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坏——喻言时
时间:2022-01-08 12:01:57

  “许许?”詹父唤她。
  她猛地回神,“詹叔叔您说。”
  “你奶奶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
  “你爸爸忙公司,你妈妈到处旅游,这两人谁都顾不上老人家。老太太上了年纪,你得上心点。”詹父给南家当了十多年的司机,对于老东家总有浓厚的情谊。
  南絮笑了笑,“奶奶的身体我一直很上心。”
  “听你爸爸说你也不找个男朋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詹父拿起水壶给南絮添水。
  不论她几岁,在詹父眼里她始终是孩子。长辈总爱操心小辈的事情。
  她哭笑不得,“詹叔叔,我有数的。”
  詹父:“你们年轻人就是太有主见了,才让做父母的这么操心。雨菲要是还在,我和她妈妈也指不定该怎么操心呢!”
  詹母及时打断丈夫,“年轻人有她们自己的想法,你瞎裹什么乱!”
  南絮没久留,坐了坐就告辞了。
  这栋房子太压抑了,待久了,她怕自己受不了。
  坐进车里,她挂倒挡把车倒出去。透过挡风玻璃,她再一次看到了院子里孤独立着的那棵石榴树。
  她记得这棵石榴树下还有一只秋千,她坐这头,詹雨霏坐那头。
  院子里满树浓阴,静谧如画,微风送来两个女孩子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南絮再也没有听过比那更动听的笑声了。
  ——
  车子驶离詹家老屋,南絮搁在中控台上的手机滋滋震动了两下。
  她没理会,只顾开车。
  没过一会儿,语音电话就直接追过来了。
  那人就是这样的性子,一点都安耐不住。
  手机屏幕不断闪烁,她抬头瞥一眼,没接。继续开车。
  铃声响了一瞬,停掉。
  一两秒过后,又响了起来。
  平时熟悉的铃声在这会儿只觉得刺耳,一声声,不间断地压榨她的神经。
  她烦躁不堪,猛地踩下刹车,“嗤”的一声,轮胎与路面摩擦,红色小车停在路边。
  南絮接通电话,“说。”
  手机里沁出男人熟悉舒朗的嗓音,“在哪儿?”
  她气急败坏道:“不知道。”
  对面的人明显愣了愣,继而压低嗓音,“给我发个定位。”
  很显然,态度都放软了。
  南絮倏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了。她不该迁怒夏君岱,把坏情绪发泄在他身上。越是亲近的人就越是值得我们善待。
  她敛起神色,声音变软,“我去了趟詹雨霏家,现在回去了。”
  夏君岱的语气不容置喙,“许许,你听我说,把车停在路边,不要开了,我过去接你。”
  南絮想想自己的情绪,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她这个状态委实不适合开车。
  她给夏君岱发了个定位,就没再继续开车了。
  她坐在车里给傅婧娴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今晚不去参加同学会了。
  看一眼手机,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
  火烧云掩映天际,红艳欲滴,入目皆是绚烂。
  远处白墙黑瓦,房顶炊烟袅袅。
  小镇的人饭煮得早,堪堪五点,家家就已经是饭香了。
  乡间小路穿过大片大片农田,绿油油的水稻,一眼望不到尽头。
  风过,惊起蛙声一片。
  几个干完农活的妇人从车旁经过,嘴里在讨论晚餐的菜肴,不知是吃苋菜还是空心菜。
  民以食为天,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生活无非就是一日三餐,四两炊烟。
  虽然不常来,但这一带的景致南絮还是熟悉的。
  儿时,詹雨霏总带着她四处疯玩。无忧无虑的孩提时代,小镇就这么大,角角落落都去过无数遍。
  插|过秧苗,割过稻子,钓过青蛙,捉过蝴蝶,摸过鱼,抓过虾,偷吃过别人瓜田里的西瓜……
  詹叔叔把青春都奉献给了南家,而詹雨霏则给了南絮无数陪伴。
  临到了却是她害了人家。
  这么长时间以来,詹雨霏一次都没入她的梦。吝啬到连梦都不给她一个。
  是还在怪她吗?
  她的胸腔堵着一口气,憋闷地厉害,亟待疏解。
  车里闷,南絮待不住。
  她从车里下来,傍晚的风混杂着稻香,带来丝丝夏天的气息,吹在脸上是温柔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呼出。
  她坐在路边打了两局排位,对方队伍实力参差不齐,她赢得很轻松。
  排位赛结束,远远就看到夏君岱常开的那辆宾利露出了张扬的车牌号。
  他迎着晚霞而来,似要义无反顾地走进黑夜。
  南絮远远望着,随即退出游戏界面,站了起来。
  宾利车适时停在她脚边,宋助理摇下车窗,露出笑意,“南律师。”
  这位助理先生永远都这么随和,脸上充满笑意。
  南絮朝他点点头。
  夏君岱从后座上下来,白衣黑裤,英气儒雅。
  “宋塬,你先回去吧。”
  “好的夏院。”
  宋助理掉转车头,先行离开。
  紫色针织短袖,格纹长裙,腰身纤细,不堪一握。长发在风中乱舞,几乎都要盖住整张小脸。
  凌乱,却有几分张扬的美感。
  右眼眼底那颗细小的泪痣他看得分明。
  她好像浮在半空中,踩不到实处,夏君岱似乎永远抓不住她,哪怕紧紧抱住她,也少了该有的真实感。
  他毫无预兆地将她揽入怀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努力找回几分真实感。
  他说:“南絮,你要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章为止,文里的重要人物已经全部登场了。
 
 
第40章 
  第40坏
  一瞬间, 南絮心湖翻涌,眼眶发热。
  谁说这俗世充满疼痛的?
  又是谁说众生皆苦的?
  这粗粝糟糕的人生中不还有温暖吗?
  哪怕知道自己很难抓住这点温暖,这一刻她还是想要努力去抓住。
  她窝在他胸口,缓缓闭上眼睛。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清晰地听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五年了, 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呼吸交叠, 心贴着心。
  只是一个单纯的拥抱, 不带有任何情浴色彩。单纯到好像就是好朋友之间的拥抱, 在安抚她。
  良久之后, 夏君岱松开南絮。
  两人面对面站在路边, 晚风轻轻, 吹起两人的头发, 发梢处似乎还残留一抹夕阳的余晖。
  淡淡的光晕, 温柔地落在眼睑处, 打出细细的阴影。
  白昼以最快的速度落下帷幕,黑夜粉墨登场。
  夜色仿佛刺激了南絮的双眼, 这一刻,她脆弱又孤独。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游走在这世间的的鬼, 孑然一身, 没人能真正看透她平静的外表之下有着怎样一颗空洞沉寂的心。
  这一刻,夜色放大了这份孤独。
  她想要抓住一点温暖。明明知道不应该,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抓住。
  对她来说这点就够了。
  人哪能永远都那么清醒呢?
  南絮蓦地抓住他的手指,嗓音低迷,“夏君岱,我是个自私怯懦的人……”
  因为自私,因为怯懦,她才擅自做主结束了那段感情,就连分手理由都说得那么敷衍。一句“不合适”就将他打发掉了。
  事实上他什么错都没有。
  没有没脑的一句话, 被他打断。
  “我知道。”他会意,反手握住她手,两人十指紧扣。
  下一秒下巴被人捏住,吻落了下去。
  果然,茫茫人海,最了解她的那个人始终都是夏君岱。
  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根本就不需要她开口。
  那两年他们不是白在一起的,不知不觉,默契早已形成。
  这个吻强而有力,在一开始就得到了回应。
  风吹草动,心火在燃烧。
  鼻尖抵住鼻尖,夏君岱下巴很干净,然而南絮还是感受到了细微的一点胡渣。
  这点粗粝的摩擦放大了她感官的愉悦程度,一切变得真实又飘忽。
  茫茫人生,痛和磨难常伴,唯有快乐最难能可贵。
  男人的气息在四处游走,吻也在绵延。
  一手扣腰,一手与南絮十指交握。
  他手心干燥,手掌温热有力。她几乎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
  南絮以前看过夏君岱的手相,爱情线很长很长,笔直往下绵延,中间不见半点分叉。
  老一辈人都说这种手相的男人长情专一。
  以前南絮从来不信。院草大人的女人可一直没断过。
  后来才渐渐明白,他的长情分人。在她之前他还没遇到真正能让他长情的女人。
  乡路幽静狭长,一个路人都看不到。似乎谁都不愿意去打扰到这两位年轻的男女。
  静静地亲吻,感受彼此的心跳。
  南絮的内心居然神奇地被他抚平了。
  夏君岱难得安分,手掌就没移动过位置。
  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他的作风。
  倒也不是他对南絮没肖想。而是他有意识地在克制。
  场合不对,南絮的情绪也不对劲儿,在这一刻他怕做多了不好收场。
  意乱情迷容易,过后的冷静才难。
  倘若他不收敛,南絮应该下不了车。
  过后,两人都有些喘。尤其是南絮,胸口起伏不定。
  他微微敛眸,深谙的眼底情浴慢慢褪去。
  她却一直盯着他的领口看。
  他穿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常年没被太阳晒过,那点皮肤白得晃眼。
  比起很多男人,他的肤色偏白,好像永远都晒不黑。
  锁骨嶙峋,一条浅浅的弧度,往下就是大块坚硬的腹肌。他经常锻炼,腹肌硬实。
  他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声带振动,低低一笑,“要摸吗?”
  南絮:“……”
  南絮觉得他这话可真煞风景。
  本来还挺煽情缱绻的场景因为他这句话硬生生变成了喜剧片。
  她嘟囔一句:“谁要摸!”
  她又不是斑斑那只色猫,见到南絮就往他身上使劲儿凑。
  他逗她,“留着以后摸。”
  南絮:“……”
  经过这么一闹,南絮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她知道夏君岱是故意逗她笑。他知道她不开心。
  夏君岱瞟一眼路边的红色小车,“你换车了?”
  南絮摇摇头,“我姐的车。”
  他笑了笑,调侃:“你姐的眼光比你好。”
  南絮:“……”
  两人坐进车里,一起回市区。
  夏君岱专注开车。窗外的农田和村庄飞速被甩在身后。
  夜幕渐沉,月亮早早现身。
  对于她今天为什么会来临水镇,为什么会来詹家,他只字不问。
  他们在一起那两年,他说她给了他足够的自由和空间,从来不过问他的过去。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那两年,他们彼此依赖,可又相互独立。
  南絮一直觉得那才是情侣之间最舒服的相处模式。
  “夏君岱,你还记得詹雨霏吗?”车子驶出乡间小路,进入327国道,南絮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夏君岱轻点头,“记得,你同寝室的室友,见过几面。”
  A大宿舍不论男女都是四人间。南絮的寝室是例外,只住了三个女生。她,傅婧娴,詹雨霏。
  詹雨霏总是忙着兼职,忙着学习,夏君岱只见过她两三次。印象里是个很文静,很斯文的女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身的书卷气。
  “其实她不止是我的室友,她父亲是我家司机,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子自尊心强,怕她自卑,我从来没跟别人提起我和她的这层关系。”
  “我俩关系非常好,每年寒暑假,我就会去她乡下的家里玩,一住就是一两个月,总是赖着舍不得走,非得等到开学了才走。到了高中,乡下的教育条件不好,我爸就把她接到了市里读书,就住在我家。我俩高中同班,大学一起考入A大,同一个专业,同一个寝室。我们几乎同步……”
  余下的话南絮说不下去了。她还苟延残喘地活着,而詹雨霏却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南絮重重吸了口气,“不好意思啊,说得有点多了。”
  他瘫了一口气,软声细语,“你愿意说总是好的,就怕你什么都憋在心里。”
  ——
  很快进入市区,上了堰山大桥。
  车流密集,两侧路灯微黄,光束温暖。
  从堰山大桥下来,夏君岱就问:“饿不饿,要不要找家饭店吃饭?”
  南絮中午就吃了半份三明治,可到了这会儿也没感到饿。她没什么胃口。对食物提不起兴趣。
  她说:“我不想吃。”
  “多少吃点。”
  夏君岱改了路线往徐子谷方向开去。那边好几条美食街,饭店林立,想吃什么都有。
  他一边开车一边往外头看,思考去哪家店吃饭。
  路过西子人家,他冷不丁来了一句:“晚上的同学会还参加吗?现在进去还来得及。”
  南絮:“……”
  “嗯?”南絮一愣。
  往车窗外瞟了瞟,成功看见西子人家鎏金的招牌。
  她忍俊不禁,这人还惦记着同学会这茬呢?
  “不去了。”
  最没意思的就是同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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