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心虚,一听他这话,声音提高了几分,“我有什么真身好让他识破的?”
说完,再看萧夙挑眉看来的模样,顾宁便知自己反应过头了,明显是说笑,她却当真了。
萧夙拿起玉卿送来的换洗衣物,走到顾宁身边时停了停,瞅着她说道:“我也很好奇,你有什么真身。”
顾宁侧了一下身子,对着蜡烛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萧夙回来,她才动了动,转头看到他穿了一身玄色的宽袍大袖,似乎是件道袍,他的衣襟微敞,墨发披散,带着湿漉漉的水汽,配着他那张清隽冷峻的脸,比张道长还像那个传说中的妖道。
顾宁似讥似讽地弯着唇笑。
“别笑了。”萧夙抚了抚衣袖,“再笑把你收了。”
顾宁抱起衣裳哼了一声,娉娉袅袅地走了出去。
萧夙慢悠悠地瞅了瞅她的背影,从哪儿学的这毛病,忽地想到了玉卿,心道好的不学,学这个倒是快。
视线一扫,落在了她微微款摆的腰臀上,没看两眼,她就进了屋。
等顾宁回来,又轮到萧夙来笑她了。
穿上玉卿给她拿的衣裳,可不就是个活脱脱的美貌小村姑。
看着萧夙那似笑非笑的模样,顾宁就来气,她扭腰坐在一边拿着干布绞着头发。
玉卿说的对,这衣裳顾宁穿着很合适,俗话说女要俏三分孝,这身白色布衣的领口和袖口镶着月白边,腰间系着一深蓝色围裳,衣身很是合体,把顾宁本就婀娜的身姿衬得更加玲珑有致,尤其是她此刻背对着萧夙,更显腰肢纤细,玉臀丰满。
头发还没擦干,她忽地被他抱了起来,顾宁挣了挣,“你干什么?”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收妖。”
顾宁咬唇,她看他是找打!
第106章
屋里又闷又热, 那张窄窄的床只够两个人规规矩矩地并肩躺着,稍有动作就能听到木板发出吱呀声响。
顾宁面带酡红,气息微促, 听着耳边吱吱呀呀的声音, 只想呼他一耳刮子。
“你这身打扮不错,风致妖娆,别有韵味。”他毫不吝啬地夸赞, 并且慢条斯理地解开她的裙带,褪去了她的围裳。
顾宁使劲抬了抬被他压住的腿, 气喘吁吁地讽刺道:“这位道长,敢问你收的哪门子的妖,有在床上收妖的么!”
她明明是在讥讽他,但听她拐着弯儿拖着调儿地喊道长,被那宛如流莺似的娇声细语给牵去了魂,谁还会去想她是不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人。
她身上那股子馨香, 叫人骨软筋酥, 他埋在她的颈间轻嗅, 轻轻地撩开衣襟, 软玉温香,妙不可言, “留点力气, 待会儿再骂吧。”
顾宁被他的手烫了一下, 磨了磨牙, 扭头就去咬他,不想反被他钳住下颌,低头含入了朱唇,她不知道是她的招数太老套, 还是他的反应太敏锐,同一个招数使过一次,再使就不管用了,这叫她气馁的同时又十分不甘,想方设法要掰回一成。
她这边心思一分,萧夙忽然加重了几分力道,顾宁禁不住哼出了声,这一声甜腻腻的,像搅了糖丝,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顿了顿,顾宁是不敢相信这种声音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而萧夙也是略感诧异,她居然没再忍着不吭声。
顾宁都恨不得钻地缝了,他还火上浇油地来了句,“挺好听的。”
说这话时,他的手还不规矩地捏了捏,顾宁这时才发现那日她能把他抓咬成那样,不是她有多厉害,完全是因为他没拦她罢了,而这次他明显不想让她得手了,顾宁气愤地挣扎,床板也随之发出声响,这声音在安静的屋内响起,格外让人面红耳赤。
他抬了抬头,“别乱动了,万一这屋子不隔音……”
此话一出,顾宁果然不敢再扭动了,但是,她低头瞅了一眼,一阵头晕目眩,眼不见为净地闭了闭眼,但看到的那个画面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宽大的玄色衣袖覆着雪白的身子,袖下那只炙热滚烫的手撩拨得人心烦意乱,她的唇瓣动了动,霞飞双颊,眼睫乱颤,心道到底是谁在乱动。
片刻后,年久失修的床榻终于不堪重负地塌了下去。
顾宁惊呼一声,抓过衣裳挡在胸前,呆呆地看着倾斜下去的床板,喘了几口气,缓缓地看向萧夙,结果看到他正黑着脸盯着那塌下去的床板,他不高兴了顾宁就高兴,这着实是让人解气。
萧夙朝她瞥来,看她干嘛,又不是她弄的,顾宁慢吞吞地拉起了衣裳,大着胆子用雪白的脚丫踢了踢他,“你快修一下呀,要不然今晚可要打地铺了。”
顾宁踩上鞋子,走到桌边坐下,刚洗完澡,刚刚那一闹,又出了一身汗,在屋里环视了一圈,起身走到瓷盆前,把帕子在凉水中浸湿,拧了一把,往粉颈上擦去。
她在这边轻拭玉体,他在那边冷着脸修床,顾宁擦得清爽后,拿着蒲扇坐在凳子上,一边扇着风一边看着他忙活,刚擦拭完身子,一扇风分外清凉,她也不说给萧夙扇扇,反而瞅着他额上的汗珠笑。
顾宁还是高兴得太早了,萧夙可不是那吃亏的人,只听他淡淡地开口道:“夫人,去打盆水来给我擦擦汗。”
摇得正欢的蒲扇骤然一顿,她还给他擦汗,想什么美事呢!
“夫人?”他转过头来,淡淡地看着她,似有威胁之意。
顾宁把蒲扇往桌上一拍,起身去给他打水,端着盆子把水泼到了院子里,又从井边舀了几瓢凉水,慢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把盆子搁到他身边,顾宁刚要起身就被他拉住了,萧夙朝她侧了侧脸,什么意思自然无须多说,顾宁把帕子往盆里浸湿,抬手给他擦汗。
本以为擦完就没她事了,他又让她给他扇风。
顾宁使劲儿扇了几下,“你就会使唤我!”
萧夙盯着床脚,说道:“我难道就没伺候过你?”
顾宁想了会儿,不记得他什么时候伺候过她。
他扫了她一眼,“你可别以为刚刚是你在伺候我。”
顾宁脸上发烫,在这事上她向来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可是她用得着他伺候么,他省把子力气,她还轻松些。
她把蒲扇扇得呼呼响,萧夙说道:“过来抬一下。”
顾宁过去撑着床板,往下面看去,轻声问道:“能修得起来么,要是到明天人家看到床塌了,这要怎么解释?”
他低头找着榫眼,“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撇了撇嘴,谁像他似的脸皮这么厚。
床是修好了,可顾宁躺在上头连动都不敢动了,就怕动作大一点,床又塌下来。
次日天蒙蒙亮时,萧夙起身,一边穿衣一边说道:“我有事离开几天,你在这里等我,办完事我就回来接你。”
一大早听到这话,顾宁瞬间清醒了,她一把拉住萧夙的腰带,险些把他的裤子给扯下来,“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萧夙攥着腰带,对她说道:“周围给你留了护卫,你在这儿让张道长给你调养一下身子。”
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知道她不想见道士就先瞒着不告诉她,到了这会儿她也没办法,他要走就走,把她撇得干净,顾宁甩开他的腰带,扭过了头。
萧夙撩袍坐到床边,看着她道:“你不是不爱在我身边待着?”
顾宁转头直视着他,“我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么,你为何非要给我看病?”
这话她早就想问了,之前给她看大夫,说是治她的失眠之症,还因她没喝药而发怒,她睡得少些,完全碍不到他,可他却一直叫她按时喝药,她虽然没问,但心里没少猜测她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这样想似乎也不对,上辈子她没什么病,只是身体弱了些,到后来在冷宫里待了一段时间,身体才像熬不住了,她想即使没人把她推寒潭里,她也不一定能撑多久。
萧夙看了她半晌,缓缓道:“算不上病,你若想好,那自然一切都好,若是拧在一处,则五脏俱损。你自己不开窍,那就让道医来试试,看看能不能叫你醒悟。”
这话没有疾言厉色,反而是温声细语,醒悟二字让她心头一紧,顾宁心想她若是执迷不悟他又要如何,她的手指捏来捏去,“我听不懂你的话,你为什么要让我开窍,开什么窍,你也说了算不上病,你要给我治什么,我没病……”
顾宁垂着头揪着手,黑长的眼睫低低地垂着,萧夙深邃幽深的眼眸紧紧地看着她,她有时眉眼生动,叫人一看便觉得这是个极伶俐的姑娘,有时又沉闷地低头敛目,怔怔出神,既令人心生怜意又令人恨得牙痒。
看了她片刻,萧夙顿了一下,说道:“没病那就不治了。”
顾宁暗暗诧异他会这样轻易地改变主意,她抬头看着他,秋水明眸潋滟生姿,无论她说什么都让人不忍心拒绝,“你还把我留这儿么?”
他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不留了,带着你,把你拴裤腰上。”
顾宁弯起了唇,“谁要拴你裤腰上。”
他拍了拍她,“快点穿好衣裳。”
二人收拾妥当,向张春生和玉卿告别。
“这么快就要走,不多待几日啊?”玉卿拉着顾宁的手,“我还想带你去捉螃蟹呢,世子妃一定没捉过。”
顾宁脸上带笑,这个她还真没捉过。
萧夙看了看她,“以后有机会,我再带她来。”
玉卿笑道:“那好。”
张春生皱着眉头在顾宁和萧夙身上扫了几眼,又盯住了顾宁的眉心,玉卿偷偷地捶了他一拳才让他收回了目光。
二人离开后,张春生还站在门边沉思。
玉卿喊道:“人都走了,别看了。”
顾宁不当村姑,又扮起了萧夙的小厮,他摇身一变成了富商老爷,到了锡华附近的一个县里,不知他什么癖好,让她端茶递水,老爷老爷地叫着。
“老爷,喝茶。”顾宁拿腔拿调地喊了一声,她自个儿听得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亏他还能适应良好。
她在一边伺候着,听他跟人谈买田之事,顾宁越听越诧异,他要置办产业也不该在这里,还是那些被大水淹了的田地。
一连几日,顾宁随着他去跟人谈生意,萧夙也不多言,更多时候都是在听对方说,几日看下来,顾宁也看出他不是真想买田,更像是在顺藤摸瓜。
顾宁听人谈生意倒也觉得有趣,萧夙还给她发了工钱,她满怀欣喜地打开,看到那十几文钱,一边骂他抠门一边把钱袋收好。
他在茶馆等人,她就下楼去买瓜子吃,本就没多少,他还和她抢。
她紧紧地护着,“你要吃你自个买去,这是我花钱买的!”
他慢悠悠地说道:“你的钱哪来的?”
顾宁挺直了腰背,“我自己挣的。”
他瞅着她坐在窗边磕瓜子,轻轻地笑了笑。
若说谈生意茶楼不算个好去处,那些大生意都是酒桌上谈成的,有人约萧夙去风月之地时,顾宁一点也不意外,她跟上去了,又被他推了回来。
“你上哪儿去?”他问。
顾宁道:“不是有人要请你去吃酒么?”
他挑了挑眉,“请我的,关你什么事。”
顾宁微恼,好啊,平时都把她带在身边,喝花酒就不带着她了,哪用得着她端茶递水,早就有那千娇百媚的美人等着了。
第107章
夜幕降临, 萧夙穿了一身青色的软绢衣袍,甚是风流潇洒地迈出了门,顾宁盯着他的背影, 恨不得踹他一脚, 谁知道是不是借着名头去寻欢作乐,不肯带她就是心里有鬼。
顾宁坐在厅里喝了会儿茶,厅内摆着一套贵重气派的黄花梨家具, 单看摆设就可以看出家中的底蕴不俗,他们一来就住进了这座宅院, 不用多说什么,只要往这里一住,旁人就知道这是富贵人家,家底定然少不了,没银子可住不进这栋大宅子。
院子里有护卫留下,顾宁放下茶杯走了过去, 随手指了两个人跟她出门。
这种事以往顾宁是不会去做的, 一来她不是爱热闹的人, 随便找点事做, 自己就能安安静静地待一天,二来她觉得外头不安全, 毕竟她已经有好几次被人盯上的经历, 怎能不提高警惕。
如今顾宁扮成了一个不起眼的瘦弱小厮, 又叫护卫跟着, 顾虑少了许多,又加上这是在外头,没有了束缚,放出去的心就有些收不回来了, 就好像磕瓜子一样,以前顾宁可不会去碰,在她的印象里只有闲得没事的轻挑妇人才会倚着门口吐瓜子皮,太不端庄了。
瞧瞧磕个瓜子都能被顾宁想到端不端庄上去,可见萧夙说得没错,她就是魔怔了,殊不知过犹不及,一门心思地往那端庄上靠,除了自己把自己困住又有什么用,要是她自个舒坦也行,偏生她自己不舒坦,还乐此不疲。
在外头这些日子,什么形象都毁了,穿着小厮的衣服,顶着一张蜡黄小脸,她还端庄个屁啊,顾宁破罐子破摔,不仅磕上了瓜子,连抖腿都学会了。
那天有个当地富人跟萧夙谈买田之事,她看着那人的腿抖个不停,她后来在嗑瓜子时,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事,跟着抖了两下,竟然还停不下来了,正抖得起劲儿,萧夙忽然给她按住了腿。
他那时的表情一言难尽,“你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快。”
顾宁也觉得这个动作不雅,但她这不是给他当小厮么,他对小厮的要求也这么高,连人家抖不抖腿都要管。
说来也奇怪,再来谈生意的人竟是一个比一个姿态端正。她哪知道萧夙为了不让自己的世子妃学上一些不良习气,费了多少心思。
话说回来,府里的护卫都知道顾宁的身份,听她要出去,也不敢拦着,世子只说要保护世子妃的安全没说不让人出去。
高义县离受灾的几个县很近,街上的灾民不少,个个愁容满面,衣衫褴褛。
顾宁正在街上走着,身后突然发生一阵动乱,两个护卫连忙把顾宁护在身后。
一个小乞丐从后头疾跑过来,没跑多远被身后的中年男人抓住了,男人拎小鸡似的拎住小乞丐的衣领,蒲扇大的手掌往小乞丐身上重重拍去,“敢偷老子的东西,不要命了,把钱袋拿出来!”
男人找回钱袋又踢了小乞丐一脚才离开,小乞丐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钻进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