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就做起了安排,找某某车间的某某人,请某某老技术工出山,又根据安排领用各种桶、料等等,跟着车一起去。
人到齐了之后,刘厂长特地交代:“如果真的是水栀子,你们当场就可以开始炮制,这样还能省下路上耽搁的时间。”
他又看着苏净禾,脸上眉开眼笑:“小禾,要是这一回成了,你就是大功臣啊!”
再对聂正崖说:“这回你们村子里帮了这么大的忙,我们得正经买才行。”
聂正崖摇了摇头:“没有这个话的,小尾村这回借用水泵,全靠了厂里帮忙,这水栀子在山上都没人去理,没有收钱的道理。”
“就是山上的黄栀树不多,可能用不了多久……”苏净禾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刘厂长笑着摆了摆 * 手:“不要紧,这只是做点样品,了不起做个一车半车的,如果真的在展销会上有了销量,也是明年的事情了,水栀子这个东西其实不少见,以前是没人要,要是真有人要了,我们再去收就成,也不难找。”
说话间,车也到了。
苏净禾跟聂正崖两个就领着一群人往小尾村走。
刘厂长为表感谢,还低价卖了不少布给他们。
小尾村跟出来的公社成员来的时候奔波得很,还要扛一堆东西,回去的时候轻轻松松,居然还有车送,不但如此,每人都单独分了一匹布,个个喜气洋洋。
第50章 是我送的
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聂正崖跟苏净禾两个的功劳, 在车上的时候没少夸奖他们,回村之后,更是把在镇上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又说,一时之间, 兄妹两个名声更好。
招春平得知之后, 捶胸顿足, 暗暗后悔没有亲自去送回水泵, 却又无可奈何,这是后话了。
再说一行人到了小尾村后头的山上,跟着聂正崖一路往上,到了温泉附近的山坳处,果然见到一大片水栀子树。
跟来的几个纺织厂老技术工爬山的时候累得气喘吁吁, 等到了地方, 上前一看,各自摸了摸果子,又摘下来掐开一个看了看里头,个个都乐了起来。
“就是这个!水栀子!没错了!”
“没想到, 都快过年了,居然还能有这么多才熟了的黄栀!”
苏净禾就问:“要不我们现在就安排公社里的社员过来帮帮忙?”
老技术员们大喜:“这敢情好!”
聂正崖早已经通知了人,也没有多叫,只把当初从招春平那讨来的十个人都叫了过来。
但是公社里有不少人听说是纺织厂过来摘栀子,又看到跟着去镇上纺织厂送东西的社员都带了厂里回赠的布回来, 纷纷都不请自来跑上前帮忙。
不过一天功夫, 就把成熟的水栀子摘了下来,又按照老技术工人们的要求炮制好了,搬到车上,送回了镇里。
厂里的人来小尾村三天, 吃、住都有地方,甚至洗衣服都不用操心,苏净禾早早就安排好了对接的人家,他们只用一心一意去炮制染料。
等到终于把人送走,苏净禾才松了口气,也有些高兴。
大爸跟大妈妈去世之后,厂里的人没少帮她跟二哥忙,现在总算能回报一点,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眼看一切都告一段落,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苏净禾才有空腾出手来准备年货。
时间仓促,很多东西都来不及自己做了,幸好她跟聂正崖在村子里的人缘很好,去问一声能不能买点什么东西,被问到的人甚至都不肯卖,而是要白送。
苏净禾自然是不敢收,见这架势,吓了一跳,本来想买的东西也不敢开口跟人买了。
这天一大早,她就给聂正崖安排了活干,让他去买肉回来做腊肠。
估计着人快回来的时候,苏净禾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
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二哥回来了,急忙去应了门,谁知外头站着的却是招海生。
在修路队这几个月,招海生瘦了不少,比起从前,整个人也成熟了颇多。
他手上提着一吊用报纸包起来的东西,站在门口,见苏净禾来开门,脸上的表情眼见高兴起来,举着手里的东西,说:“我来走个年。”
苏净禾愣了一下:“海生哥,这还不到过年的时候。”
招海生脸色涨红起来,进门之后,左顾右盼,没见到聂正崖,顿时松了口气。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对苏净禾说:“我听说你今年忙得厉害,估计没空做,就带了点腊肉、腊肠过来。”
这些日子两兄妹跟招家的关系已经十分冷淡,两家几乎没有什么来往。
难得见到招海生代替家里来示好,苏净禾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自然都不会拒绝,她笑着说:“代我多谢马婶子跟招队长。”
招海生犹豫了一下,抬头说:“不是他们让送的。”
苏净禾一愣。
招海生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继续说:“是我自己想给你送的。”
第51章 心跳
说完这一句, 招海生俨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站在苏净禾面前,声音有些发虚:“小禾,你二哥在家吗?”
一边说,一边又左右看了一圈。
苏净禾摇头:“二哥刚出去了, 可能过要一会才能回来, 海生哥有事找他?不如先坐一坐。”
得知聂正崖一时半会不在家, 招海生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他依言坐下,但是才坐了没两分钟,又站了起来,冲着苏净禾直摆手:“不用倒茶,不用招呼我……”
他站起来没一会, 刚想说什么, 又重新坐了下去,把椅子往前拖了一点,把双手夹在膝盖中间,说:“我不是来找正崖, 是来找你的。”
“小禾。”招海生吞吞吐吐,“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苏净禾莞尔一笑,打趣道:“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海生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上回听说你这边最近就要订亲了, 是来给我们家下喜帖的吗?”
招海生几乎是立刻就摇起了头。
他神色间不见沮丧, 只有些局促,急忙辩解:“不是……没有订亲的事,夏家说不订了……”
苏净禾怔了怔,感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 脸上不免带上了些歉意。
招海生看到她的表情,更着急了,他深深吸一口气,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原本已经下了聘礼,但是因为修路队的事情……跟夏家的亲就黄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修路队的谢总工那边……本来是想推荐你跟聂正崖去铁路学院进修的,后来我爸妈跟夏家……”他为难地看了一眼苏净禾,“想换我跟她上去。”
听到招海生一五一十地叙述,苏净禾这才知道原来修路队的进修名额一直没有落实。
也不知道谢总工是怎么做的,硬生生拖了夏家跟招家好几个 * 月,直到前几天,才把总部的电文拿出来给招春平看。
电文上说,招海生跟夏家的女儿不符合铁路学院的招生要求,而那个要求几乎是对照着聂正崖跟苏净禾两个人来的,男的限制了年龄、学历甚至身高,又要求有立功表现,女的除了上述条件,还要求有英语、俄语基础。
招春平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来谢总工把他遛了几个月。
可这个时间双抢早就已经过了,其他公社也进入农闲,腾得出手去修路队帮忙。
谢总工这一招,不可谓不损。
招春平跟夏家人气得半死,扬言要去告状。
可谢总工也不是吃素的,他有自己的理由,毕竟之前被招、夏两家按着头强逼着把自己中意的人选给撸了下来,哪怕是个普通人都忍不了,更何况他堂堂一个修路队的总工?
这件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而眼看着要评先进公社,两个地头蛇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唯恐有心人看了会拿捏住这个把柄。
最后吵吵了几天,慢慢就有了不了了之的迹象。
招家人自然是生气的,可放在夏家人身上,却更觉得招春平跟马娟兰那不地道,当初如果不是这两口子打包票,他们一家又怎么会跟着砸下那么多东西,让出那么多人情,甚至还积极安排公社里的人力去修路队帮忙呢?
是以虽然知道招春平、招海生也是被坑了,老夏家还是跟这边退了亲。
听完这一切,苏净禾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作为实实在在吃了亏的那一个,她实在说不出安慰的话,可对面的又实在是一个老实人,并没有什么坏心,也不能把责任全推到他头上。
招海生顿了顿,搓着手,把头半低了下来,因为皮肤黝黑,其实看不出脸红,但是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地板,都不敢去瞧苏净禾一眼,而是小声说:“净禾,我……其实这门亲事不成,我是真高兴,我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件事不敢跟你说,怕吓着你,后来因为跟夏家,我就更没脸跟你提了……”
苏净禾虽然没有怎么谈过恋爱,可话说到这个份上,也隐隐约约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招海生话说得断断续续:“现在亲事黄了,修路队的事情也黄了,我爸妈喊我回来接大队里的事情,我就觉得得来跟你说一声,要是不说……怕是以后就真没机会说了。”
“净禾,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除了本分踏实,没啥好处,但是是真的觉得你人好,打心眼里稀罕你,你要是愿意……”
听到这里,苏净禾只觉得尴尬极了。
她对招海生并没有什么感觉,尤其最近因为修路队进修名额和公社里的各种事情,与招家关系疏远了之后,跟对方关系就更远了。
可要是直接回复不行,又实在太伤人了。
正想着要怎么委婉措辞,才能最大程度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又不让招海生难堪,苏净 * 禾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她不愿意。”
苏净禾转头看去,只见聂正崖站在门口,神情冷冽,眼神里的怒意几乎要化成利箭,直直刺向招海生。
他大步跨了进来,厉声问道:“招海生,你来这里说这个话,你爸你妈都知道吗?”
招海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竭力站定了,说:“我的事情,不用跟他们说……”
聂正崖冷笑:“你够胆就回去把这话在再说一遍。”
招海生噎了一下,手指头都蜷缩了起来,说:“我是要跟他们说的……正崖,你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有力气,现在净禾年纪还小,我也不是来要她答应什么话,只是来排个队,要是等她够了年龄,也好知道我这个人,能考虑考虑……”
聂正崖冷冰冰地回道:“不用考虑,没有什么队可以排,你今年几岁了?我这个年纪就能让小禾吃饱穿暖,你比我大多少,现在还住在家里,吃家里的,用家里的,今天居然有脸找上门来,你自己什么样子,我什么样子,你连我都赶不上,来排队?”
他的语气毫不客气,结尾的问句里甚至还带着几分蔑视。
招海生咽了口口水,背脊都有点发抖,却是壮着胆子说:“正崖,我知道我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给我两年时间,到时候净禾也能说亲……”
他说到这两个字,见到聂正崖的眼神盯着自己,仿佛要吃人一样,把把原本要说的“上门提亲”四个字咽了回去,又说:“好歹给我个机会……”
聂正崖指着门口:“我给你个机会出去,再待下去,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他眼神里满是冷厉之色,看得招海生打了个寒颤,转头看了苏净禾一眼,原本还想说什么,最后一个字都不敢说了,同手同脚地就往外跑。
刚走到一半,却听到后头聂正崖喊:“等等!”
招海生此时的心情是惊非喜,掉头一看,只见聂正崖径直走到桌边,提着那两吊报纸裹着的腊肠,几步追了上来,塞进了他的手里。
“留着你跟净禾……”招海生正要客气,看到聂正崖的眼神,半个字都不敢再说,脚从鞋子里滑了出来都不敢听,急急跑了出去。
这一番后续着实出乎苏净禾的意外。
她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招海生就被撵了出去。
等人走了,聂正崖才从门外拎了两吊肉进来。
他此时的心情好像已经平复了不少,但是表情当中还是能看出几分不满,进来之后,看着苏净禾,不太高兴地说:“招海生来找你说这些话,你也就由着他说??”
苏净禾无奈:“我刚要说话,二哥就回来了。”
她伸手聂正崖手里的肉,说:“二哥的话也有点过头了,毕竟是一个村子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搞得这么尴尬,把人请走也就算了,从前他也帮过不少忙……”
聂正崖跟着她一路往厨房走,听她口 * 气,的确是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样子,才真正松了口气,又不满地说:“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说得太客气了,以后再来怎么办?”
两人进了厨房。
苏净禾用温水把肉洗净,慢慢处理起来。
聂正崖就站在一边,细细地去把已经非常细的柴禾再从中劈开。
他劈了几根柴禾,忽然抬头看了苏净禾一眼,叮嘱说:“不但招海生是靠不住的,现在外头很多男人,表面看起来人模人样,私底下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禾,你年纪小,人也单纯,出去外头的时候,要是有什么人对你说了什么话,都先不要理会,等以后会看人了再考虑。”
又说:“女孩子不着急谈朋友,也不着急说亲,你还有大把前途,不要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头。”
苏净禾听得好笑,转头笑着说:“怎么听二哥说着,我像个傻子似的,谁来哄就跟谁走?”
聂正崖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他心里倒是很不得这是个傻子,样样都听自己安排,就不用担心出去外头一趟,会跟别人跑了。
结果现在还没出去呢,明明一直在自己身边待着,都还能招朵烂桃花回来。
也是招海生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