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也一如既往地让时茵感到亲切。
他们聊了很多,大多是小时候的事。
时茵很开心,她很久没觉得这么放松,和平静。
可惜下午他还有工作,他们约好下次再聊。
离开时,两人一起走到门外。
温海晓说:“茵茵,你看起来不太好。”
时茵的心一下子就被戳中,说不出话。
他问:“你心里是不是有个很重要的人?”
时茵一怔,脸色黯淡下来。
“茵茵,小时候你可是个勇敢的小姑娘。”
时茵眼里含着泪。她的童年很短暂,回忆里的美好除了外婆就是海晓哥哥。
而外婆已不在。
她流着泪问:“海晓哥哥,我能抱抱你吗?”
温海晓看她一会,露出温暖的笑,“傻丫头。”
说完,他主动张开大大的怀抱。
时茵抹一把泪,扑向他的怀里,就像抱着外婆。
而路边一辆黑色大奔,疾驰而去。
-
时茵回到兰亭公寓,安稳住下。
第二天,她就开始投简历,准备先找个工作。
下午,她溜达到久汇广场三楼,发现上个月看的那家一直空置的店面在装修,看样子,正是要打造一家篮球馆。
她想着也许能在这里找份教练的工作,上前查问,工人却一问三不知。
她驻足观看良久,才离开。
两天后,她准备出门时,看到杨晋站在她家门口。
他第一句话就是:“你去看看他吧。”
时茵没说话。
杨晋一脸焦急,“他这次病得很重。”
时茵眉头蹙起,“你应该找医生。”
“他脾气很大,不让医生看,药也不吃,夜里一直在喘,话都说不出来。再这样下去,我怕……”
杨晋不会骗她。
时茵开始担心,点头,“走吧。”
车子刚在玫瑰园停下,她就推门下车。
方姨一脸激动地迎上来。
时茵顾不上寒暄,急急问:“他怎么样?”
方姨表情一顿,看到后头杨晋的眼色,迟疑了下摇头,“……不太好。”
时茵心急如焚地上楼,在门口平息一会,才推开房间门。
屋里很安静,床上的人像是睡着了。
时茵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着他。
短短两天没见,他憔悴不少,脸色苍白,眉头也紧紧皱着,像是有什么让他很烦恼的事。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好看得让人心折。
时茵心想,自己真是栽在这个人身上了,轻轻叹口气坐到床边。
许是意识到床边动静,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两秒后又迷迷糊糊地闭上,看着十分虚弱。
时茵忍不住伸手,轻轻触摸他的额头,有些烫。
江砚池猛地又睁开眼,抵制住大脑的眩晕,牢牢盯着她。
时茵心软,忍不住嘟囔,“知道自己有病,为什么不吃药?”
江砚池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稍作思考就明白大概是杨晋说了什么。
他忍不住弯起嘴角,嘶哑着说:“你关心我。”
时茵瘪瘪嘴,没说话,已经无心追究杨晋之前说的“他很严重,已经说不出话”。
“时茵,我一定很爱你。”沉默中,他轻声说。
时茵毫无防备,惊愕地瞪着他,久久才说:“……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江砚池轻笑,喉咙里发出抑制不住的两声低咳。
那天他等在车里,看到她和另一个男人拥抱,几近发狂,只差下一秒就要冲下去揍那个男人。
怕自己真的失去理智,他只能先离开。那是他人生第一次逃避。
等回去冷静下来,他叫人去查,那人叫温海晓,是她小时候的邻居。而且,他有女朋友了。
当晚,他心急如焚就要去找她。可是,连日来的奔波已经超负荷,他开始发高烧,全身失去力气,后面两天大多也是昏昏沉沉睡着,到了今天才感觉好点。
一个半小时前他吃了药,睡着前在想:明天,等明天他就去找她,就算扛也要把她扛回来。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悄悄抓住她的。
时茵手指微动。
他以为她要走,立即握紧,目光哀求,“茵茵,别走。”
时茵震惊,心乱如麻。
他看着她,眼神如火般炙热,“求你爱我,直到我死。其它随你怎么办。”
说完,他剧烈地咳嗽着。
时茵急得伸手捂住他的嘴,“快别说了!”
“我想讲给你听。”
他轻轻拿开她的手。
接下来,他断断续续讲了很多。
父亲早逝,二叔江政逐渐掌握江山集团大权,江家老爷子已失长子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并纵容江政把他们母子赶到国外。母亲不甘心自己曾经的荣华被人夺走,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十分严格地培养他,并以幼年的他为工具。小时体弱多病是她故意拖延不看医生导致,哮喘更是人为,母亲狠心以苦肉计博得江老爷子怜悯,才得以回国。自他懂事,母亲就告诉他,一定要夺回江山集团。于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完成母亲的心愿。
没人真正爱他,直到她推开他被砸得头破血流的那天。他那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救活她,不惜一切代价。因为他想听她亲口说出,她爱他。如果她死了,他必将永远坠入黑暗。
……
时茵静静听他以平常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他们的命运竟如此相似。
他又何尝不是她冰冷生命中的闪光,能让她发现还有自我,还能爱人,还想爱自己。
她弯下腰,又哭又笑地拥抱他,也拥抱自己。
【完结】
番外:
婚后一天,两人坐在院子里乘凉。
乘着乘着,两人腻歪到一起,坐一张躺椅上去了。
“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时茵翘起头问。
江砚池抚摸着她的长发,仔细想了一会,如实回答:“不知道。”
也许是那两年沉默的陪伴,也许是她说要离开和别人结婚的时候,也许是她被砸得头破血流倒在他怀里的那一瞬间……已经说不清了。
“反正是我先喜欢你的。”
时茵不满意他的回答,想想觉得有点委屈,“你说我只是个玩具。”
“有么,不记得了。”江砚池声音有些不自然。
“哼!”时茵坐起身,扭头不理他。
江砚池自知理亏,轻咳一声,“那只是说给我母亲听。”
当时他根基不稳,母亲手中还有不少股份,那么说只是权宜之计。
时茵依旧扭着脸,只给他一个后脑勺,其实在偷笑。到现在,她还哪有不明白的,不过是故意逗他。
“还是失忆可爱点。”他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江砚池?”时茵回头,斜他一眼。
“我说我爱你,老婆。”趁她转身,他顺势拽下她,牢牢吻住她的唇,直让她停止思考。
等她喘息的功夫,又在她耳边低语,“回房间去?”
时茵捂住他又要凑过来的嘴巴,坚决地说:“不行,晚上再说。”
江砚池没法,只能抱着她一阵耳鬓厮磨。
时茵半推半就,脸红红地瞥见在玫瑰园里修剪花枝的张叔。
心里忍不住嘀咕,明明蜜月已经足足度了两个月,这人还是动不动不分场地不分时间地缠着她,本来她一个人坐在这吹风吃葡萄,他非要凑过来挤着她。
想起他们的第一次,那又完全相反。
直至新婚夜,他还迟迟不下手,龟毛得令人发指。他说要让她印象深刻这辈子忘不了,又要时间地点心情全都完美,一会要开灯,一会又嫌灯光太亮。到最后,她气得打他,霸王硬上弓把第一次给完成。他却喜欢得不得了,完全就是个自虐狂。
“在想什么?”他轻咬她脖子。
时茵一抖,怕一会又收不住,赶紧转开话题,“我不喜欢红玫瑰,我要把这一园子全改种向日葵!”
“嗯?”江砚池脸上现出一丝诧异,心不在焉地点头,“也行。”
时茵捕捉到他刚才的神色,轻哼一声,“怎么,不高兴?”
江砚池亲亲她耳垂,安抚,“我以为你喜欢红玫瑰,才叫人移植过来。”
时茵惊讶,“我喜欢?”
“你不记得了?”
时茵摇头。
“你晕倒之前说:江砚池,如果我死了,请在我幕前放一枝红玫瑰。”
时茵突然记起,原来自己搞了个大乌龙。这里原本不叫玫瑰园,原先花园里种的也不是红玫瑰,而是各种各样名贵的花树,其中以兰花居多。“玫瑰园”这个名字还是她出院后住过来看到满园玫瑰才起的。
原来竟是她自己记忆混淆了。
她自卑怯懦,只是棵藏在角落里的无名小野花。在她倒在他怀里时,以为自己要死了,那一刻想的是,如果重活一次,她要做一枝红玫瑰,热情奔放,恣意地活。
所以,她和他说:“请在我墓前放一枝红玫瑰。”
没想到他不仅听进去,还种了满园的红玫瑰。
她抚抚额,有些尴尬地说:“那……那就留着吧。”
江砚池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看看花园里沉吟,“还是向日葵好,我叫人明天把这些玫瑰全拔掉。”
时茵也觉得,一片金黄金黄向阳笑,看着心情多好。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抠抠手指,“太浪费了吧?”
江砚池拿开她的手指,握进自己掌心,宠溺地说:“不浪费,只要你喜欢。”
时茵的心瞬间融化,奖励地亲他一记。
对了,久汇广场那间正在装修的商铺正是他为她准备,还有外婆家的房子也被他所买。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早已为她做了很多。
她终于不用羡慕时柔,她也成了会哭会要糖的小孩,但只在一个人面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