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慕凝心中顿时烧起一团火来，她恼怒于沈妍的任性，又担心她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难处，敷衍几句挂了电话，转而拨给向瑾。
向瑾对这事倒是不清楚，电话那头一阵翻腾，半响才道：“奥，她这几天上班没缺勤也没请假过，我在群里问了，好像是在小张那住着，就是跟她一块值班的那个女生，别紧张，我让人给你送到姜家去。”
姜慕凝这时候也没心情和她多说，很快就挂了电话，想到之前在沈妍脸上看到的妆容，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干脆拿了钥匙准备出门。
司机这时候已经下班，没必要把人再叫回来，她现冲一杯咖啡喝了提神，打开水抹了把脸就出去了。
姜慕凝车开的慢，到姜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了。她知道姜阳朔不可能让沈母打扰云奶奶休息，因此她没有去姜家的大客厅里找人，而是在院子里的偏厅里看到了抹着泪等消息的沈母。
姜阳朔脸色难看地守在门口，见状赶忙迎上来，问道：“怎么样？知道在哪吗？”
姜慕凝点头道：“她这几天都住同事那，待会应该就到了。”
她说着看向满眼期待的沈母，低声问道：“阿姨。方便告诉我，你和小妍有起什么争执吗？她怎么会突然要搬出去？”
沈母听着就要抹泪，哽咽了许久才说：“她爸爸就要回来了，我急了点，她就跟我吵，吵完我也没当回事，谁知道她第二天就不见了，你说我容易吗，一个人把她拉扯大，指望她那个没良心的爹，她哪还能活这么大……”
姜慕凝听的头疼，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一边低声安抚一边期盼沈妍快点到。
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沈妍不想面对，等她来的时候天色已深，姜阳朔站着都快睡着了，门一开差点没栽下去。
沈妍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才反应过来，“妈，姜哥，阿凝姐姐……”
沈母张口就想骂，见到沈妍怯怯的脸后又生生咽了回去，低下头开始抹泪，气氛一下就僵硬了起来。
姜慕凝细细盯着沈妍眼下淡淡地青黑看了许久，才道：“不早了，先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姜阳朔困的眼睛都睁不开，闻言点点头，眯着眼睛道：“先住客房吧，明天再说，困死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
姜慕凝回头看了一眼沈母，起身道：“跟我来吧，今晚你们可以住客房，好好休息。”
她刻意将母女俩安排在相近的房间，只希望明天两个人能好好说话，说白了，作为外人，姜阳朔和她都不适合管这种事。
折腾了一晚上她也有些累了，给景琏随手发了条信息后就上楼休息去了。
今夜她睡的不太/安稳，大概是安逸太久了有些认床，又是失眠又是噩梦，半睡半醒间硬是磨到了早上，醒来时已经临近八点，迷迷糊糊下楼的时候沈妍已经收拾好东西坐在楼下了。
姜慕凝揉了揉眼睛，问道：“阿朔和沈阿姨呢？”
沈妍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妈要上班，走了，姜哥带奶奶出去散步了。”
她停顿片刻，又犹豫着问：“姐姐，你能让人送我一下吗，我快迟到了……”
姜慕凝看了看时间，点点头拿起钥匙，“我送你去吧，正好回家。”
沈妍愣了一下，姜慕凝猜她是想问回哪个家，但她并没有回答的意思，拿着钥匙将手机塞进兜里就推开门出去了。
沈妍小心翼翼地跟上来，僵着身体坐进车里，姜慕凝习惯性打开手机，还没往架子上放就被突然窜出来的一串消息震的一懵。
定睛一看，一连串都是景琏打开的电话和发的消息，姜慕凝愣了片刻，翻翻记录又拨了回去。
电话那头几乎是立刻就接通，景琏语气生硬地问，“你昨晚去哪了，为什么不带上司机，深夜跑出去你有长脑子吗？”
她的听筒声音不小，姜慕凝感到下一刻沈妍就悄悄看了她一眼，顿时就有些心累：“家里有点事，我就回来了，我又不是不会开车，没必要麻烦司机再来一趟。而且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看到吗？”
说着她突然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她是发在聊天软件上的，而那个时候她没有联网，所以消息并没有发出去。
意识到是误会后，姜慕凝放软了声音安抚道：“抱歉，我忘了看，消息没发出去，你先别生气，我很快回来，有什么话当面说。”
那头毫不犹豫挂了电话。
姜慕凝叹了口气，上次有人跟她闹脾气还是几年前，想想也怪怀念的。她打开导航将手机放好，就听沈妍怯生生问道：“姐姐，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这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她坦然道：“对，未婚夫。”
沈妍皱了皱眉，意有所指道：“我以为姐姐喜欢的是活泼开朗一点的男孩子。”
她听说像这种有钱人家都会拿女儿去联姻，云景死了，姜阳朔到处旅游不管事，姜慕凝父母又都去世了，她一个人难免孤立无援，这么一想，沈妍当即就有些反感素未谋面的姜阳秋。
十几岁的女孩子心思再多，到底也没经过多少事，姜慕凝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失笑道：“别多想，人的喜好又没有固定标准，我跟他挺好的，倒是你，现在该知道突然消失有多吓人了吧。”
沈妍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她工作的地方离姜家不是很远，实际论起来只有二十分钟路程，但因为是闹市区，路上堵车就堵了半个小时，等到地方的时候沈妍的同事已经都到了。
姜慕凝把人送到，看了看点单的牌子，想到景琏阴沉沉的脸色，顺便又点了几杯果茶，一杯给刚换完工作服的沈妍送了过去。
她提着袋子低头看了看表，道：“回家好好跟妈妈沟通，我先走了。”
沈妍点点头，双手捧着还散发着热度的果茶，小声道：“姐姐慢走，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姜慕凝摆摆手，转身推门出去了。
这个时候还没有太多人来，沈妍就捧着茶一边发着呆，一边小口小口喝着。
一杯茶渐渐见底，她垂下头摇了摇，正要侧身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就感到自己的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同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凑到耳边，小声道：“嗨，昨晚没挨你妈打吧？”
沈妍偏头看了一眼，是她的同事小张，这几天她们一直住在一起，昨天向瑾的电话就是打到她那里的。
沈妍恹恹道：“我妈上班去了，我们没说几句话。”
小张‘哦’了一声，抬头看向姜慕凝离开的方向，兴致勃勃的问，“我就说老板怎么有空关心咱们这些小透明呢，原来你认识她啊，那你当什么职员啊，这不得直接空降管理层？”
沈妍笑了笑，知道她在开玩笑，就算空降也不会空降一个十八岁刚高中毕业的学生。
早上上班高峰期的时候没什么客人，总是很无聊，小张便趴在桌子上跟她八卦道：“你怎么认识这种大佬的？你不会也是什么隐形大佬吧？”
她说着眼睛一亮，狗腿地绕到沈妍身后给她捏肩，道：“大佬，失敬失敬，这几天没怠慢吧？你看你还缺腿部挂件不，啥也不会但能吃能花钱的那种。”
沈妍被她逗笑了，故作严肃的挥了挥手将她推开，“不缺，养不起。”
小张嬉皮笑脸地顺势坐到她身边，贴近她的身体笑吟吟道：“别嫌弃我啊，人豪门大佬别说一个，就是养一百个我都绰绰有余，我不费钱的。”
沈妍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低声道：“我要是真有钱，就不会过成那个样子了，还要麻烦你住在你家。”
“害……也是，就算她未婚夫是那个德行，人家也比咱这些社畜好多了，”小张兴致缺缺，“人家豪门大佬，就是头发丝也比咱们的大腿粗，有钱人不需要爱情。”
沈妍却是更在意另一个问题：“她未婚夫怎么了？”
第6章 【06】
“你不知道啊，”小张愣了一下，喃喃道：“哦，那你应该和人家姜大小姐真不熟。”
沈妍眉心微蹙，忍不住戳戳她手臂：“熟不熟她也不能天天跟我说未婚夫啊，说说，怎么回事，那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姐姐，我总要关心一下的。”
小张想想也是，就道：“我估摸着你是天天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姜大小姐那些事谁不知道啊，好好一大小姐，又是帮人照顾青梅竹马又是倒贴同居的，听着都憋气，我要是她，那么有钱还要什么未婚夫，养几个小狼狗小奶狗不香吗，还听话，姜家也不差钱啊。而且你知道吧，景琏他爹对外说是精神病，但据我所知，背后可没那么简单。”
沈妍脸色沉了沉，问道：“什么……？”
小张四下看了看，扯过她的袖子趴在她耳边小声道：“咱老板是景琏妹妹，不过关系应该不咋地，前几年我陪店长交表的时候见景琏那个小青梅了，本来没啥事的，但店长手机忘里面了，让我回去拿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事……”
她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不知道是兴奋还是什么：“景琏他爹压根就不是什么神经病，是被他那小青梅捅了一刀，景琏怕她坐牢又怕影响不好，硬生生压下来了，给自己亲爹送进精神病院了，好家伙，这不是真爱是什么？带孝子啊，六亲不认只认你，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沈妍只觉得一颗心直直坠入谷底，她心里觉得不可能，就算姜阳秋需要联姻，姜阳朔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姐姐嫁给这种烂人，更别提姜慕凝根本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但她同时又觉得……人都是会变。
沈妍忍不住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要是那么喜欢那个女生，为什么还要跟阿凝姐姐订婚。”
小张一脸过来人的表情，“这就是你不懂了，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为了心上人的安排和豪门女配订婚，事压的再严实也不可能完全不透风，风头还没过呢就在一起，被扒出来怎么办？而且他要是跟姜大小姐有感情，怎么不直接结婚呢，三年了，寻常夫妻小孩都造出来了，他俩还分开住呢，这不就是为了心中白月光守身如玉吗？啧啧啧，男人……”
沈妍：“……”
她被说的心慌，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闷闷低头扣着手指，小张见她不吭声了，大概也觉得无趣，又说了几句，转头见有客人，调整了一下笑容就迎了上去。
沈妍见状，也压下纷乱的思绪，扔掉喝空的塑料杯，站了起来。
……
姜慕凝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景琏一反常态没有去工作，而是待在家里，直挺挺坐在沙发上，板着脸不吭声，周身都写满了“不开心”三个字。
姜慕凝将果茶放在桌上，偏头去看他：“景琏？今天不工作吗？”
景琏淡淡看她一眼，不吭声。
这就是生气了。
姜慕凝失笑，有的时候她对着景琏倒更像是对着过去的姜阳朔，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倒也愿意包容：“为什么不开心啊？可以和我说说么？”
景琏沉着脸看她片刻，才道：“你不该深夜出去，出去也该带着人。还有，不要多管闲事，你得不到感恩。”
姜慕凝愣了一下，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无奈：“我帮人又不是图感恩……你知道了？我跟她有小时候的情分，能帮就帮，举手之劳，太过了我也不会硬撞上去的。”
她挪了挪身子，凑的近了点，看着景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将手探过去，抓住他的手指。
看着冷冰冰的人，身上却烫的惊人，姜慕凝还没捏多久，就被一股大力甩开，虽然有克制地没有伤到她，但还是让人惊了一下。
姜慕凝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当年她就是这么哄姜阳朔的，百试百灵，是性格不一样还是方法又用错了？
还不等她迷茫多久，景琏推门离开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侧身露出来通红的耳垂。姜慕凝愣了片刻，无声地笑了起来。
对于景琏的小脾气，她没有过多在意，他们之间最舒服的相处模式就是互不干扰，昨夜的事她没有说清楚惹人担心确实是错了，既然已经说开，就不用分神去想。
姜慕凝平时的工作量并不重，但堆积了几天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左右无事做，就干脆搬来一起处理了。她的书房在景琏书房的隔壁，这几天喵喵可着劲将这里祸害了个遍，它是边牧，天生自带狡黠聪慧的基因，知道景琏不好惹，就只逮着她的书房祸害。
书房没有主人允许，钟点工和保姆是不会进去的，因此姜慕凝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书房已经被折腾的不能用了。
她左右看看，看到喵喵顶着一张无辜的脸夹着尾巴缩在一边，叹了口气，转身抱着书去了隔壁景琏的房间，顺便‘啪’的一声将罪魁祸首关到了门外。
姜慕凝不常来景琏的书房，只在刚搬进来的时候用过几次，后来自己的书房装修好后就再也没来过，不过大体格局还是不陌生的。
她拉开凳子坐下，拿出手机给景琏发了个征用书房的消息，正要掀开笔记的时候，门外就响起了一阵阵刺耳的划门声。
“……”
姜慕凝开始反思自己教育的失败。
但反省也没什么用，这崽子的性格死倔，还记仇，不开门它能挠门挠到地老天荒，别说工作了，干什么都干不了。
姜慕凝叹了口气，认命地起身去开门，刚露出一道细缝，一条黑白分明的影子就窜了进来，‘哐当’一声撞到了柜子上，哗啦啦掉下来不少东西。
她听着都脸……应该是鼻子疼。
才几个月的幼崽，撞也没多少冲击力，奈何景琏的柜子上放的东西多，稍微摇几下就有不少东西掉下来，姜慕凝上前挨个捡起来，最后在一张泛黄的照片上停下。
它原本应该是夹在书里的，质感粗糙僵硬，捏起来甚至还会发出声响，被小心翼翼地用透明壳子封起来保护着，极为珍惜的样子。
姜慕凝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翻过来看看，她知道景琏不在意这些，私人账号都能交给她管理，但自己却不能以此为借口窥探隐私。
纠结了许久，她才拿起那本倒扣在地上的书，看上去照片是从那里掉出来的，再夹回去事后再跟景琏说一下就是。
然而大概是天意，她万万没想到书里其实夹了两张，刚把书翻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约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
她背后的景色是一片草原，拍摄的人大概没什么技巧，只是随心意本能将眼前的一切定格，但依旧不妨碍景色的壮阔优美，没有什么特别的滤镜仍显得天蓝草青，远远可看见温顺的牛羊垂着头散步吃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