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饭了,我就在这等你。”
张璐惊讶地挑了挑眉,颇没有人情味的说了一句:“你想等就等吧。”
说完转身就走。
荀晓乾没放在心上,他打算找一个地方可以让他坐一坐。刚挪了脚步,就听见老六招呼他:
“晓乾,进来和我们一起吃吧。璐璐脾气不怎么样,但手艺还是不错的。”
荀晓乾连忙拒绝:“不了,六哥,你们吃吧。我不饿。”
“来吧来吧,尝尝,璐璐的手艺真的可以!”说完也不等荀晓乾说话,揽着他的肩膀就往门内走。
荀晓乾这个人,很犟,对于和自己平辈的人,他一步也不让,即使是很小的事情,他也不会退;
但对于长辈,大事他坚持到底,小事却是选择性的能让就让了,就比如现在。
张璐看到荀晓乾很是惊讶,当即冷下脸问:“你不是说自己在门外等?进来干吗?”
荀晓乾一听这话,转身就要走,老六拦住他,对张璐说:“张璐,干什么呢你?我叫他来的,怎么?他不能坐在这吃?”
“不能,他说他在外边等的。”
“张璐,你考虑好再说。还有一次机会。”
“哼!”张璐和老六互瞪了一阵子,张璐败下阵来,乖乖去做饭了。
老六瘦瘦高高的,脸也白白净净,看起来文弱,但他饭量很大,每次过来吃面都要吃满满两大碗,所以张璐就被要挟多做一些。
今天也是按照往常的量准备的,但因为多了一个荀晓乾,所以饭不够吃了!
“还有吗?”老六端着空碗,眼巴巴瞧着张璐。
“没了。”张璐无视老六的目光,将碗一推,站起来,看着荀晓乾,问他:“你吃好了吗?”
出乎张璐意料地,荀晓乾沉默了。
老六见状在一旁说道:“客人都没吃饱,你好意思就这样走人?”
“你走不走?”张璐不理睬老六,只是问荀晓乾。
“我没吃饱。早上我就没吃饭。你能不能再做点?”
张璐无语地看着荀晓乾,她实在是无法理解刚刚还和自己势不两立的人现在怎么能面不改色得说出让她再做点饭的话来。
“不可能。”张璐坚决地说,“荀晓乾,机会只有这一次,你错过了下次我就不是这样好说话了。”
“你别急,我不白吃你的,我拿这个和你交换怎么样?”
荀晓乾边说边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张纸来,“这是李莉的另一篇日记,怎么样?”
“成交!”张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荀晓乾手里夺过那张纸,快速看起来。这篇日记是这样的:
2005年8月17号天气:阴;
我被我妈妈训斥了一顿,原因是我乱花钱并且她觉得我买的书不正经。
在她眼里,只有学校发下来的课本、练习题和算数本才是正经的,和这些无关的所有书籍都是有害的。
在她身上,我看到了我和班里其他同学的差距,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赶超的差距,无论我有多努力,有多刻苦,永远不可能追的上。
我在第一次踏进高中校门,看到别人衣着光鲜的父母时就认清了这一点。
说实话,书我并不是非看不可,是她一看到不熟悉的书就指责我乱花钱这种态度让我愤怒不已。
她就像一只井底之蛙,看不见自己和别人的差距,还总是自信满满,认为自己所说的所做的全都是正确的,甚至还试图用她的那一套来束缚我,这样的她让我觉得可气可恨可悲!
但我不能说出来,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会给我招致更大的祸害和风暴,不止她,还有我爸爸,会无休无止地在我耳边唠叨:这都是为你好,你怎么不明白我们的苦心呢!
你不能和妈妈那样说话,再那样和你妈妈说话别怪我打你!
如此种种。所以我编了谎话告诉她这是老师要求看的书,她在半信半疑中将我训了一顿,我一句话都没有反驳,但是我偷偷看着她的眼神是轻蔑的,心里默念着的话是大逆不道的。
我知道自己这样想自己的妈妈很不应该,每次看见她辛苦的样子我也会后悔,但不久之后还是会恢复原样。
我该怎么办?我什么时候才能获得绝对的自由?上大学以后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痛苦?
待在房间里,我疯狂想起了他,他不会说我买的书不正经,他也不会说家里穷,不要乱花钱,能省就省。
他是天使,而我妈是魔鬼。
张璐看完后将纸像刚才那样小心翼翼叠起来放进口袋,对一动不动盯着她看的两个人说:“等着。”
两个人吃完后荀晓乾准备去洗碗,张璐拦下他,说:“快点走吧,要不一会来不及了。碗放下,老六会洗的。”
“六哥?”
“去吧。”
在路上,张璐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荀晓乾:“认识马山鞘吗?”
“听过,马叔叔的儿子。”
“打过交道没?”
“没有。”
张璐说了一句好,就沉默了。荀晓乾纳闷,不知道张璐这个好是什么意思,更让他纳闷的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张璐让他帮的忙到底是什么。
很可能与马山鞘有关,但是他从来不在这个圈子里混,他能帮上什么忙呢?
仔细思索无果后,他放弃了,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他被张璐叫醒时,周围已经笼罩在一片金黄的光线之中,远处蹒跚而行的老人与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沐浴在其中,似乎幸福无比。
正沉浸在眼前美好景象中的荀晓乾突然被一句冷冰冰的话打断。张璐让他下车,说完率先走了下去。
“这是哪儿?”荀晓乾从来没有来过这儿。
周围的房子都是用土块砌起来的。这些墙体在风吹雨打中变了形,不是这儿少一块,就是那儿少一块,原本硬朗的边缘也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圆滑起来,让人怀疑这样的墙是否真的能够为屋子里的人儿遮风挡雨。
墙体表面那无数细小的沟沟壑壑中布满了青苔,越发显得破败不堪。
“马山鞘住的地方。”
“怎么?他没和马叔叔住在一起?”
“前些年,马山鞘和他爸闹翻了,就在躲这儿。爷俩和好后,他还是一直往这跑。前些日子接了他爸的活,就把这当做他的「基地」了。”
“来这做什么?”
“进去就知道了。”张璐边说边去敲门。
马山鞘回应得很快:“门没锁,进来。”
“走吧。”
张璐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荀晓乾心底泛起一阵恶心,差点没吐出来。
最新评论:
-完——
第 6 章
——马山鞘中——
“你怎么了?”张璐停下来看他。
“没事,走吧。”荀晓乾压下心头的恶心,和张璐一起走了进去。
走了两步路,他们看见院子的全貌。
荀晓乾「哇」一声吐了出来,不久前吃下去的东西一点没剩。
张璐却面色如常地继续走着,好像面前的景象已经见过很多次,习以为常了一样。
“张璐,你来了?你看看这个……”蹲在院子中央的人站起身看向张璐,并把手中的东西拿起来给张璐展示,“乖不乖?”
张璐没有说话。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荀晓乾走过去,看清那人手上的东西后又是一阵狂吐。
“cnm,你是变态吗?”荀晓乾怒火中烧,一把打掉马山鞘手中的东西。
光秃秃的小狗崽子落到地上,翻个身,如离弦的箭一般窜到角落里,将脑袋埋在身体中,瑟瑟发抖起来。
另一件被烧得通红的物什在空中转了两转,刚好落在马山鞘脚上,烫得他哇哇大叫,连连跺脚。
“凉水!凉水!”马山鞘单脚跳到水龙头边,将水龙头扭到最大,猛冲脚背。
张璐笑嘻嘻看着马山鞘,一点去帮忙的想法都没有。荀晓乾更不用说了。
他根本连看都不看马山鞘,他盯着院子里堆积的小狗崽子的尸体,沉默不语。
这里边的每一只小狗崽子,都像刚才那只小崽子一样被扒了皮,身上布满烫伤的印记,除此之外还缺胳膊少腿,没有全尸。
荀晓乾从小自认为除了荀峰,天不怕地不怕,却在一堆狗的尸体前感到无尽的恐惧,浑身的鸡皮疙瘩怎么也拂不掉。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其实和荀峰有的一拼。
荀峰是对人残忍,马山鞘是对狗残忍。他们站在人类道德底线之外,并不断扩展疆域,不断探索未知,非但不以此为耻,还洋洋自得,夸赞炫耀,这样的人不知廉耻,没有良心,所以可怕。
但可怕,就意味着战无不胜吗?这么些年,在他和荀峰大大小小的争斗中,他总结出一条经验,荀峰并不是战无不胜的。
再可怕的人,也都有被战胜的那一天。他们神气起来有多风光,失败的就有多彻底。
想要赢他们,只要比他们站在离底线更远的地方就好了,用比他们更加疯魔的手段,做比他们更残忍的事就好了……
荀晓乾对于荀峰或者说对于像荀峰这类人总有种执着的胜负欲,他只要战胜面前这个人,把这个人推进永远无法翻身的深渊里,那他战胜荀峰的那一天,就不会再远。
荀晓乾把目光移到还在揉搓自己脚背的马山鞘身上。突然,扯起一个几不可见的戏谑笑容。
这个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张璐的眼睛,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荀晓乾。
只见荀晓乾拿起掉在地上的碳锹,慢慢走近不停嚎叫的马山鞘。马山鞘专注于自己的脚,对此一无所知。
荀晓乾一动不动在他身后站好久他都没有发现。
就在马山鞘关掉水龙头,转身准备去找出药膏涂抹时,荀晓乾突然大喝一声:“嘿!”
马山鞘浑身猛地一抖,单脚再也支撑不住他的重量,整个人摇摇晃晃栽倒在地上。
荀晓乾俯身凑近马山鞘,用碳锹在他耳边打着旋。
“你干什么?”马山鞘感受到碳锹的温度,立马缩到另一边,竟然忘记站起来。
“不干什么,就是想让你也感受感受碳锹的温度。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刺不刺激?好不好玩?”
马山鞘惊恐地瞪着荀晓乾,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变态的人,他颤抖着说:“一点都不好玩!你离我一点!你个死变态!”
“哎呦,这样就变态了?”荀晓乾伸出另一只手捏住马山鞘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在思量碳锹烙在哪一边好一些。
“你喜欢你左边的脸蛋还是右边的脸蛋呢?嗯?马山鞘?”
“你放开!”马山鞘伸出两只手抓住荀晓乾的手腕,想把它拉下来,但是他太孱弱了,无法撼动其分毫。
“你不说我就自己选了哦。”荀晓乾把碳锹从马山鞘耳旁移开,一会在马山鞘左边脸庞上晃晃,一会在马山鞘右边脸庞晃晃,吓得马山鞘左躲右躲,恨不得头能钻进土地里。
荀晓乾被马山鞘逗得咯咯直笑,他用碳锹点点躺在地上不安盯着他的马山鞘,问张璐:“他是不是很搞笑?”
马山鞘这才想起还有张璐,立马哭着喊着向张璐求救:“张璐,张璐,把他拉开!你站在那干什么!快把这个疯子拉开!”
“别叫了!你以为我怎么来到这儿的?你这个蠢货!”
荀晓乾戏谑得看着仍旧嚎叫不止的马山鞘,手里的碳锹又往下压了压,几乎要贴住马山鞘的脸庞。
马山鞘躲无可躲,只能紧紧闭住双眼,等待即将落在自己脸上的碳锹。
刚才脚上挨那一下,让他比谁都清楚碳锹烙在脸上会有什么后果。荀晓乾下手狠些,恐怕植皮都挡不住。
他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因为长得丑,一直找不到女朋友,这脸今天要是保不住,以后就更甭想了。
马山鞘满脑子都是娶不到媳妇马家要绝后的事情,越想是越后怕,全身如筛子般抖起来。
“马山鞘,你抖什么?你怎么连狗都不如,你看那只狗,叫都不叫一声的。”
荀晓乾捏住马山鞘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看缩在角落里的那只狗。
出乎荀晓乾的意料,马山鞘在看到那只狗的瞬间,双眼迸射出疯狂的目光,他嘿嘿一笑,侧过头得意地告诉荀晓乾:“我提前把它的舌头割掉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明智?”
马山鞘似乎不把碳锹再放在眼里,他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嘴角还时不时牵起一抹微笑。
“觉得自己很机智?嗯?”荀晓乾站起来挡在马山鞘面前,“要不要我把你的舌头也提前割下来,免得一会你叫出声?”
“你你你!”马山鞘眼中奇异的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他又想起马家绝后的事情,便快速用双手挡住脸。
“哈哈,你挡脸干什么?”荀晓乾视线向下移去,“割舌头算什么本事……”
马山鞘这次倒是反应极快,他凄厉地惨叫一声,翻身趴在地上了。
“哈哈哈!张璐呀,你看这人多机灵!”
荀晓乾说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话音刚落却立马变了脸色,他阴沉着脸,一把抓住马山鞘的后衣领子,将马山鞘拎了起来。
一字一顿地说道:“马山鞘,你很得意是吗?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马山鞘疯狂摇头,表示否认。
“觉得能杀狗崽子就了不起了?”荀晓乾一把将马山鞘掼在地上,睥睨着他,说:“今天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变态!”
“没有,没有,没有……”马山鞘似乎预见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是怎样可怕的事情,他的脸色惨白,嘴唇也吓得没有一点血色,只是机械得重复着没有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