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刃之芒——钦点废柴
时间:2022-01-07 16:16:51

  青春期同异性谈性,本来可能会暧昧甚至尴尬的一件事,被她注入了直率,瞬间变得可爱而生动起来,带来一种纾解压抑的愉快。
  他改口问:“1个G够吗?”
  那边冒出噗嗤噗嗤的笑声,高压锅喷气似的,祖荷依旧说悄悄话一般:“你真是绝——好同桌!”
  喻池也乐了,听不太清她说“绝世”还是“绝色”。
  *
  2007年2月才过年,简短寒假从月初开始。
  喻池和傅毕凯借着家属身份便利,假期也能进教室学习。祖荷暑假即将出国,寒假就懒得再跑国外,因此也蹭上两人的“顺风车”,但她通常睡懒觉,十点左右才到教室,学两个小时回家。这天喻池依然最早,不久傅毕凯也来了,祖荷还没到点。
  寒假校园比暑假补课时多出一份冬的寂静与萧索,似乎连枯叶在水泥地翻滚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手机放在桌面计时,喻池埋头模拟考试写一份理综卷子。
  西面楼梯忽然传来动静,他第一时间分辨出异于祖荷的脚步声。通常她上楼梯连蹦带跳,有时连跨两级会伴随夸张的呼吸,如果手机拿在手里,连挂件相击都是带着喜悦的窸窣。
  这会来人脚步声显然过于沉静。
  喻池抬头一瞧,门口那位却是稀客。
  “副主任。”
  喻池打招呼,傅毕凯那边自然不用客气。
  傅才盛背着双手,凛然踱步,仿佛日常巡堂——但教室只有两人,巡监还差不多。
  “我路过楼下,看到教室开门,上来瞧瞧你们。”
  他在两人间一个空位坐下,三个男人正好凑成三角形。
  寒假时间短,大部分同学没收整桌面书籍,只有小部分把桌面搬空,教室像刚收摊的菜市场,残叶满地,冷冷清清。
  喻池借学习免于交谈,低下头继续自己的事。
  傅才盛静坐一会,随意开头,有点没话找话:“现在学习感觉还好吧?”
  这当然是在问他。
  喻池不得不给面子抬头,挺谦虚道:“还好。”
  但拆台的是傅才盛自家儿子,傅毕凯吃味地说:“废话,年级第一还能感觉不好,其他人不敢说感觉好了。”
  当爹的宽慰儿子:“现在还不是最终成绩,不要妄自菲薄,离高考还有四个月,弹性空间还是很大。”
  下一句话明显又是冲着喻池来:“你爸妈都在家?不回老家过年?”
  思路频频被打断,喻池厌烦中维持基本礼貌,说:“应该都在,你要找他们?”
  傅才盛顺手拿起桌上一个小本子,翻开一看是单词本,复又搁下。
  “我听说你准备当哥哥了啊。”
  喻池眼神一凝,忍不住在草稿纸上戳了一个点;傅毕凯也豁然停笔抬头。
  这显然是爆炸新闻。
  傅毕凯笑道:“爸,你是不是也想给我整一个妹妹?”
  傅才盛怪声一笑,说:“孩子又不是捏娃娃,随随便便就‘整’出来一个,要付出代价的,你懂不懂?”
  “你还当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尾音拉出一个慵懒的哈欠,傅毕凯继续说,“计生不是吗,一般情况下,公职人员不能生二胎,不然夫妻俩得下岗一个。特殊情况除外。”
  喻池就是那个特殊情况,他属于残疾孩子,按政策家里可以生二胎。
  他回想喻莉华的异常,好像气色确实差了一些,冬季衣服厚重,腰身更容易掩人耳目,他家饮食倒没实质性变化,仍继续一贯的清淡。
  手机上的计时器一直走在,他沉默地盯着卷子上同一道题,虎口潦草抬着中性笔,迟迟没有握住。
  傅毕凯无不羡慕地说:“我早就想要一个妹妹,长大像祖荷那样性格,每天多有意思啊。——喻池,你没想过有一个弟弟还是妹妹吗?”
  喻池冷笑一声:“祖荷会揍人,你妹妹以后会不会?”
  “……”
  傅才盛站起来,又用拇指和无名指扶了下两边眼镜腿,一派把头衔里面的“副”字摘掉的自信从容,下半年晋升,孕妇应该当不起主任的重责吧?
  “没准人家喻池喜欢弟弟,男孩子多皮实多好养啊。你真是瞎操心。——行了,不打扰你们俩好好学习,我还有事先走了。”
 
 
第24章 
  祖荷来时,三个人的教室没有什么异常。
  她习惯性悄步坐到椅子,跟闻声抬头的喻池相视一笑。
  傅毕凯打破默契的安静:“又睡懒觉,昨晚干什么去了?”
  “看片。”
  傅毕凯暧昧一笑:“看爱情动作片吗?”
  “《末路狂花》噢,谁嘴贱就把谁砰砰掉的片子,特别酷。”
  祖荷一手比枪,一手托枪,单眼瞄准他,发出一个冷酷的轻音——
  砰。
  “……”傅毕凯终于没了声音。
  祖荷拉出多音字的专项卷子默读,当作日常早读。约莫20分钟后,她也跟着喻池看弱项物理,以便趁机问问题。
  过了十分钟,祖荷察觉出异常。
  “我还没写,题目很难吗?”
  喻池在理综卷子上标上已用时间,暂时收起,等精神稳定再继续。然后开始做数学卷子的选择题,每道题花费时间不多,可以防止思考过度走了神,“没有。”
  “噢,看你一直不写,还以为很难。”
  喻池暗暗叹气:“有问题要问吗?现在不想写新题。”
  “有!大大的有!”
  祖荷立刻将卷子翻到前一面,把昨天圈出来的“疑难杂症”指给他。
  喻池先看她写这块用时——祖荷受他影响,如果卷子分不同时间写,每块时间用时标好,总时长不能超过某个数,理综试题繁多,时间有限,往往要舍难取易,不能在某一科或某一题花费过多时间——祖荷自觉道:“超时了。”
  喻池没多说什么,时间只是一个参考数据,单独拎出来没什么可说的,分析错题原因才是关键。
  他答疑一个小时,自己也顺便巩固了基础,心情稍为平复,剩下一个小时用来复习语文和英语。
  十二点,三人同时锁门离开教室。
  傅毕凯在傅才盛的教工宿舍休息,叫个外卖,下午继续学习或出去玩。
  “班花,下午网吧挂机,去不去?”
  祖荷看了眼喻池,对方没什么反应。
  “我想回家陪我阿姨噢,她不是刚出院了嘛。”
  傅毕凯噎住,说:“你和你家阿姨,到底谁是保姆啊?还要你陪的吗?”
  祖荷说得天花乱坠:“当然啊,你看我阿姨没有结婚,一个人挺孤单的,我和我妈妈就是她最亲的人,肯定要多陪陪她呀。”
  傅毕凯扯扯嘴角:“所以人到了一定年纪还是得结婚,不然一个人老了生病都没个人照顾。”
  喻池不经意低头一笑:“听你这话怎么结婚跟找保姆一样?”
  傅毕凯辩解道:“互相照顾,互相的嘛。”
  祖荷点头:“主任,以后谁跟你结婚前我一定给TA提个醒,这人结婚是想找个人照顾他。”
  两人默契结成同桌联盟,坚不可摧,傅毕凯一下子成了孤零零的反方,心中五味杂陈。
  傅毕凯怪叫一声:“哎哟我的妈呀,班花你还能自动提醒自己的吗?”
  他明摆着占她口头便宜,赤.裸裸的,祖荷冷笑道:“我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不信你问喻池,我俩情况差不多。”
  没有什么比“同桌联盟”对傅毕凯的打击更大,祖荷每一次和喻池站一队,他都无形遭到淘汰。
  傅毕凯不以为然:“你现在才多大啊,未成年呢,以后你的想法会变的。”
  “不会啊,你看,我小时候不喜欢自大的人,现在也是呢,”祖荷朝他展露招牌笑容,三人已走到分岔路口,她扬扬手,“走了,拜拜咧。”
  傅毕凯:“……”
  到得傅毕凯走出视听范围,喻池转头跟她说:“下午我想去CD店转转,你去吗?”
  两人交往中喻池往往习惯被动,这一次主动开口,祖荷欣喜还来不及。
  “去去去,当然去。大冷天也不想睡午觉,一睡就能睡到天黑。我还想去电玩城。我们吃了午饭出发?”
  “你不用陪你家阿姨了?”
  祖荷说:“我家阿姨不用人陪,一会你就知道了。”
  祖荷推开家门,蒲妙海正在跳舞毯上闯关,BGM是一首韩文歌曲。
  她出院后去看过一次蒲妙海,往她病灶那片瞄时,蒲妙海还豪迈一挺胸,说:“荷姐看看,像不像漏气了?”
  蒲妙海那边遗传因子强大,确实比她们祖氏母女伟岸,祖荷当然也没看出来漏不漏,笑着说“减少阻力”。
  祖荷对喻池说:“她现在比我们还有精神,一会还要去找她得姐妹们唱K。”
  喻池:“……”
  祖荷目送他回家吃饭,说:“我们一会搭公车去吧,好不好?”
  她去远一点的地方都由蒲妙海开车接送,否则也会打车,其实很少坐公车。
  喻池果然问:“怎么想着坐公车了?”
  祖荷说:“我们这正好起点站,人少,有座位。你看呢?”
  喻池顿了一瞬,点点头:“我都可以,看你。”
  祖荷临进门前说:“那一会记得带公交卡。”
  喻池走进家门,喻莉华正从卫生间出来,清清嗓子,难掩困顿。
  蒋良平挂着围裙,从厨房探头:“又吐了?”
  喻莉华晃晃脑袋,试图清醒:“受罪。”
  喻池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妈妈不舒服吗?”
  “小问题。”喻莉华应一声,端杯子接温水喝。
  一顿饭沉默不语。
  放下碗筷时,喻池提及下午和祖荷出去。
  “我们搭公车,证可以免票吧?”
  出院以来,喻池没有独自乘坐过交通工具。之前去康复中心,由家长接送;逛街会乘祖荷家的顺风车;至于以前熟识的同学,他转班后基本没有校外走动。
  假肢和高三同时套住他,生活变专注,也单调了。
  喻莉华和蒋良平一下子没回过神。残疾证一出院就去评残办下来,安装假肢有政府补助。费用支出一直由喻莉华操办,证也在她手上。
  喻池只看过一眼这个绿色小本子,证件有效期十年,但他的残疾却是终身的。
  喻莉华给出一个充满希望的解释:“也许某天你觉得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生活工作,用不着国家补助,过期后不再补领也可以。”
  她说:“应该是上车拿出来给司机看一眼,一会让你爸爸找给你。”
  出门前,喻池换好鞋,接过绿底黄字的小本子,瞄一眼,没翻开,直接揣兜里。
  “我会用好这个证的,你们……也是。”
  他似乎想挤出一个鼓励的笑,但没成功,僵硬难堪,然后开门出去,留下两个面面相觑的中年人。
  蒋良平问:“什么叫‘你们、也是’?”
  喻莉华皱了皱眼睛,同样困惑不已。
  “你是语文老师啊!”
  蒋良平艰难思索:“‘也’对应‘用’,他让我们‘也’‘用好’这个证?——要是他没犯语病错误的话。”
  “语文老师!”
  蒋良平说:“我们能用他的证来干什么?就算有补贴也是给他呀,又不会私吞……”
  困惑未解,喻莉华浑身愈发不舒服,揉了揉太阳穴。
  “这孩子话里有话,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我最近跟他聊的基本是想吃些什么——”
  蒋良平目光转向喻莉华,意思在问:你呢?
  喻莉华说:“我和他也没聊特别的,连他和祖荷什么关系都不打听。”
  蒋良平说:“我是听到不少老师说两个人关系很好……”
  “好就成了,让孩子们自个处理吧,只有半年在一起的时间,互相留点美好回忆。”
  *
  “滴,学生卡——”
  “滴,学生卡——”
  司机状似不经意扫了一眼喻池的腿,拧保温杯喝水时,刚好抬头继续从后视镜观察两个学生。
  前头女生就近坐司机后方成列的两人座,安装假肢的男生跟着坐上。
  这两个座位在车轮上方,相对较高,适合腿长人士。
  她告诉她们这两个座位不是太合适,后面车厢满人,需要座位的人挤不到爱心专座,只能站在他们面前,到时候她们让也不是,不让也尴尬。
  起点站没坐满人,公车晃晃悠悠开出停车区。
  这路公车没有乘务员,从城东到城西郊区,路线悠长,渐渐的车厢内可活动空间越来越窄,乘客间几乎能闻出对方有没抽烟,昨晚洗没洗头。
  她每站发动车子前,都下意识从后视镜找那两个学生,看到他们安稳坐在原处,心里就踏实一分。
  然而不踏实的一刻终于来临,下一站上来一对老人,女的头发花白,精神犹在,男的带老人南瓜帽,已经拄拐僵硬缓慢。
  她反射性按下提醒按钮——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请为您身边有需要的人士让座,谢谢您的合作。爱心出行,温暖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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