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两只手还在水里扑腾了一下,很诚挚地邀请他一起沐浴。
周信阳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浑身上下都是木屑,头发上都有。
他喃喃道:“我身上脏。”
于冬月比起过程理由更在意结果和答案,她微微拧眉,“我又不嫌弃你。”
周信阳耷拉着脑袋,眼尾微微垂下,像一只可怜小狗。
于冬月是有点英雄主义的,总是想要保护弱小,吃软不吃硬,但是性子天生冷淡又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所以经常要内心纠结一会儿。
可是,这人是她男人。她再冷淡也不会对她男人冷啊!
无论什么原因都不想勉强他,刚要开口说算了,周信阳转身大步流星出了房门,扔了一句,“等我一下”。
于冬月坐在热水里真的很舒服,又好奇他干什么去了,双手撑在木桶边缘,伸长了脖子想隔着窗子往外望,才发现窗户被周信阳用报纸粘上了,严严实实的。
周信阳拎了一桶凉水到小屋,褪去衣服,用水瓢舀水把身上头上的灰冲干净,最后抬起水桶从头顶浇下来,好一个清凉冰爽。
他双手攥拳被风吹得抖成筛糠,才想起没拿干净衣服,也没拿毛巾。
他索性拿着水瓢遮住身体某个部位,飞速跑进屋,关好东屋的门,噗通进入木桶。
于冬月都没看清人脸,一个白花花的大影子掉了进来。
像是水煮包子。
崩了她一脸的水。
周信阳伸手去擦她眼睛上的水。
原本被熏得热乎乎的脸上突然接触到冰凉的手指,于冬月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注意到周信阳头发上也是湿的,猜到刚才他出去干了些什么,又为什么光不出溜地跳进来。
她又好笑又心疼,撩了些水在他露出水面的肩膀上。
这一个月和她一起吃饭,周信阳的身材也不像当初那样干瘦了,肩膀宽厚了些。以前周信阳每日独自一人吃饭,别人家一天三顿也都是半饱或是七分饱,不饿就成。他一个人也能凑合,更是嫌麻烦,有的时候一天一顿饭,或者做了一次吃两天,凉了也不热。
婚后,于冬月有的时候半夜醒来肚子空空睡不着,周信阳也陪着吃一点。前几天闹别扭,他盯着于冬月的后背惊觉到,现在一天要做三四顿饭,还变着花样,他竟是没觉得麻烦过。
于冬月明目张胆地一点点打量他的身体,脸就不用说了,是她来到这里以后见过最帅的,没有之一。手臂线条流畅,宽肩锁骨明显,他平日的工作也会练到全身各部位肌肉,所以浑身上下是一点赘肉都没有。
于冬月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周信阳的额头,慢慢下滑至眉心、高挺的鼻梁、微翘的唇珠、性感的喉结、清晰的胸线、正在绷紧快要爆发的腹肌……
木桶虽然不小,但是里面坐了两个人,肯定是要有部□□体部位叠在一起的。自然是周信阳在下面。
周信阳身上有了热乎劲,在水下握住一只纤细光滑的脚腕,大拇指轻轻抚摸两下,顺势将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臂弯处,抓住另一只脚腕往怀里用力一拽。
两张被热气烘得泛红的脸距离不足10厘米,滚烫的呼吸尽数落在对方脸上。
于冬月的视线在对方的眼睛和嘴唇之间游走,她眉眼松弛,而面前的周信阳却是连额前的青筋都明显绷紧。
他喉结重重一滚,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他此时早已心急如焚。
*
并排建了四个大棚,于冬月从4号大棚出来再转回到一号大棚,刚推开门就被里面的嘈杂搞得头大。
任红双手叉腰,眼珠子瞪得滴溜圆,吵了一会已经筋疲力尽,见到于冬月进来又打了鸡血似的提高了嗓门,“苏迎娣凭什么当小队长?她初中都没毕业,让我一个高中毕业城里来的听她指挥?凭什么凭什么!”
“凭这里我说了算!”
于冬月不急不躁,一字一顿,生怕一号大棚里的谁没听见。
她越平静任红就越接不下她的招。要是她被任红带着声嘶力竭地吵起来,那任红就会上升各种高度,一会说自己人微言轻,一会叉腰说自己城里那个在厂子里当官的表舅舅。
要是低声下气哄着她就更不行了,她还不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这些天相处下来,于冬月多少掌握了一点她的脾气秉性,总之让她一拳打到棉花上,晚上躺床上还得琢磨琢磨于冬月那么淡定不会是背后有人撑腰吧。
于冬月不管任红是怎么揣测她的,只要能让耳根子清净下来就行。
任红只得撇撇嘴出去挑粪。
众人见状也不看热闹了,转身忙自己的分地。
于冬月不止负责整体大棚种植的几亩地,还有和张瑶一组分到的四分地要照顾,尽管她体力超于常人,也是累得浑身酸疼,每天回家都要让周信阳帮她按摩按摩才能睡着。
刘力刚才过来跟她说第十一大队的要来人看看大棚种植,可能会在他们大队也开始推广这种种植方式。
第十一大队可是青友公社十几个大队中去年年总产量总经济最高的一个大队,公社不止给他们颁奖状还会给予相应补贴,日子可谓是越过越好,果然越厉害的越想着要进步。
不过,于冬月可没有要热情招待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想法。
刘力领着他们来到一号大棚,开始笑眯眯地跟他们介绍于冬月,于冬月礼貌打了个招呼就埋头干自己那四分地的活,刚才已经让苏迎娣带着他们去观摩了。
苏迎娣前婆婆家的自留地,都是被苏迎娣一人照料的,大部分种植红薯玉米,小片地种了些当季蔬菜,在大队里都是出了名的,好些人都去跟她请教咋能种得那么好。
在种地方面,苏迎娣有着让人不得不服气的才能,她说起那些容易让人忽略却需要注意的步骤时,经常会让于冬月和张瑶赞叹连连。
虽然以前没有采取过大棚种植,但是张瑶给她找了些相关报纸后,她在这方面上手极快,她现在不用照顾家里,每日在大棚里的时间比在家里的时间还多,多次试验后还得出一种最适宜这一片土壤的培育方式。
苏迎娣和外人交谈起来还有些怯怯的,但是他们问的专业知识她都对答如流,于冬月从那几个人眼里看出了出乎意料和衷心地敬佩。
第十一大队来了5个人,四男一女,于冬月虽然都没见过,还是一眼认出中间那位斯文从容的男人是传说中三年前下乡的邵建民。
第十一大队也是自他来了后才大幅度提高年总收益的。
于冬月无奈叹气,同样是知青,瞅瞅人家,有想法懂实践肯吃苦,再看他们这几个知青……
贺俊和程晓薇还是不错的,有把队里的事放在心上,剩下那几个就说不准了。
尤其是和邵建民远看差不多气质的成家良,两人看上去都是斯文读书人,一个是蔫儿坏,一个目光炯炯、正义凛然。
邵建民等人在苏迎娣的带领下把四个大棚都转了一圈,满面笑容来到于冬月面前,态度温和,“如果不打扰的话,我们也想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您学习学习。”
于冬月慢悠悠地还没开口,跟着转悠了一圈,对此也很满意很骄傲的刘力大队长咧嘴笑着说:“不打扰不打扰,咱都是一个公社的,有问题一起解决,互相帮助嘛。”
于冬月内心腹诽,刘大队长还真是宽宏大度,世上无双呢。
天色渐暗,大家做好收尾工作都回家赶紧吃好了饭好好休息一下。
张瑶扯着于冬月窃窃私语。
于冬月闻言整个人汗毛倒竖,难以置信,“真的?你亲眼见了?”
张瑶点头如捣蒜,“我昨天晚上去给江颖辅导作业的时候回来晚了,亲眼见到他们两个在柴禾垛子后边,那声音……我没经历过也能猜到在干什么啊。”
张瑶急着想证明她没看错却苦于除了一双眼睛没有证据。
于冬月肯定无条件相信张瑶的,越毫无置疑胃里就越犯恶心。
这剧情完全是乱飞了。
第25章 肚子里有娃了
一个月后。
从大棚门口望进去, 绿油油一片,生机盎然,种植的豆角和黄瓜长得老高, 人蹲在地上除草连个头顶都见不着。
门口时常有掰完玉米经过的村民往里面好奇地张望,一脸掩饰不住的羡慕还是出口唱衰, “这里面多闷啊, 还是在外面吹风掰玉米挖红薯自在。”
“这能卖多少钱,都是白忙活, 现在肚子都填不饱,谁家还在外面买菜啊。”
“对, 过几天他们就要哭着回来跟咱们一起割稻子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也就带着这帮不懂的知青瞎折腾,咱们种地这么多年谁会那么容易被糊弄当个什么试验品哦。”
迟晚从外面刚挑了两桶牛粪回来,听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酸, 没好气地吼道:“起开, 看热闹站远点,堵什么门口啊!”
说闲话的人骂骂咧咧地散开了。
她走到她负责的四分地, 欣慰地看着她从无到有的黄瓜已经开始冒出黄花了,成就感油然而生。笑盈盈地跟旁边蹲着拔草的苏迎娣说:“迎姐, 我挑了两桶牛粪,用不完, 你拿走一桶去用。”
苏迎娣除完了自己的分地顺手帮迟晚这一片也扯了些杂草下来,摆摆手,“不用了,等会我去猪圈那边看看,你瞅瞅谁没空去找肥就给谁吧。”
迟晚柳眉一蹙,“给你你就拿着吧, 你还帮我除草了呢,我跟你说迎姐,这些都是我刚才和孙老太抢的,你赶紧用了,我怕等会她带人来找我要回去,牛粪可是最好的肥料。”
苏迎娣也不客气了,动手施起肥来,顺道帮迟晚的地也施了。
“迎姐”是迟晚跟着于冬月这样叫的,她一开始还纳闷,苏大姐就苏大姐,迎娣姐就迎娣姐,怎么还迎姐了?不过这段时间于冬月雷厉风行的作风确实让她敬佩,所以不自觉的就什么都跟她靠齐。
于冬月怎么称呼别人她也怎么称呼。于冬月男人中午给她送了韭菜盒子,当天下工她就借了张瑶家自行车去公社饭店买了个韭菜盒子。听说于冬月去学开拖拉机,她立刻跟刘力队长报名自己也要学习开拖拉机……
迟晚正扯个脖子观察于冬月干啥呢,余光瞥见门口慌张进来的男人。
于东升在门口喊了声任红的名字,任红正好从外面上了厕所回来。
于东升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一张油饼,讨好地捧给任红,“任……任知青,还没吃晌午饭吧,这个给你,你尝尝,我嫂子做的。”
任红四处环顾一圈,怕谁看见似的,可是现在一号大棚里的人都齐全着呢,她压着怒火,冷脸接过,眼睛乱瞟,“行了,你快点走,让人见了不好。”
于东升撇嘴,咋就不好了,在他心里他俩还是对象的关系,只不过现在彩礼没凑齐没过门罢了。
“任红,我娘问你啥时候有空去家里吃饭。”
任红脸上再明显不过的嫌弃两个大字,“我不去,于东升同志,我都说了我俩完了,我不和你好了,你别再纠缠我,否则……否则我就去告刘大队长,说你骚扰我。”
于东升眼里闪过一丝狠戾,拉着任红往外走,有话要悄悄跟她说。
张瑶朝于冬月脚边上扔了块土,挤眉弄眼。
于冬月没往那边看,但也听了个大概,下意识就往后头成家良那边瞄。
于冬月现在特能体会那些爱八卦的人,成天除了种地没别的事,可不就听些小道消息解解闷嘛。
一眼没瞅到成家良,脖子伸得直疼,她又转回来专心致志拔草松土。
大棚每天固定时间要开着门透透气的,现在正开着,就清晰地听见任红怒火中烧地声音,“于东升!你他娘的就是赖哈马吃天鹅肉,你也不看看自己啥条件,竟还敢来骚扰我,真以为我在农村没亲戚就当我好欺负是吧,你这种赖哈马,我徒手就能给你撕开,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你离我远点!”
张瑶和于冬月低头忍着笑,肩膀笑得直颤。
任红气得红着脸自己进了大棚,迟晚见了郑重其事问道:“任红,你不是跟于家老二早就掰了吗?他咋还来找你,你没跟他说你已经跟成家良处对象了?”
任红的脸从红到白只用了两秒,瞪着眼睛紧咬着嘴唇。
迟晚瞧她表情不对,走过去小声问,“咋了?你没跟他说啊?”
于冬月和张瑶笑得脑袋都要插进地里了,她们知道迟晚嘴上没个把门的,平日里都咋咋唬唬,不过没啥心眼,最初因为和任红在知青点挨着睡,所以才关系好,倒不适用于那句“人以群分”,她可不像总是没事找事的任红嘴那么欠。
今天可是开了眼界,可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任红扫了一圈,本来干活的一号大棚里的几个知青和村民,都站起身直着腰打量她和蹲着一动不动的成家良。任红深呼吸一口气,翻了个白眼径直走到自己的分地。
迟晚以为她还在气于东升的事,不以为然,“没事,咱以后还得回城里呢,谁不到万不得已会跟乡下人结婚啊,他没受过教育他不懂,你就跟他说你有对象了,让他跟你保持距离,不然他就是流氓罪!”
任红忍无可忍,“迟晚!”
“任红!”
任红和门口的声音同时响起。
于东升怒气冲冲地站在大棚门口,往右看到了于冬月,要不是因为于冬月,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丢脸。
“老子他娘的给你脸了是不是?你真是跟于冬月在一起干活时间长了,被她传染了,现在也敢不把老子放眼里,我今天就告诉告诉你,谁说了算!”
于冬月觉得自己是莫名躺枪,蹲得时间长了慢悠悠站起来伸伸腿。
任红随手拿了旁边的铁锨朝于东升走去,要把他赶走。
于东升眼里,于冬月和任红这是在明晃晃的挑衅!
他先下手为强,手脚并用,从眼前的豆角架子开始,一拽一踹,根都翻了出来,疯了似的毫无顾忌横跨前面几垄嫩绿的菜苗。
大棚里伺候了一个来月的人都心疼死了,就算不是自己的分地,也跟着心疼。
门口这块是贺俊的分地,他刚去别的大棚解决完别人的事正好回来见到这样一幕。
于冬月也不会眼巴巴地看着他发疯毁了大家的心血,上前阻止他,任红拿着铁锨往他腿上拍,于冬月扯着他的胳膊往外拽,迟晚怒喝着指着门口逼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