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一一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显是一副不用看学生证就知道是学生的清纯朴素打扮,都是同龄的同校同学,和她一比却像两个国度的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柏墨的家,五班的两个男生一进门就拉着柏墨打游戏,柏墨让他们先启动游戏,他为余下的人打开电视。
电视是联网的,可以回放,也可以点播热映的电影。
艾一一按遥控器翻看节目列表,韩盈冬凑上来指点,她惊喜地喊停:“看这部看这部!《这个杀手不太冷》。”
这部电影艾一一之前看过,被男女主人公超脱爱情的情感而感动的要命,看多少遍也不会腻,她毫不犹豫地按下放映键。
傅皓然和小胖在电视机前席地而坐,他们不同意,抢过遥控器嚷嚷:“这都什么年代的片子了,我刚瞧见居然有《变形金刚4》,看新上映的多好。”
韩盈冬不依,扑过去夺遥控器,艾一一赶紧帮朋友的忙,谁也不让谁,很快便混乱成一团。
抢夺的声音,为两部电影各自拉票的声音,傅皓然和小胖被打的求饶声,偌大的客厅顿时笼罩在争夺遥控器的腥风血雨之中。
电光石火的意念间,艾一一下意识觉得好像忽略了一个人,余光瞥见夏曦双腿交叠,孤身坐在一旁,她从选电影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争夺遥控器大赛的热闹与她无关,她置身事外,动作优美地拿起茶几上的新鲜草莓递到口中。
艾一一正想搭话问夏曦要看什么电影,这时里屋传来拍大腿捶桌子的响声,说话的语气中不无惋惜:“柏墨你怎么回事,说好carry全场呢,今天手不热啊。”
“不玩了,你们来吧。”
艾一一分了神,趁着空隙,傅皓然凭借体重优势把遥控器再次抢去按了播放,他护食般在怀中紧紧抱着遥控器不撒手。
柏墨走出房间,询问他们怎么了。
“哎呀你看,他俩把电视都抢走啦。”一时激动,艾一一对他的回答中不自觉带着点娇嗔。
韩盈冬没心没肺地接话:“一一快跟柏墨撒撒娇,让他帮你把遥控器抢回来。”
柏墨像是没听出话里的小暧昧,眼看就要加入战争,“我帮你们。”
“算了,冬冬我们不和他们一般见识,还是玩个游戏吧。”艾一一望向夏曦,“正好我们三个女生,斗地主怎么样?”
“那他呢?”夏曦依然在吃草莓,眼皮都没抬一下。
刚要改口打麻将,柏墨抢先出声道:“没事,我给你们发牌洗牌。”
一副扑克哗啦啦打乱,随机抽出三张牌,其余均分为三份发到每人手中,艾一一把牌按大小依次排列,最大的牌是张小王,没有顺子也没有炸弹,她合上牌,不叫地主。
斗地主讲究技巧,烂牌不一定赢不了,艾一一和同为农民派的韩盈冬配合默契,左右夹击,抢先一步走完了所有的牌,战胜了地主夏曦。
有输赢就要有惩罚,柏墨提出输的人被赢家在脸上画鬼脸,夏曦没有异议。
胜利者艾一一无从下手,夏曦的皮肤细腻光滑,如羊脂玉的肌肤白里透红,唇上抹着一层口红,耳后有股淡淡的果香。
“来吧。”夏曦反过来鼓励艾一一,轻轻眨眼,双眼皮像折扇的开合。
水溶笔在唇侧画了两撇小胡子。
游戏继续,输输赢赢,三个女生无一幸免,全都画成了鬼脸,只有柏墨脸上干干净净,不付代价地看了场鬼脸秀,甚至还想拍照留念,她们三个怀疑中了柏墨的圈套,差点围殴他。
韩盈冬打出个对子,对夏曦说:“女神,我怎么没在学校里见过你?”
“我学摄影的,经常请假,不过我在学校有庆典活动时会去拍照,你可能没留意。”
“噢,原来是学艺术的,怪不得又漂亮又会打扮。”
打牌容易使彼此熟悉并在牌局中越聊越投机,兴致上来了早就没有原先的拘谨,农民们偷着商量对策打败地主,一时间战况愈发激烈。
玩到正酣处,夏曦从那个精美的链条小包里拿出一盒女士烟和打火机,两指夹着支细长的白色烟卷,打火机清脆翻盖,她问柏墨:“你家有烟灰缸吗?”
韩盈冬的牌举在半空落不下去,傅皓然和小胖的注意力也从电影转到牌局,大眼小眼干瞪着。
场面停滞。
一群从小到大习惯了循规蹈矩的乖宝宝,怕是未成年时连一滴酒都没沾过,别说是危害更大的烟,看上去文静漂亮的女孩子竟然抽烟,这件事显然超出在座人的接受范围。
夏曦的脸上还画着小胡子和黑眼圈,旁人的反应令她不知所措,已经点燃的火光从烟头移开,在空中轻微晃动,她呆呆的样子有点滑稽可笑。
客厅里除了屏幕上的特效声再无动静,卧室里传出一句兴奋的呐喊:“漂亮!三杀!”
一声嘶喊使时间再次流动。
“烟灰缸不知道,《变形金刚》倒有一部,看你们俩的电影去,斗地主没你们的份。”
艾一一口吻轻松地说道,一手扭一个头,把傅皓然和小胖转到电视机的方向。
夏曦将烟放回包里,拿起扑克等待出牌。
打游戏的接着打,看电影的接着看,斗地主的接着斗,若无其事地恢复了原先的热络。
午间在比萨店AA制的聚餐过后,夏曦因为上摄影课提前撤了,剩下的人没有玩尽兴,打算下午再去家电玩城。
柏墨望着夏曦走远,他特地落单,在后方和艾一一慢步并排,“大家好不容易有机会放假了聚在一起,希望今天没人不开心。”
意有所指,艾一一明白他的意思。
“不会的,盈冬他们没有坏心,就是有点意想不到,当时反应不过来懵圈了,大家都能互相理解的。”
“我知道。是你让我比较意外。”柏墨笑道
“只是随口一说。”艾一一随着他的笑也笑了。
柏墨直视艾一一的眼眸,他眼中欣赏的光采让艾一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心动,为了追寻那抹光亮,她想她是不惜付出更多的。
他说:“果然是春兰兮秋菊。”
艾一一没听懂,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柏墨快走两步追上大部队不再看她,他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认真解答,扬声答道,“春天的兰花和秋天的雏菊,都比不上那人的好。”
第六章 我们班女孩
升入高三,一切无关高考的活动无一例外地取消,语数英物化生六门学科和做题讲题两件事填满一天到晚的生活,高三学子都憋着一股劲,为了理想的大学和憧憬中的自由,虽然日子难捱,但总算还能熬得过去。
一天中唯一保留下的业余活动是大课间,短暂告别四方密闭的小黑屋,到操场感受广袤天际下的阳光,长久伏案的姿势得到伸展的机会,解放了僵硬的脖子和手指。
集合铃是首欢快的歌曲,集合的不仅是本校学生,还有抱孩子遛弯的大爷大妈,他们透过栅栏向里张望密密麻麻的人头,大概和在动物园观赏的感觉差不多。
一操场着装相似的人,却能够轻易分辨出哪些是高三,那些等待做操的过程中不忘手捧课本温习的一定是。
大课间是艾一一每天最享受的时刻,也是她遨游题海的动力。
中小学生广播体操的目的在于锻炼筋骨,伸胳膊踢腿必不可少,高中正是追求美感的阶段,和小学生似的蹦跶可做不到,所谓目前这个年龄的锻炼身体无非是为了更好地学习,因此校领导对课间操的检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学生们左右胡乱比划两下应付了事。
艾一一在做操的第三节 分外认真,一改软绵绵的肌无力动作。第三节叫体转运动。
上半身扭动,转到左侧时眼神总能恰好有意无意地瞄到最想看见的人,艾一一比节奏慢一拍,全体再向右转,她还可以偷看柏墨的正脸,他扭腰转来转去,有点傻乎乎的,像极了外面围观的退休老大爷。
然后到下一节,胳膊恢复抬不直的有气无力状态。
倒不如说体转运动这节的两分钟是艾一一最爱的环节。
自从高三学期伊始,韩盈冬意识到十二年寒窗苦读,最终到了冲刺时期,她没了关注儿女情长的心思,已经毕业的学长在大学里自在放飞,前段时间两人心照不宣地淡了联系。
分手如同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艾一一担心会影响韩盈冬的复习,想在大课间结束后安慰一下她。
课间操开始前的入场比较随意,哪个班下课早就先过来,散队是按班号从大到小倒着退场。
过了标识线没老师看管,队形渐渐散了,整齐的四排变成每人单独一排,艾一一站在原地前后寻找韩盈冬的身影。
一道不耐烦的男声响起:“让开!”
艾一一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她看了看站的位置,刚才只顾着找人没在意,的确挡住了男厕所的一小半入口。
来者语气不善,可毕竟是艾一一不占理在先,她向前两步让开。
“好狗不挡道。”那个瘦高男生嘟囔道。
艾一一耳尖,火气立刻冒了上来,她退回原地,伸手拽瘦高男的衣服袖子,把他也扯回了原处。
“狗骂谁呢!会好好说话吗!”
瘦高男挣脱开被抓住的校服,用手指着艾一一的鼻子,不耐中多了份怒意:“不会!挡我的路你还有理了,给你脸了,怕你啊怎么着!”
口角引来了纷纷侧目,艾一一的父母都没这样指鼻子骂过她,火气是越激越大的,她的脾气被激到顶点,也顾不上脸面,打算豁出去了。艾一一基本不和人发生争吵,但是并不在言语方面怯场,别说吵架,哪怕就是打架,艾一一小时候在幼儿园也是练过散打的,打这竹竿子未必打不过。
一人走近,左手拉过艾一一至身后,右手却下了重力,一拳砸在瘦高男的肩膀,出手的动作不像挥拳,好似只是将人推远,警告他别离艾一一太近,但力气丝毫不掺水,瘦高男被打得一个趔趄,他没料到有帮手,愣了愣没还击。
“欠揍去找能打的,别冲着我班女孩儿。”
若是没人护着,艾一一倒不觉什么,可柏墨就这么从天而降,护在她的前方,抵挡所有闲言恶语,反而各种情绪都后知后觉地涌现,被喜欢的人保护的踏实、众目睽睽下吵架的难堪、同盟终于来救场的委屈,一时虽百感交集,内心却很是安定。
理智回笼,冲动时不计后果,现在柏墨成了这场戏的主角,艾一一不由为他担忧,踮起脚尖靠近他耳边轻声说:“算了吧柏墨,马上毕业了,别给你惹上麻烦。”
柏墨没有应声,气势未减半分,不发怒也不急躁,一种不屑浪费精力的冷淡蔑视。
相熟的人也上前劝架:“就是,都是兄弟班的,别伤了和气,有这空不如多做遍真题。”
瘦高男也不想找事,偃旗息鼓,还没开打就休了战,借着劝架的台阶一溜烟跑进男厕所。
柏墨扫视了一圈围观群众,安慰众人说没事。
围在男厕所没戏可看了,一哄散去各走各路。
看热闹的人里有一班的,说明高三年级全部退出了操场,艾一一为等韩盈冬引发了事端,最后也没等到,不知她去干嘛了。艾一一不再傻等,连忙追上跟着人群快步离去的柏墨。
“嘿,”艾一一轻拍柏墨的肩膀叫住他,“都在气势上绝对胜利了还走这么快。”
“嗯。”柏墨的步伐不减。
艾一一小跑两步与他同行,“那人就是个愣头青,要是真和你杠起来怎么办,打架斗殴的处分很严重,还是在校园内。”
前面人潮汹涌,阻止了前进的速度,柏墨轻轻叹口气。他顾及艾一一,自觉放慢了脚步。
他不愿多做解释,给了个敷衍的官方答案:“自家同学受了欺负,总不能袖手旁观。”
“你不怕是我不讲理,受欺负的是人家吗?”
柏墨调侃地反问:“你是那种没事找事无理取闹的人吗。”
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单凭是艾一一这个人就站在她的一边,她小声低语:“这么相信我啊。”
他笑着说:“那还用说,你可是艾一一啊。”
艾一一的心猛地颤动,大概柏墨没有意识到,他自然而然说出的话语带给艾一一的亲近感。
艾一一是个乖孩子,从不违反校规校纪,从不反抗长辈的教诲,偶尔一次忘记带上课需要的东西都会紧张半天,她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在老师家长不让早恋的年纪,心里偷偷藏了一个人。
碍于女孩子的羞涩,她只敢任由内心起伏翻转,老一辈说“早恋的都是不学好的坏孩子”,校规里说“违者通报批评”,所以她沉默着,只敢一个人默默在完成课业后的空闲浏览网上的测试和占卜。
你暗恋的他喜欢你吗?
测测你们的缘分。
爱情姓名星座大配对。
……
测试结果若是成功几率达百分之九十九,她便高兴得和疯子似的手舞足蹈;若是屏幕上显示“很遗憾”,她也不恼,认为测试都是哄小孩的,一点都不准。
可是实际上,她不在乎当回“坏孩子”,通报批评也变得没那么重要,她担心的是百分之一的失败概率。
此时此刻,受到柏墨话语的鼓舞,艾一一不再害怕结果如何,埋藏的情愫几乎脱口而出。
算了——
马上毕业了,高考重要,若是真的有情,不在朝暮之间。
再等等吧。
第七章 艾一一和柏墨
高考考的第一科不是语文,而是艺考。
寒冬腊月里,考生们扛着大包小包的画具或乐器,游走于各个城市,首次进入大学校门,兴奋感早被乌泱乌泱排长龙考试的急躁所代替。表演专业俊男美女的羽绒服下是单薄好看的衣装,冻得他们浑身打颤;传媒专业的考生连着每天写几千字的作品赏析,手指写到抽筋。
一轮又一轮的校考,笔试面试甚至三试四试,艺考终于结束。
艺考成绩下发,艾一一他们学校普遍考得挺好,战绩硕果累累,有人想最后拼一把文化课,有人则稳进大学,强撑着精神不得不度过煎熬的最后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