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两个人站在小主人-我的小主人名叫荀晓乾-前面，张璐不敢和之前那样放肆，恭恭敬敬把三个人请进了门。
到底是清楚门道的老人，他们并没有开口就询问张璐最近有没有收到一条藏狗。而是坐下拉起了家常。
先是李红达问：“璐璐，最近怎么样，忙不忙？”
“叔，不忙。这两天来送狗的人少。过两天才会忙起来。”
“你接手没多长时间，很多事情还得慢慢适应。我记得你爸那时候忙起来真的是饭都顾不上吃上一口，起早贪黑，拿自己当牲畜使。
你呢，女孩子家家的，没必要像你爸那么拼，到时候忙不过来了就给我们这些老骨头打电话，过来帮帮你。”
“叔，知道了。”
李红达笑着点点头，状似无意地看向站在一边的荀晓乾，说：“小荀啊，第一次来吧，让你马叔带你到处转一转，刚好我也有些话和璐璐说。”
李红达没有撒谎，他是真的有事情要和张璐谈。
马水宗领荀晓乾出去后，李红达一张轻松的笑脸立刻耷拉下来，唇边的肌肉松下去，形成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他说：“璐璐，你知道晓晓最近在干什么吗？”
“不知道。”
“她是不是和孙波有联系？”
张璐仍旧摇头。她不知道，张伟华死后，张晓就被大姨接走了，自那以后就没回来过，平时也不打电话，所以她不知道。
“唉。我听说她和孙波走得很近。这……唉，她在省外上学，怎么就会认识孙波这个混账东西！”
张璐知道孙波这个人。他是一家大酒楼老板的儿子，为人心狠手辣。
但这也并不足以让他们对他冷眼相待，真正的原因是孙波手脚不干净，经常偷狗，并且心情不好时会虐待狗。
张晓可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她似乎只用学习，别的一切都不用管。
她和这些事情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他们不允许她向这边看，她也不会看，她只是不停地向前走，一直走，直到远得已经看不见这道鸿沟。
张璐懂得，在一些事情上，大人们喜欢避重就轻。说是联系，恐怕关系比这还要更近一步。
张璐本以为张晓会抛弃他们这些人，高昂着头颅，奔向另一种对他们来说不可企及的生活。
然而，张晓还是被拽回来了，仿佛生在这片土地上，就必须死死得扎根在这里一般。
张璐幸灾乐祸，她不喜欢张晓，张晓也从不拿正眼看她。她巴不得张晓落得个凄惨的下场，最好和张伟华、钱丽芙一样，不得好死。
“你有她宿舍的电话吗？我和她说说。”
“没有，只有我大姨知道。”
“那就按我的意思给她寄封信过……”
“叔，我也没有她学校的地址。”
“那你知道什么？你好歹是她亲妹妹，怎么问你什么你都不知道。”
“叔，你也知道我们关系不好。你问我还不如去问刘归。”
“刘归在哪？这几天怎么没见他？”
“他进去了。”
李红达猛地一下扭过身子来看着张璐，实在不能相信张璐口中的话：“你说什么？进去了？”
“是的，前两天的事。”
“他又去赌了？”李红达愤愤拍了下桌子，又用锋利的眼神盯着张璐，一字一句问：“你也去了，是不是？”
张璐低着头不说话，脸上却是无所谓。
“你呀你！你呀你！你叫我怎么说你！你爸都被你气死……唉，你怎么还不知悔改！”
李红达唉声叹气，随后别过脸不去看张璐，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张璐以为李红达不会再问放她走时，听见他说：“又输了？”
“赢了。”
李红达语塞，只是摇头叹气。过了会，马水宗领着荀晓乾回来了。
张璐看见马水宗悄悄向李红达摇了摇头。李红达右手摩挲着椅子把手，对张璐说：“你长点心吧。不要最后弄到家破人亡你才知道收手。”
说完站起来，一行三人就要走。
张璐叫住荀晓乾，对其他两个大人说，“叔，你们先走，我和他说几句话。”
“璐璐……”
“叔，他破了规矩。”
两个大人齐齐在荀晓乾肩上拍了拍，阻止住他往外走的脚步，叹息一声，摇摇头，走了。
荀晓乾警惕地盯着张璐，张璐却并没有看他，她返身回去坐在李红达刚才坐的那把椅子上，发问：“不打架，问你几个问题，答得让我满意了，自然就让你走。否则，今天别想出这个门。”
“你不让我走我就走不了了？你也太小看我了。”
“好，那你走吧。”张璐一扬右臂，指向门口。
“我既然站在这儿，就说明我想站在这儿。而我之所以不走，不是因为你所说的我不敢，而是我不愿意走。”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那儿有椅子，坐吧。”
“不用，我站着。”
“随便你，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凭什么告诉你？”
张璐真想抡起旁边的椅子砸过去，但想到没有了解到的事情，她又按捺住自己的手。
咬牙切齿地说：“因为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是我不知道你的。”
“我知道你的名字是我凭自己的本事知道的，又不是你告诉我的。”荀晓乾头一昂，显然不愿意屈服于张璐。
“荀晓乾。”张璐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看猴一样看着荀晓乾，“你爸是不是叫荀峰？还有个伯伯叫荀嶙？要找的狗叫铁刃？”
荀晓乾高高抬着的头颅终于肯纡尊降贵低下来一点，看着张璐了。
他十分吃惊，以为只有自己对张璐了如指掌，而对方对他一无所知。
不过他没有傻到去问张璐怎么知道的。人人鼻下长着一张嘴，他是怎么知道张璐的，张璐自然是怎么知道他的。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看着荀晓乾的反应，张璐知道自己赌对了。这小子的确就是荀老不死的二儿子，听说他二儿子在外地上大学，成绩非常好，过几年还会出国留学。
张璐本以为会是一脸呆滞、说话文邹邹的傻子，没想到竟然倒还长得周周正正，看不出一点迂腐气。
“荀峰前脚把狗卖了，你后脚就找狗，瞒着你卖的？”
荀晓乾的脸上浮现出怒色，张璐看见他悄悄握紧了拳头，得意不已，又添了一记猛料：“我见过铁刃。”
荀晓乾这次是完完全全把所有目光都放在张璐身上了，他既惊讶又激动：“你在哪见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张璐学着荀晓乾的语气说道。
“呃……”荀晓乾第一次无话可说。
“不是有本事吗？去问吧，看看谁能告诉你。去吧。转身直走，大把的叔叔等你去问他们呢。”
“你……你不要太过分！”荀晓乾气愤得手直打颤。
“过分吗？我不觉得。”张璐双手一摊，“想好要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荀晓乾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勉强点头，几乎从牙缝里呲出两个字：你问。
“好。荀峰为什么卖铁刃？他不差钱，区区一个铁刃，不至于养不起。”
“这……这说来话长。”
“你就不能长话短说？”
荀晓乾思考了许久，才简短地说了一句话：“因为我喜欢铁刃。”
张璐眼睛一亮，倾身向前，追问：“说具体点。”
“他怕我玩物丧志。走上他的老路。”
张璐听懂了，但她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于是又问了一遍。
“你让我长话短说，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的，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回吧。”
“你在哪见过铁刃？”
“我说要告诉你了吗？”
荀晓乾闻言猛地瞪圆眼睛，要吃人一样。张璐舒心的笑起来，坐姿越发松散。
忽然，荀晓乾坐到张璐先前指的那张椅子上，也翘起二郎腿，双手大剌剌地搭在两边的扶手上，头一歪搭在靠背边沿，斜眼看着张璐，就这么看了一会，嘴角牵起一抹嚣张程度不下于张璐的笑，说：“张璐，是吧？我知道的事情可不比你少，不如咱们来谈谈李莉？”
张璐果然立刻站起，三步走到荀晓乾面前，厉声道：“你知道什么？”
“我说过要告诉你了吗？”
张璐不打算再和荀晓乾绕圈子，她不错眼珠地盯着荀晓乾，扔豆子似的快速说道：“我今天中午见到的。”
“因为一个男人。”
“就在这儿。”
“和男人谈过恋爱。”
“太残，我没收。”
“男人出轨。”
“那个男的是谁？”
“狗贩子是哪个？”
“刚才我先说的，这次到你了。”张璐双手环胸，睥睨荀晓乾。
“你先。”荀晓乾也并没有因为坐着就妥协。
“不说算了。我会知道的。”张璐又坐回椅子，双腿交叉搭在一旁的小桌子上，从手边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点燃。再没有看荀晓乾一眼。
荀晓乾并没有不自在，他放下搭起的那条腿，站起来，整了整衣服。
倏然间，满院子的狗开始狂吠。荀晓乾就着房间的灯光向大门外看去，模模糊糊看出一辆车的轮廓。
他又去看张璐，她在缭绕的烟雾中抬头，望向门外，愤愤然，仿佛与谁有不共戴天之仇，但眼神却畏缩恐惧，像是见到索命阎王一般。
真奇妙……
荀晓乾这样想着，又重新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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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 4 章
有人走过来。他走路时每一步都踩踏地很实在，但速度却不慢。
有人走过来。他走路时每一步都踩踏地很实在，但速度却不慢。
张璐收起搭在桌子上的腿，用力踩在地上。就连荀晓乾也一改之前的放松状态，正襟危坐起来。
那个人越来越近，张璐死死夹住手上的烟，荀晓乾竟直接站了起来。
终于，那人踏进门槛。
荀晓乾微微弯腰，叫了声：“爸。”
“嗯。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想来，就来了。”（在此处，土狗着重强调了荀晓乾的声音在颤抖，结合我之前的了解，我觉得它没有撒谎。）
“来干什么？”
“找铁刃。”
“我和你说过，不用找。”
“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那是我的狗！我卖自己的狗还需要经过你同意？你他妈的算老几？还问你老子凭什么？你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打你？”
“你不能这样对待铁刃。”
“你管不着！老子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我就在做自己的事。”
“你的事就是学习，除了学习外什么都不用你管！”
“铁刃需要我管。”
“你管它干嘛呢？再说你能管得了？找个狗你他妈的都被打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学的功夫都就着饭吃下去了？还有比你更蠢的吗？就你这样，还想找狗，找死你你都找不到。”
“能找到。”
“怎么？有点苗头了？”荀峰以和荀晓乾刚才一样的坐姿坐在荀晓乾刚刚坐过的椅子上。
“她说见过铁刃。”
“是吗。”荀峰这才肯把目光施舍给张璐一点，他的眼中全是轻蔑和不屑，“她骗你的。她没见过。你要是相信她，你就是傻子。”
“我相信她。”荀晓乾笃定地说。
张璐没有一点被相信的感动，她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这对父子，并没有说话的打算。
“告诉你不能相信她。你去问问你李叔叔和马叔叔，谁不说她不可信？到现在她还欠别人的钱拖着没还清。”
“有钱谁会去借钱。”
“荀晓乾，你成心和我抬杠是不是？我说一句你顶回来一句。好话说着你不听，非让我动手打你？”
“你试试。”（土狗友情强调，它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可怕的眼神——显然是鬼扯，它根本没机会见到那个眼神，这些事情它也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荀晓乾是单眼皮，之前他上眼皮的肌肉稍微紧绷，看上去很有精神头。
说完那句话后，上眼皮的肌肉完全放松下来，遮住上半部分眼珠，只留下细长的一条缝。
就像他自己缩了回去，在防护线后肆无忌惮露出本来冷漠黑暗的一面，等待别人露出破绽后，又快又狠得给出致命一击。）
“你大了，我还管不了你了是不是，你这什么眼神？还想打我？”
“没有。”
“跟我回家。”
“你不来我也是要回的。”
“那你和我在这吵吵半天是在干什么？被别人看了笑话你就开心了？”
“你先和我吵的。”
“走！丢人现眼的东西！”荀峰恶狠狠地对荀晓乾说完，偏过半边脸，命令道：“张璐，明天下午把高加索送到我那里。一切都好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