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妈被樊途他二叔感动,以为他们俩个是来借钱的,便扭过身从贴身衣物中取出一点钱,递给樊途他二叔。
樊途他二叔哭笑不得,坐在一边的樊途也忍俊不禁,两个人连连摆手,说:“不能要不能要。”
“拿上吧,不用客气,邻里乡亲的,帮个忙应该的。拿上吧拿上吧。”
“大娘,这真的不能要。你收起来!”
这样来回了几次,樊途他二叔长长地哀叹一声,“大娘,我和您说实话吧!我今天来呢,是有个不情之请。樊途从小身子骨就不好,总是生病,好不容易长大上了学,又被同学欺负,每次回来不是胳膊有伤,就是腿上有伤。
加上嘴也笨。不会说话,出了事也不给老师说就自己憋着。
在学校还好,学生坏总也有个限度,出了学校门,谁还顾得上一个小孩子的死活,还不是想欺负就欺负,偏偏他又长得瘦,就算想还手也没那个力气。”
面对来生他妈殷切的目光,樊途他二叔鼓足勇气,把樊途想让他说的话说了出来:“大娘,我见识过我伯伯的一身功夫。这周围他说自己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樊途他二叔搓搓手掌,稍微避开一点来生妈的目光,降低音量,略带乞求地说:“就是,就是,您看能不能和我伯伯说说,让樊途跟着我伯伯学上两招,出了社会能防身,不被人欺负就行。
我知道我伯伯的规矩,所以我们不敢奢求能拜伯伯为师啥的,伯伯稍微给指点两招就成。”
樊途说完一手摸着樊途的脑袋,樊途会意,先是坚定地点了两下头,然后说:“奶奶,我不多学,学两招防身的就可以了。”
来生妈面露难色,“樊途他二叔。来生爹今天六十多了,我和他都是当爷爷奶奶的人了,我实在不想让他还和年轻时一样上窜下跳的,万一一不小心出了事怎么办?
但是呢,樊途这孩子不容易,说不让他学我又不忍心。樊途他二叔,你看这样行不行?
老头子有两个徒弟,大徒弟孝顺,二徒弟功夫好。老头子回来后我和他商量商量,明天让他俩过来一趟。
如果樊途愿意,就让他在这两个人中间选择一个人做师傅。两个人虽然都没学成什么,但教樊途防身的功夫也还是可以的。”
“大娘,那真的再好不过了。谢谢您,樊途,谢谢奶奶!”
“谢谢奶奶!”樊途真心实意地给来生妈鞠了一个躬。
两个人兴高采烈地走回家,心里都为樊途即将有功夫可学而高兴,同时也为未来他们爷俩称霸瑞峰街而开心,当天晚上两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然而,乐极总是生悲的。
第二天两个人满怀希望等待来生妈的好消息时,来生提着东西来了。
他拿了三样东西:一袋面,两斤鸡蛋,一包绿纸红皮的点心。
东西被原样退回来了。
樊途他二叔不明白这什么意思,还兴高采烈地一拍来生厚实的肩膀,客气道:“哥,你来就来了,带东西干什么。”
边说边把东西拎进房间里。
“这哪是我的东西,我爸让我送回来的。”来生看到樊途他二叔接了东西,便悄悄松了口气。
“哥,我叔人真好,还不要东西,那改天事成了,我带着樊途过去好好谢谢我叔。”
“好什么好!”来生不满地看了一眼樊途他二叔,“我爹不同意!让我把东西送回来了。还揍了我一顿。”
“这……”樊途他二叔愣在原地,不是答应好的事情吗?怎么突然反悔了“哥,为什么呀?”
“你不清楚为什么?”来生恨铁不成刚地剜了樊途他二叔一眼。
“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我问你,你现在做什么事?”
“没做什么,瞎混呗!哥,进去坐,别站在这说话。”
来生一把打开樊途二叔拉着自己的胳膊,不耐烦地说:“不坐了,你把东西拿回去。我走了。”
来生说完扭头就走。樊途他二叔急忙追出去,边喊:“哥!哥!你把话说清楚再走啊!”
樊途一动不动靠在门框边。等他二叔走回来,他才解释道:“肯定是知道咱们不干好事。不愿意教。”
“那怎么办?”樊途二叔忧愁地看着樊途。
“二叔,你帮忙打听打听,来生爹最近有没有想买的狗?咱们帮他弄来。”
“狗?这我也不懂啊,你去找你三叔,你三叔肯定知道。”
“我三叔一天也见不到人影啊?我上哪找他去。”
“你去你奶奶家等,他晚上总会回来的。”
樊途等了将近五个小时,在他头一点一点要睡过去的时候他三叔才撞开大门,七摇八晃地走了进来。
一看他三叔这个样子,樊途叹息一声,知道今天没戏了。于是端起白瓷缸子咕咚咕咚喝了个饱,一抹嘴,打算进他爸原来住的房间里凑合一晚上。
“樊途!是你嘛!”他三叔扑过来,两手抱住樊途的脖子根,一用力,将樊途提了起来。
“三叔,是我,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樊途越挣扎那双手越箍得紧,渐渐地,他的脸涨得通红,喘不过气来。
他三叔嘿嘿一笑,撂开了他,自己斜躺进旁边的椅子上,盯着樊途看了好一会儿。
樊途心里发毛。他三叔为人深沉,不喜玩笑,经常摆着一张脸,这会喝了酒看上去就更加严肃,就像即将训斥犯了错学生的老师。
最近也没做什么触三叔霉头的事呀,樊途心想。没等他再把最近做的事情再想一遍,他三叔就开口了:“你想学功夫?”
樊途心里一突,他三叔怎么知道他学功夫的事?他点点头。
“去找的来生妈?”
樊途再次点头。
“来生爹最恨混混。”
樊途惊愕地抬起头,看着他三叔。他猜到来生爹觉得他和他二叔做的事不光彩,不愿意惹一身腥,没想到人家是对这个行业有想法。
“他哥就是被混混打死的。”
“怪不得。”
樊途三叔眯起眼睛,问了一句话:“樊途,你要是真心实意想学功夫强身健骨,你三叔我可以帮你说这个话,但是你要是还打算继续跟着你二叔混,就趁早断了这念头!”
樊途沉默了。
二叔和三叔从小就互相看不上,时常吵架打架,隔阂也越来越深。
长大后,他二叔踏踏实实去了一个厂子干活赚钱,他三叔理了头发,纹了纹身,去当了混混,两个人谋生手段的差异越发让他们彼此看不上。
当初他决定跟着他二叔混的时候,他三叔就激烈反对过。他三叔的意思是让他去学一门手艺,木匠活或者厨师,最起码饿不死。两个人为此还大吵了一架。
他二叔觉得自己有理,不用吃苦就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每天要累死累活去做苦力。
他三叔是觉得人就应该踏踏实实地去干活,家道酬勤,只要肯吃苦,日子就能过得下去。
两个人的境况也完全不一样。他二叔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和六七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睡觉,而他三叔按时吃饭,荤素搭配,还很有营养;
虽然目前仍旧在家里住着,但听说他已经攒了一些钱,准备自己租个房子,搬出去住;
新谈的这个女朋友长相靓丽,主要是温柔贤淑,对他三叔很好,一心想嫁给他三叔。
随便拉出一个人,让他在两个人中间做出选择,任谁都会选择跟着他三叔干。
但当时的樊途不这样想,比起他三叔,他更愿意跟着他二叔干,因为他不喜欢那种按部就班的生活。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妈的话起了最重要的作用,即使当时他不是很理解。
他妈说:你二叔虽然日子过得不好,但心是好的;
你三叔日子过得好,但心思深,看不透,跟着他是要吃大亏的。
樊途沉默了。
他知道跟着三叔干事正确的,但他还是想跟着二叔,他还有没有验证的事情和亟待实现的目标。
“这样,三叔也不逼你,你好好想想。”他三叔用手扶住椅子把手,起了身,想起什么,拄着椅子的那只手顺势抻直支撑着他的重量,他转过头来,看着樊途说:“来生爹和三叔是好朋友,你想学功夫就是一句话的事。刚刚来生爹说他最近想要一条会逮兔的细犬,你三叔我弄一条送给他,你这事就成了。多简单!何必又是面又是点心的,麻烦又没有效果。”
他三叔拄着椅子的那只手一用力,反作用力使他离开了椅子,歪歪扭扭地站在樊途不远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樊途后,摇摇晃晃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边一字一顿地说:“樊途,一定考虑清楚。不要再选错了。”
听到他三叔的话,樊途出了一身汗冷汗,睡意全无。在原地缓了许久,他才回到房间。
一夜未眠,樊途在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时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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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 11 章
——老六下——
樊途找到他二叔。对他二叔说:“二叔,我问三叔了,来生爹现在想要一只会逮兔的细犬。”
樊途二叔睡得正香,突然被樊途吵醒,心里不快,但也还眯瞪着一双睡眼听樊途说话,虽然一个字都没进去到他耳朵里。只是条件反射地重复最后几个字:“会逮兔的细犬?”
“对,会逮兔的细犬!”樊途的目光奕奕有神,期待地看着他二叔,“二叔,你认不认识贩狗的?咱们去搞来一条细犬,送给来生爹不就好了?”
“送给来生爹?”樊途他三叔疑惑不解,“为什么要送给来生爹?”
“因为我想跟着他学功夫啊!”
“为什么要跟着他学功夫呢?”樊途他二叔仍旧迷迷糊糊的。
“因为咱们要打败别人。称霸瑞峰街啊!”
说道称霸瑞峰街,他三叔彻底醒过来了。他揉揉眼睛,对樊途说:“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懂。”
樊途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可我们从哪弄来细犬?”
“二叔,你有没有哪个朋友养狗的,让他帮忙买一条就行了。”
“你见过你二叔有过朋友吗?你二叔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不认识玩狗的人。这事你应该找你三叔,他平时干完活就好玩玩狗。”
“我不想麻烦三叔。三叔不怎么喜欢我。”
樊途二叔哈哈大笑,拍着樊途的肩膀,说道:“家里没人不喜欢你。他那是不喜欢我。你离我远一点他就会给你好脸色了。”
“我为什么要离你远一些,我觉得我这样就挺好的。咱们自己也能买到细犬,这片玩狗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樊途心里也不说清为什么,即使在见到二叔点头哈腰的谄媚嘴脸后,他也没讨厌他二叔,反而更亲近他二叔,他三叔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努力生活,他却没由来地讨厌他三叔。
“唉,你这孩子,那是你三叔,又不是别人。就一条狗的事,你要是开口,你三叔肯定会帮你的,都是一家人。”
樊途摇摇头,“我还是靠自己吧。实在不行的话我再去找三叔。”
“你呀你!也不知道像了谁。来之前吃饭了吗?”
樊途摇头。
“等我洗把脸带你去吃饭,然后去狗市转一圈,看有没有细犬卖。”
“好。”
两个人满怀希望地来到市南,却被告知狗市不开放。下一次狗市开放的时间是两个月后。
樊途不想等那么长时间。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
“二叔,还有什么渠道可以买到细犬吗?”
“买细犬不是问题,会逮兔的却难找。一般人不会轻易卖出会逮兔的细犬。养细犬的都指望卖野兔挣钱。”
“呃……”樊途长吁一口气,“我们能不能瞒着来生爹去找他的两个徒弟?”
“不能。被来生爹知道会把他们逐出师门的。学不学都是次要的,害别人的事不能做。”樊途他二叔一本正经地说道。
樊途不以为然,如果影响别人被逐出师门是害别人,不能做。
那为什么给别人要保护费,霸占别人的钱财,就不是害别人呢?
“我一会去问问老大吧。”
站在人家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人的人,会去问谁家有逮兔的细犬?樊途不相信。
“二叔,你不用操心了,我自己想想办法吧。”
其实樊途也并不是非学功夫不可,听说那家店主的儿子过几天就要去上学,等店主儿子去了学校,他和他二叔仍旧可以过去收保护费。
至于其他的硬茬,打不过就不去收保护费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但是,樊途这个人非常执拗,也好面子。自己丢了人,就一定要找补回来,不管花费多长时间,需要投入多少精力。
没过一会儿,樊途想到了一个新的主意,他决定守着他三叔。
他三叔既然说出了那样的话,就一定是手上有货或者能从别人那儿买来。
同时,他也清楚,就算不帮他递话,他三叔也是会把细犬送给来生爹的。
果不其然,他在跟踪了他三叔两天后,看到了那只会逮兔的细犬,狗如其名,细瘦修长,樊途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张纸片。
他三叔干完活,和一个工友勾肩搭背地从工厂里出来,吃了顿饭,喝了两瓶酒,去工友家溜了一圈,就将细犬牵回家了。
樊途跟到巷子口,停住了脚步,转而拐向了另一条路。这条路通往他奶奶家的后门。
他靠在门边,侧耳倾听里边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铁链滑动的声音,并伴有他三叔的叫骂:“你个蠢货,好吃好喝得供着你,日子过得比我老娘都舒服,你就这么报答我?嗯?就这么报答我?看着你就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