得分你一半啊。”
最后二人说来说去,便决定由白玨做东,夏迎春付账,请吃一顿饭,为了照顾到受伤的大功臣顾长思,席面就摆在顾家。
白玨爱热闹,随随便便叫几个自己最近才认识的熟人,凑了一桌就开席了。
“王兄真是我的福星,我同他在一起尽遇到好事。”
李益之奇怪的看他:“你怎么还叫她王兄?”
夏迎春茫然不解:“怎么了?哦,王兄弟比我年岁小,若真正论起来,该是我为兄他为弟。”
李益之见他一副猪油蒙了心的表情,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行吧。
却说另一边,薛红临走之前,又跟白玨说好了,下回轮到她来请客,届时一定要拨冗前往,给个面子。
白玨欣然应允。
薛红笑眯眯走了,她对她真是讨厌不起来,越接触越心惊,也越好奇。
小流儿没将俩儿子带走,牧文牧章已经好久没和顾长思见面,现在他受伤了,躺床上无聊,让他们陪着也好解个闷。虽然俩孩子磨磨蹭蹭不愿走,多少有小白花的原因在里面。这皮孩子太会玩了。
一直到下午白玨都没去找顾容瑾。
快到晚饭的时候,顾容瑾自个来了,看儿子!
主院一片狼藉,几个男孩子拿刀拿枪的互相追砍打闹可想而知。白玨又不像个正常长辈随时喝止危险动作。反面前摆了许多糕点,水果,看戏似的一边吃一遍眯着眼享受。
顾朝朝坐在旁边,手里捏了个话本子,津津有味的念给她听,看神态动作,已入迷了。
天气不热,俩大美人一个给她打扇子,一个给她捏腿。
可真是会享受呵!
第78章
顾容瑾经过一下午大概是想通了什么,这会儿再见白玨已没了先前的小媳妇心肠。
十年啊,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他们已经错失了十年,难道余生他还要和她在彼此的消耗中度过?
人真的奇怪,得到了不珍惜。失去了,又追悔莫及。
顾朝朝看到顾容瑾,有些怯怯的,合上书,规规矩矩的站起身,给他行了礼。
白玨低头啃果子,就当没看见。
顾容瑾走过去,将她横躺的腿往边上一推,贴着她坐下。
不就是左拥右抱,潇洒浪荡嘛,他也会。
“给我也捏捏,”顾容瑾指了指那个停下来的美貌婢女。
他全副心神都在白玨身上,自没发觉俩婢女虽一直在干活,面上却凝满幽怨之气。反而此刻,他过来说了这话,婢女满脸喜色,抢着要给他捏肩,另一个没抢到,蒲扇一转,对准顾容瑾扇扇扇,恨不得扇出铁扇公主芭蕉扇的气势。
女人的小手柔弱无骨,捏在他身上,顾容瑾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这?有什么舒服的?
白玨:“舒服吧?”
顾容瑾:“还不错。”
婢女闻言胆子更大了,手下的动作也渐渐有了试探之意。容瑾随着她的动作身子一让,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顾容瑾从朝朝手里接过话本子,是一本《武侠传奇》,他问:“刚读到哪儿了?”
白玨没理。
朝朝站过去,露出亲近之意,细白的小指头拨弄书页,点了一个地方。
“你要听书跟我说就是了,我读给你听,你拘着她做什么?她娘还等着她回去。”
“嘿,”白玨一听这话就不爽了,抬起脚踹了他一下。
顾容瑾:“……此时过来一老僧,口念:南无救生药师佛!南无救生药师佛……”
白玨抬起腿,又朝他肩上踹了一脚。
顾容瑾面露不解:“读得不对?”这老僧真念出了他此刻的心情啊。
白玨:“你把话说清楚,怎么叫我拘着你闺女不叫她回去?”
顾容瑾:“……”
白玨坐起身:“你的太尉府,你的女儿,你给找了回来,你自己不给人送回去,难道还指望我给你送回去?”
顾容瑾静了静,才转头去看全顺。
全顺苦着一张脸,干巴巴道:“是啊,老爷,您也没说让人给送回去啊。”
顾容瑾:“姜奴呢?”
话音一落,姜奴就现身了。
白玨冷笑一声,这货生怕她吃了顾朝朝似的,一直暗中监视着她,就没离开过。连他最爱的主人都不管啦。
姜奴:“主人,奴已经去过太师府跟闵夫人说过了。”
顾容瑾想明白了,怪道今日阿玨突然对他冷眼相待,原来问题出在这。
不过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就想拱火,抬手轻轻巧巧一指小白花:“那孩子刚来的时候也说自己是谁谁谁和谁谁谁的亲生子,我信以为真,当时只感念上苍待我不薄,也没像某人一样生闷气啊。不就是多个孩子嘛,多子多福还不用自己生。”
“可不是这个理!”说时迟那时快,一掌劈面而来,这一掌是用了内力的可不是方才脚尖踹一下表达个不满。
顾容瑾抬手格挡,姜奴第一反应先是护住朝朝。
美婢被这突然变故惊到,啊呀一声,被二人内力振开,跌倒在地。
顾容瑾:“生气了?”
白玨:“我生哪门子气,就是许久未活动筋骨找顾大人练练。”
“你不是不能动用内力?”顾容瑾这会儿觉得她不能动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心里又难免担心他。
“少废话,对付你还绰绰有余。”一拳捣来,顾容瑾避开,拳风震碎身后石木。
响动过大,原本还追追打打的孩子们停下,悉数看过来。
好久没见这位动手了,全顺都险些忘了这位的能耐,冷汗直冒,对先前的不恭敬暗暗感到后怕。唉,还不是老爷被她气走后,全顺替老爷气不过,白玨再有事找他,就有些怠慢的意思了。
怎么地?不知道我们是因为大人的缘故顺你敬你?你竟然得寸进尺,在大人的院子宴客不说,还对大人爱理不理。哼,主答应仆可不答应!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说。”
拳风猎猎,内力有所保留,出招却奇准狠。
顾容瑾左脸挨了一下,白玨略显迟疑:“你怎么不躲?”
顾容瑾:“你心疼了?”这话问出的同时,他忽然身形一转,将动作慢下来的白玨圈住。
二人已经打到小院墙的后面,动作快得看热闹的孩子们都追不上。顾容瑾也就没顾忌了,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你是在恼朝朝?我都同你说了她不是我女儿。”
那热气喷在耳郭,痒的难受,又是这种被禁锢的姿态。白玨慌乱之下,使出全力。
只听“轰隆”一声,半面墙倒下,顾容瑾与白玨在灰尘滚滚中双双滚落在地,又同时反应过来,跑向儿子所在的地方。
幸好幸好,顾长思只是被灰尘呛咳不止,并未伤着哪里。
“爹,师父,你们想切磋有演武场,为什么非要拆了院子?”
小白花激动的跳起来鼓掌:“再来!再来!”他挂在脖子上的断臂猴子也发出兴奋的吱吱声。
白玨一掀眼皮:“你闺女被吓到了,还不去哄哄?”
顾容瑾无奈又想笑,转脸冲姜奴道:“你还不将朝朝送还给她娘,还留在这做什么?”
姜奴一直将朝朝抱在怀里,比亲爹还亲爹。闻言,立时就没了踪影。
白玨摇头:“还是和以前一样轴的很。”
全顺已喊了下人们打扫战场,众人噤若寒蝉,看向白玨的眼神都变了。
主院已经不能待了,顾容瑾命人将长思抬到他自己的院子。又站了会,冲白玨招手,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白玨看出他有话要说,心里古古怪怪的又不想搭理,总觉得自己遇到他后,人都变婆妈了。都说了不在乎了,又矫情起来,她不喜欢。
倒是跟过来的美婢,倾身上前:“大人,您衣服都脏了,容奴婢为您沐浴更衣吧。”
顾容瑾心里一阵古怪,原因无他,美婢上前的时候,刻意挤出胸。前沟壑,姿态撩人。
白玨“噗”一声笑了。
顾容瑾就脑洞大开了,这都什么情况啊?勾。引完了女主人又勾。引男主人?当他跟她一样呢,一被讨好就得意忘形!他对此,深恶痛绝!
因此,二话不说,扯着白玨的胳膊就往外拖。
花花还以为他们要打起来,兴奋的就要跟出去,被长思叫住。
那俩美婢也想跟上,这会儿全顺总算又恢复往日机灵了,给拦了下来。
太尉府是顾容瑾的私宅,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说事还是简单。机敏的下人看他家大人这般情形,都自觉远离了,也有不聪明的傻站在原地,也被聪明的给拽走了。
终于到了府内的一处湖泊旁,湖面广阔,波光粼粼,人的心胸都不免跟着宽阔了起来。
“我年纪比你大,我先说。”顾容瑾仍旧握着她的手腕,生怕她跑了似的。
白玨早就注意到他最近总是胡子拉碴的,穿衣风格也与以往大不相同,不过考虑到他最近事多也就没提。
不过看上去确实老了很多啊,好好笑。
“阿玨,你以前一直是信我的,为什么这次见了朝朝不开心了?能告诉我原因吗?”
白玨挣开胳膊,折断一枝干枯败落只剩光秃秃枝干的柳条,随意挥打,“信啊,若是不信,我怎会毫无芥蒂的带着那小丫头。”
顾容瑾:“不对,你撒谎心虚时总喜欢摆弄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白玨停住挥动的柳条,扔开,再抬眼,眼神都冷淡锐利了:“顾容瑾,你不是怀疑我不是白玨吗?现在又是怎么了?”
顾容瑾看她生气,面上反而露了笑。
开诚布公的谈心,最怕回避,最怕没有反应,只有彼此不在乎的人才冷淡到让人心凉。
“阿玨,我只是对你死而复生有疑惑,其他并无半点迟疑。”
白玨从鼻孔里哼了声。
顾容瑾:“闵栀一直与你姐妹相称,我同她不对付,你是知道的,上次我也解释过了。朝朝真不是我的孩子,若是亲生女,我也会接到身边照顾,大人不睦,我也不会亏待孩子。”
这话白玨信。可怎么说呢,大概是小流儿之前的态度影响到了她,那眼神姿态明摆着那丫头就是顾容瑾和闵栀的孩子似的,让她不自觉又产生了怀疑。
“有没有可能……你酒后乱性?”
顾容瑾听这滑天下之大稽的猜测,差点没原地爆炸。
“我什么酒量你不知道?男人要是喝醉了还能行房那不是真醉是装醉!”
这一句话像是点破了什么,二人都没声了。
各自看向别处,面色通红。
嗯,是了,十年前,长思就是这么来的。
太尴尬了。
白玨挪了个方向,打算走人,没脸了。
谁料,顾容瑾又从后面追上她,握住她的手:“不许走!谁走谁是孬种!你有本事打架倒是有本事把话说清楚啊!”
这还,跟她挑衅上了还?
“不是你闺女怎么长的那么像闵栀?不是,和你也有点像。都很好看!闵栀虽看着柔弱性情却刚烈,没可能有了喜欢的人还赖着你,若是被人欺辱生下孩子,她也不可能做出让你背锅的事。”如果闵栀不喜顾容瑾,那她所作所为真就让人无法理解了。闵栀游荡市井,自尊心却又很高。若是遭遇了那种不幸的事活不活得下来都另说,更别说还硬要自奔为妾,保全脸面。
第79章
顾朝朝不是闵栀的孩子,顾容瑾确定以及肯定。
至于长的像,那就是机缘巧合吧,有些人的缘分或许就是天注定的,就像闵栀在给白玨上香的路上捡到朝朝,她觉得这是玨姐送给她的孩子。
但顾容瑾并不打算这么说,因为这太奇怪了。想要孩子自己不生,偏说是另一个女人送的,这叫旁人怎么想?他更没法解释闵栀为何情愿蹉跎一辈子的幸福老死在顾家也要纠缠他。真实的原因,他知闵栀知。他是无论不会同白玨说这些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又不傻!
“你可还记得我们亲后,闵栀失踪了一段日子?”顾容瑾低声道,神秘兮兮的,仿佛要道出一个惊天阴谋。
她知道,闵栀同她讲过说她嫁做人妇就没意思了。她不喜欢她为男人管理后宅,更不喜欢她为男人生儿育女。然后,她就走了。
“其实那段时间她遇到了她心仪的人。”
白玨:“啊?”
顾容瑾:“这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总之俩人在一起过了一段,然后你也知道的,闵栀那刻薄尖利的性子,没处时间长,又分了。”他真是时时不忘踩闵栀一脚。
“竟还有这段?”白玨有点错失了姐妹小秘密的遗憾:“但是,不对啊,朝朝……”
“我话还没说完啊,后来那男人又找来了。俩人就喝了点酒,你情我愿的,半推半就的,懂得啊……”顾容瑾故意将话说的含糊不清,往他俩的过往上引。
人大概都会犯同一种错,自己干过的就以为别人也会犯,且深信不疑。
白玨羞涩一点头,表示过来人都懂的。
“那男人走了后,闵栀就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她愿意留就留,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就没计较。说到底闵栀也是至情至性的可怜女人,这事你知我知就行了,你就别再问她,伤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