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放到以前,顾宁哪会心疼他,指不定就在旁边看笑话,心里偷着乐,但此一时彼一时,自从心境转变后,很多想法都不一样了。真是谁家的男人谁心疼,她过去没把他当自己的夫君,只考虑着她能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一点不在乎他的感受,也不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和麻烦,如今想来,她对他是有些薄情。
顾宁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温声细语道:“歇一会儿吧。”
萧夙没有回应她,顾宁转头看向他冷峻的侧脸,曾经华贵俊雅的少年,经过岁月的陈酿,变得沉稳内敛,至高无上的权势让他年轻时盛气凌人的傲慢变为压人的气势,那是山川风骨、日月凝辉。
这一刻顾宁才清楚地意识到他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主宰,从此抚度四方,福庇万疆,以垂万世之功。他身上的气度无疑是令人着迷的,但不知为何,顾宁觉得他变了许多,要是这个变化是潜移默化的,那倒没什么,可是她不过是睡了一觉,依着她的经验,撑破天也就六七日的工夫,他这样严肃冷漠,让她还有点不适应。
顾宁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忙完了么?”
要是忙完了,能不能理一理她。
她不是想烦他,但是以往只要她在跟前,他的眼睛绝对会落在她的身上,可现在呢,他看了她一眼,就没往她身上扫第二眼,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她。
萧夙放下了朱笔,顾宁脸上的笑容还未绽开,就见他起身往里间走去了。
拉着他衣袖的手落了空,顾宁瞅了瞅自己的手,又抬头去瞧他的背影,暗暗磨了磨牙,深吸了一口气,她绕过御案,追了过去。
气势汹汹地掀帘而入,追着他走到了床边。
“萧夙!你――”
顾宁喊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她看到萧夙坐在床边,抬手在枕头上方轻轻地抚着什么。
他侧着头,眼睛凝视着枕上,缓缓地开口道:“阿宁,你怎么还不醒?”
顾宁瞬间睁大了眼睛,她随着萧夙的目光看去,床上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但在萧夙眼中,那里的的确确是有人的,他微微失神地道:“你还要睡多久?外面的迎春花开了,娇嫩鲜妍,缀满枝头,那年上元节你也穿了那么一身衣裳,鹅黄缎面的长袄,绣着折枝梅花,下面穿着一条嫩绿色马面裙,像开在寒风中的迎春花,很是好看。”
顾宁坐在脚踏上,水盈盈的眼眸望向他,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仰头说道:“萧夙你看看我,我醒了,我真的醒了。”
别这样,别这样。
萧夙转头看向她,顾宁满心期待地看着他,还仰着头凑近了些,让他看个清楚,然而他看了她一会儿又移开了眼。
顾宁愣住了,见他又深情地望向那个空床榻,她使劲儿拉他的胳膊,“萧夙,你在看什么呢?我就在这儿呀!”
第147章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让萧夙多看看她, 完全被他视若无睹,顾宁身上没了劲儿,疲惫地枕在他的膝上, 揪着他的衣摆, 闷声闷气地道:“床上有什么呀,让你看得目不转睛。”
她在他的膝上转了转头,他看着床上, 她盯着他。
安静了好一会儿,顾宁坐到了床边, 伸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柔软温热的掌心温柔地抚摸,她倾过身去,鼻尖相触,气息交缠,顾宁微微一顿, 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唇, 蕴着一汪秋水望着他漆黑的眼眸, 含情脉脉地道:“现在能看看我了么?”
萧夙缓缓地抬起手, 指尖触上她的眉眼,温柔地抚慰, 顾宁心中生出欢喜, 眯起眼睛在他的掌心轻轻地蹭了蹭, 然而没等她细细品味这份温情, 他倏地抽开了手,眉心紧锁,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时, 视线不知看向了何处。
顾宁被他搞懵了,试探着抱住了他,心里发慌,轻声细语地说道:“你怎么了?”
萧夙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温柔的声音,香软的身子,看起来是如此真实,就像这些年他无数次想的那样,她好端端地出现在他面前,跟他挑剔地抱怨一二。
这一切都令他沉醉,让他忍不住想把她紧紧地抱入怀中,好让空荡荡的心在这一刻落实,然而他绝不能放纵自己,一旦沉浸在虚幻中,他怕自己再也分不清真假,那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她还需要他来照顾,他不能让自己失去清醒。
只是偶尔,他也会贪恋眼前的虚幻,他低头看向顾宁,目光悠长而幽深,低语道:“要是真的该多好。”
“我就是真的啊!”她哪点像假的了,顾宁搂上他的脖子,摸了摸他的脖颈又抬手去试他的额头,身上也不热,不像是生病或是残毒发作,怎么连真假都分不清了。
萧夙也不跟她搭话,不容拒绝地推开她,又到外面处理政务去了。
顾宁要被他气死了,跺了跺脚跟了过去,她站在厅中看了他一眼,不指望他能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他既然不信,别人总不会也这样吧。
不再跟他纠缠,顾宁打算出去找个人,让别人来告诉他,她到底是真是假,刚打开殿门,脚还没迈出去,身子忽地腾空而起。
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顾宁被萧夙拦腰抱起,她惊喜地圈住他的脖子,“我就知道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真是讨厌,把她吓了一跳。
萧夙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她光着的脚,抱着顾宁走进了里间,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用温水沾湿帕子,走到顾宁身边。
他半蹲着身子,从她的衣裙下握起雪白的玉足,拿着帕子细致地擦拭。顾宁的脚底被他擦得发痒,脚趾蜷缩着往回抽,“你能不能用些力,这样好痒。”
萧夙牢牢地抓着她的脚,听闻这话撩了撩眼皮,随后施加了一分力道。
擦完脚后,他把她的腿放到了床上,扯过被子把顾宁脖子以下盖了个严实,随后又将床帐遮了起来。
顾宁在帐子里咬牙,气恼地踢了踢被子,这是干什么?!
费了半天的劲儿,顾宁也累了,气着气着就睡着了,直到她的嘴里被塞了一颗药丸,不用咀嚼就在她的嘴里慢慢化开,令她的腹内暖烘烘的,随即她的唇被咬住了,一点点辗转厮磨,吻得人面红耳赤的。
顾宁掀开眼皮睨着他,不是把她当空气么,还亲她做什么?没见过有人能对着空气亲得这么起劲儿的。
“阿宁,阿宁……”萧夙动情地轻唤她,低沉醇厚的嗓音卷入耳内,像有人拿了一根羽毛在她的耳廓轻扫,带着令人战栗的痒意。
“嗯。”顾宁被他身上的气息包裹得密不透风,唇瓣像沾了花汁一般鲜艳欲滴,耳珠在湿濡中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她贴着他的胸膛,抬起纤细的藕臂去抱他。
因着顾宁的回应,帐子内的温度逐渐升高,香腻粘稠像融化的糖块,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氤氲着醉人的芬芳。顾宁的水眸迷离,璀璨的波光漾在眼底,眼尾拖出一抹动人的红晕,在他指腹的揉捻下,愈发的艳丽夺目。
她的手抓在他有力的手臂上,细白的手指逐渐收紧,忍不住轻哼出声,然而在两情甚欢之际,他却忽然停了下来,箍着她的腰往他怀里压,顾宁被他勒得几乎喘不上气,胸口压得发疼,她推了推他。
萧夙骤然松开了手,从她身上起身,裸着上身掀帘而出。顾宁看着再次合下的帐子,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此刻的模样,她把衣襟拢好,眼睛突然酸胀了起来,他太过分了,要的是他,不要的还是他,他到底要做什么。
过了片刻,帐子重新被掀开,顾宁还没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侧着头没看他,当他的手伸过来解她的衣衫时,顾宁再也忍不住了,她啪的一下拍开他的手,狠狠地瞪向他。
萧夙穿着一袭玄色长袍,衣襟半敞,身上带着清凉的水汽,墨发还湿着,水珠缓缓地往下流,滑过线条流畅的下颌,慢慢没入紧实的胸膛。
他垂着浓黑的眼睫,浑不在意地收回手,从放在床边的金盆中捞起帕子,拧干水后,一手拿着帕子,一手来掀顾宁的衣裳。
“萧夙!”顾宁扭着身子不让他碰,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一只手就把她按得牢牢的,她的两只手腕并在一起,被他按在了头顶。
“你放开我!”顾宁的手被抓住了,她也没老实下来,拿脚抵在了他劲瘦的腰上。
萧夙对顾宁的事,一向亲力亲为,每日都会给她清洁身子,但他觉得今晚的顾宁格外难伺候,却也分外鲜活生动,他只当自己的情况愈发严重,又不由得心生眷恋,意识到自己生出这样的念头,他的眸光便冷肃了几分。
下颌紧绷,眉眼肃穆,萧夙拿着温热的帕子沿着她的脖颈往下轻轻擦拭,仿佛在擦一把沾着鲜血的宝剑,严肃认真地拭去上面的斑斑血迹。
顾宁羞都要羞死了,即使他的神情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甚至他的手也没接触到她的肌肤,但这样的事仍然让人难为情。
“你能不能别擦了?!别擦了……”顾宁气势汹汹地喊了一声,第二声又忽地蔫了下去,仿佛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水漾的眼眸眼巴巴瞅着他,希望他能网开一面,给她留点面子。
萧夙垂着眸,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面对顾宁的细声软语,丝毫不为所动。
顾宁撇过了头去,咬着牙极力忍耐,但她很快就发现,眼不见为净并不适合此时此刻的情景,她看不见了之后,反而让她的感觉更加清晰。
她的脸上烧起红云,粉光致致的身子如初绽的桃花般娇妍妩媚,萧夙抬眸看了看她,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地收拢。
顾宁轻咬樱唇,鸦羽般的眼睫乱颤,脸上的红晕更加惑人,萧夙欺人太甚,她又不是没手没脚,何须劳烦他来伺候。
萧夙俯下身来,身影完完全全地笼罩着她,炙热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顾宁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抵在他腰上的脚丫动了动,微不可察地往外推了推他。
被她那只雪白莹润的脚踩着,萧夙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握起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起了身,他不再折磨自己,从金盆里绞了绞帕子,快速地给她擦身。
他不那么慢吞吞的,顾宁反而轻松一些,只是他也太不温柔了,把她翻来覆去地擦,她怀疑他是在把她当桌子擦。
顾宁被他拨过身去,热乎乎的帕子贴在她的脊背上,还挺舒服的,她侧枕在枕头上,正打算享受一下他的服侍,他的手忽然往她的腰间摸去。
她瞬间睁大了眼睛,拉着腰间的系带,扭身嗔怒道:“你休想!”
萧夙没理她,抬手把她摁下,往下一拉就轻轻松松地扯了下去,顾宁脸上瞬间涌起了热浪,两条修长白皙的玉腿使劲儿蹬他,可惜任她怎么扑腾也如同砧板上的鱼一般无处可逃。
“你这个混蛋!”
顾宁恨恨地骂了一声,眼瞅着都这样了,赶紧把自己往被子里埋。
萧夙转身取了一张新帕子,不紧不慢地浸湿拧干,手伸进被子里,攥住顾宁的脚踝把她拖了出来,知道她脸皮薄,所以只是拖出了她的下半身。
顾宁张嘴咬住被角,羞愤欲死。萧夙把她当桌子一样正着反着擦了个遍,如此细致地擦完身子,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躺到了床上。
萧夙把顾宁从被子里捞了出来,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她搂入怀中,嗅着她身上的暖香,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纤薄的脊背。
抱着她静静地过了片刻,他在她的耳畔,声音低缓地道:“你以前经常睡不着觉,这次怎么如此贪睡,到明天就醒过来吧,好不好阿宁?”
顾宁翻了个白眼,狠狠地扭了他一把,随后又抱住了他的腰,轻声应了一声好。
第148章
如何让萧夙相信她是真实存在的成了顾宁的一大难题, 自从她醒过来,除了萧夙,她就没见过别人的面, 整个承明殿只有他和她, 一个伺候的宫人也没有。
顾宁觉得这样不是个事,于是她几次三番地往外走,每次走到门边, 萧夙就鬼使神差地出现在她的背后,提溜起她就往床上走, 他的手臂勒着她的腰,正正好让她够不着地面,两只雪白玲珑的脚丫蹬来蹬去全是白费力气。
只能由着他把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再将帐子放下来。天知道顾宁已经睡得够够的了,再躺下去, 她整个人快要崩溃了, 哪有人从早到晚都躺在床上睡觉的?
顾宁要是老老实实地待在殿内, 她就是在大殿中间玩劈叉, 萧夙也不会去搭理她,但只要她往外走, 他必定会把她拎回来。顾宁不知道他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是怎么练的, 她明明是趁他忙碌的时候, 偷偷摸摸地溜走, 但他就是能准确无误地逮住她。
顾宁本想等他上朝之后再出去,可谁成想,他走是走了,殿门也关严了, 把她气得直跺脚。就凭他这样的所作所为还好意思天天晚上搂着她,柔情蜜意地哄着她快点醒。
她还醒个屁啊!
第一次听他如此说的时候,顾宁尚且能应一声好,到后来一听他这样说,她就忍不住踹他一脚,差不多得了。
面对顾宁残暴的对待,萧夙并不与她计较,甚至还给她捏了捏腿,明知自己不能当真,仍然免不了沉溺其中。
顾宁的烦躁何尝不是对他的担忧,又酸又涩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这一日顾宁坐在萧夙身边陪着他批折子,靠在他的肩上,无意中扫去一眼,瞬间让她坐直了身子,从桌上翻开好几本折子,挨着找了过去,上面写的都是景元三年。
顾宁心里咯噔了一下,久久回不过神,不是三天,不是三个月,而是整整三年,她这一觉竟是睡去了三年时光。
愣怔了许久,顾宁转头看向萧夙,他冷峻的侧颜似巍峨山水,洗去俗尘,风吹秋雨,杳眇至空尽,看得她心头一酸,扑到他的怀中大哭了起来。
萧夙垂眸看着俯在他身上大哭的顾宁,迟疑了几息,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他没法看着她这样难过。
萧夙捧起她的脸,轻吻她的眼角,满是柔情与蜜意。
顾宁喜欢他对她的珍视与怜爱,睁着迷蒙的眼眸望向他,她倾过身子,在他的脸上叭唧亲了一口,疼惜地说道:“别说是疯了,你就是傻了我也不嫌弃。”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勾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左右各亲了一下。
萧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顾宁跟萧夙相处得愈发融洽,白天她陪着他处理政务,晚上萧夙细心伺候她,过了几日夫唱妇随的日子。
张春生赶回京都,立马进了宫,想向萧夙禀明阵法已然大成,哪知他兴奋地进了承明殿,正要说及此事,忽然看到顾宁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