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懊恼又无奈,只得伸手抹了一把脸,终于确认:一起上班的计划,完美失败。
“越越,老板说今天海胆很新鲜,我和丽丽还有悦舟打算下班过去,算上你一份了哦。”沈佳然对正在电脑前发呆的任越越说。
任越越显然没有听到她刚刚的邀请,迷茫着看过来:“什么?”
沈佳然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今晚忘雪吃海胆,你有时间吧?”
没等任越越表态,丽丽早已泥鳅一样钻过来,搂住任越越的手臂撒娇地摇起来:“好越越,一起去一起去,五郎说得好啊,人生漫漫,每一餐都要独一无二。”说罢又语带娇羞地说:“而且……自从我恋爱之后,都好久没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任越越实在不习惯丽丽造作的样子,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沈佳然则翻了个大白眼说:“吕美丽,原来你也知道自己重色轻友啊?”
丽丽把一头新接的一头大波浪长发用力甩到脑后说:“沈佳然,你没恋爱,你不懂。”
沈佳然一气之下站起来,掐住了丽丽的脖子:“你再说一次?”
丽丽举手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沈大美人……您什么都懂,都懂。”
沈佳然不打算继续逗她,松开了手,转身朝越越说:“那就这样约定啦,不许请假。”
任越越看看电脑上迫近的下班时间,点了点头。
一直默默观察着她们动静的苏悦舟,脸上扬起和煦的笑意。
任越越把视线落到办公桌的绿色橄榄枝上,说实话,她对海胆兴趣不大,主要原因是,她实在想躲开那位无孔不入的新邻居。
前些日子还好,任越越只会在下班时间的杂志社楼下见到他,而自从搬过来之后,他就开始整天整天在任越越眼前晃荡。
今天来借张纸巾,明天来借一次性手套,后天再来借充电线,甚至有天还问她有没有锤子,任越越真是满头问号,她回他:“我有镰刀你要吗?”
这真的不怪她,自从向初辰搬过来之后,她家的门铃声基本就没断过。
几乎每天下班后,她都要被随时响起的门铃吵个半死,不开门还一直按,为了不接到投诉,她只能一遍又一遍跑过去开门,对这位难缠的新邻居有求必应。
而对方呢,一副把厚脸皮武装到底的表现,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更过分的是,每次拿完东西他还倚在门前半天不走,东扯一句西拉一句,任越越实在不胜其烦。
昨天又来了,油、盐、酱、醋都借了一遍之后,任越越第五次过去开门:“请问你这次想借什么?需要抽油烟机吗?”
任越越抵住门缝,先发制人。
向初辰一时语塞。
任越越乘胜追击:“我告诉你,我家不是超市,什么都没有,想要什么直接下楼过马路左转,那有一家711,任君选择好吗。”
说完便瞪大眼睛看着他。
“这不是找你比较方便吗,我这炒着菜马上要糊了,哪来得及下楼去买。”
任越越心想,这人说谎还真是不用打腹稿,她用力朝他房门的方向嗅了嗅,质问他:“人家做饭你做饭,怎么你做饭一点油烟味都没有,更何况,你……会做饭吗?”
说完上下打量起对方来。
“我当然会了,在波士顿的时候,我就经常自己做饭。”向初辰负气脱口而出。
空气一时凝滞了。
波士顿。
他居然这么随意地提起这三个字。
任越越的心中涌起一股久远的创伤般的酸涩,她喉咙动了动,艰难地开口道:“哦?是吗。”
下一秒,门砰地关上。
向初辰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不妙,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脑袋。
为什么偏偏提起波士顿。他本想等过些时间,再相处得自然一点,等时机成熟再向她解释那件事。
现在看来,怕是遥遥无期了。
他顿时像泄了气的氢气球一样沿着墙壁滑坐道地上,整个人化作干瘪的一团。
第23章
忘雪的夜晚,一如既往的觥筹交错,暖橘色的灯光下,任越越大口大口喝着周一限定日扎啤。
即使她很努力融入这个奢侈的海胆之夜,可不经意流露的愁绪,仍被苏悦舟抓住了。
苏悦舟向来尊重任越越的隐私,自然不会冒昧询问。看她一口海胆都没吃,他抬抬手,把她最爱的烤鳗鱼推了过去:”先吃点鳗鱼吧,胃里有东西垫着,不会难受。”
“好。”任越越抿嘴向苏悦舟笑了笑,拿起筷子吃起来。
而此时此刻,对比暖融融的小酒馆,《Ra》楼下寒风中,穿着薄薄的一件夹克的向初辰正冷得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着冷颤。
为了哄任越越,他紧赶慢赶来接她一同下班,可打她手机没人接,只好在楼下等她,怕她走过没看到,还站在车前等着。
左等右等,一个小时过去,还是不见人影。经过上次的事,向初辰吃了亏,不再敢直接上去找她,最后在彻底冷成一座冰雕之前,向初辰只好开车先回了公寓。
寒风的车流中,向初辰的疑问在心中叠起高山。
任越越是在躲他吗?也许她在为昨天的事生气,要不然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想到这里,他一阵烦闷,猛踩油门,车子在寒风中飞驰起来。
直到晚上十一点,任越越才不紧不慢地从公寓电梯里出来,平时他们几个人聚会一般都到这个点。
转动钥匙开门的时候,一个身影冷不丁出现在任越越身旁,把任越越吓了一大跳:“啊!你干嘛?!”
转瞬才认清是一言不发的向初辰,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却又不敢发作的怒气。
“你有病吧!大半夜的吓唬谁呢!”任越越吼道。
“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
任越越平复着砰砰乱撞的心跳,一面好气又好笑,她似笑非笑地回答他:“我去哪请问要向你报备吗?不接电话也是我的自由吧?你会不会管太多了?”
没他反应过来,门再一次关上了。
向初辰吃了一嘴冷空气,不由得也生起气来,呵,你以为就你会生气啊,他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转身走了,砰的一声,关门声比任越越的还大。
只是深夜里,没人听到这位年轻体壮的单身男子公寓里,传来的一阵郁闷的拳头声。一拳又一拳,向初辰把自己的郁闷全数灌进了无辜的沙发坐垫上,却没想到一拳又一拳的力气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委屈一下又一下又反弹回心里。
接下来几天,两人都各自生着闷气。
向初辰久违地拾起他的男子气概,一大早便对着冰箱里堆成了山的红烧牛肉面发起了誓,接下来的几天,如果任越越不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就绝不理她。
他的如意算盘从来就没打对过。
最近几天,向初辰虽是度日如年,可对他的邻居任越越小姐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自由时光。
下班的大楼下,那个烦人的身影消失了,晚上回家烦人的门铃声也没再响起过,早知道惹恼他就可以迎接美好时光,任越越想,她应该早就采取行动才对。
“简直因祸得福了。”公司茶水间里,任越越端起刚泡好的咖啡,对沈佳然说道。
沈佳然叹了口气,有点心疼向初辰。
“果然巨蟹座狠起来,真不是一般人。”
也是近几天,沈佳然才从任越越那里听到向初辰搬到她隔壁的消息。沈佳然边听边忍不住感叹:“世间男子千千万,当属向初辰最浪漫。任越越,你真是举世无双铁打的心肠啊。”
任越越对她的倒戈相向非常不满,义正辞严地纠正了沈佳然危险的发言:“他搬过来是一回事,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搬走呢,你给我记住了,我虽然不是最聪明的,但也不会第三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此时此刻,沈佳然看到任越越没心没肺喝着咖啡的满足样,便想起早上向初辰发过来的消息:“沈小姐,冒昧打扰了,请问任越越……她今天心情怎么样?”,唉,想到这,沈佳然还是忍不住替向大总裁感到悲哀。
算了,别告诉他好了,人家痴情一片,哪经得起任越越这样的辣手摧心。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可是越越,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当年的离开都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的。”
任越越定了定,眼睛一转,随即背对着沈佳然转过身去:“也许吧,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不是吗。”顿了顿,又接着说:“过去的,都过去了。”
虽说才一月初,杂志社已经在为三月的开季刊忙得不可开交。
开季刊是杂志一年之中,除金九银十外,尤为重要的一个月份,因为它关乎着各大时尚品牌的春季销量。
方卉当然非常重视,白天就召集所有人开过会了。
会后任越越一直忙着准备采访事宜,等重新抬起头时,黑夜已如墨染般浸透了窗外的世界。
隆冬的夜晚总来得异常地早。
任越越看了一眼,丽丽的工位空了,旁边的沈佳然和自己一样,也在埋头苦干中。奇怪的是,苏悦舟竟然也还在,按理说他应该不用加班才对。
“悦舟,你怎么还不走?”任越越问道。
苏悦舟闻声抬起头,随即放下了手里一直在翻看的《British Journal of Photography》杂志,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躲避着任越越的视线,他模棱两可道:“我……我临时有点事要做。”说完快速转换了话题:“对了,你们饿了没?要不要先点个外卖?”
沈佳然看了一眼他,已然明了他的心思,她赔着笑捧场:“好啊,我要吃全家桶。”
苏悦舟笑起来:“怎么又是全家桶?”
任越越也举手附和道:“我我,我也要吃全家桶。”
沈佳然傲娇地抬起下巴:“听到没?我们都想吃。”说完便伸过手去,跟任越越隔着工位击了个响亮的掌。
苏悦舟叹了叹气:“行行行,立刻给姑奶奶们点。”
吃完全家桶,已经晚上9点多,沈佳然要赶回去喂猫,便先走了,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任越越和苏悦舟两个人。
又过了一会,天气忽然大变,窗外乌云密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起铺天盖地的雨来。
银蛇般的闪电和着雷声划破夜空,瓢泼的暴雨像密集的子弹疯了似地射向地面,“砰砰砰”,落地窗发出骇人的撞击声。
任越越和苏悦舟同时抬起了头。
“这个声音,是下冰雹了吗?”任越越看着窗外讶异道。
“听这声音应该是,我看看。”苏悦舟走进窗边看了看,同时打开手机,果然,墨市刚刚发布了冰雹橙色预警信号。
“是冰雹。新闻说接下来一到两小时内,都会持续出现强对流。”苏悦舟刷新着网页对任越越说道。
“啊?这么突然。早知就早点走,现在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任越越看着窗外,光洁的额头微微皱起。
“没事,等冰雹停了,雨小点再走就行,我带了伞。”苏悦舟走过工位拿起早晨出门带的伞,朝任越越扬了扬。
“嗯,好。”
知道一时半会雨不能停,任越越复又低下头,继续忙碌着选题。
早早下班回到公寓的向初辰,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心一下揪了起来:越越好像还没回来,不会是困在杂志社了吧?
向初辰看着雨,发起愁来,最近他和任越越处在冷战状态,已经互相不搭理一周了,也不好打电话过去问她现在在哪。
直到十点,冰雹敲击窗户的声音才逐渐停下来。
从阳台往楼下望去,地面上半透明糯米团子样的冰雹,正在路灯下晶莹地闪着光。暴雨收小了阵势,但仍在瓢泼下着,北风呼号刺骨。
晚上十点半,《Ra》杂志社大楼外,任越越和苏悦舟并肩走了出来。
两个人撑着同一把伞,因为伞的面积太小,两人只能尽量靠近。
苏悦舟的耳朵无知无觉地红了,年轻有力的心跳迅猛地撞击着他的胸膛,是第一次和她靠得这样近,他有点拘谨有点紧张同时又有一丝细细的喜悦穿过心田。
“丁零零……”任越越的手机铃声穿破雨幕响起来。
“喂,。”因为雨声很大,任越越几乎是喊道,“说话呀。”她接电话时已看清来电,语气中透着不耐烦。
对面还是没回复,任越越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位新邻居的少爷病又犯了,便赌气直接挂断了电话。
“伞给你吧,我打车回去淋不湿的。”苏悦舟把手中的伞递了过来。
任越越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不行,雨太大了,你会感冒的。”看着眼前的雨幕,任越越为难地皱了眉,刚刚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雨明明小了,才一会的功夫,又下大了。
“没事的,我是男生身体比你强壮,赶紧拿去吧。”苏悦舟笑着推过去。
任越越正准备开口,一把伞横空出现,挡在了任越越头顶上方,熟悉的嗓音从耳旁传来:“不用劳烦你了,我送她回去就行。”
蓦地抬起头,任越越的晶莹的眼眸中映出向初辰清俊冷漠的脸。
半小时前,向初辰看着窗外势风云万变,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随手抓上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便急急冲出了门。
经过楼下便利店的时候他走了进去,出来时手上多了一顶简易的透明雨衣。雨衣是买给任越越的,他想着万一雨势继续增大,有伞有雨衣,她就不至于淋得太湿。
令他烦躁的是,晚上助理送他回来之后直接把车开去保养了,因此他只能随手打了辆车,半是担忧半是期待地直奔《Ra》杂志社而去。
到了楼下,他打给任越越,没人接,他死不言弃继续打着,过了好久才终于被接起。
刚刚他在马路对面,全程目睹了任越越和苏悦舟亲密并肩走过的画面。
气得他浑身都在发烫。
此时场面陷入尴尬,两位男生彼此对峙着,两道清澈的眼波里,似有剑影闪过,交锋着属于年轻男人的不屑,谁都不打算轻易放过谁。
任越越低下头,看到了向初辰手中的透明雨衣,为了缓解尴尬的处境,便立马站到两人中间:“悦舟,向初辰他有雨衣,伞你还是留着吧。天太冷了,雨淋了怕会感冒的。”
没等苏悦舟开口,向初辰的情绪已经达到了极点,任越越居然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心疼别的男人,他实在忍无可忍。
下一秒,向初辰生气地一把扯过任越越,由于力道很大,任越越单薄的小身板被他手腕处的施力彻底扭转过来。
“走吧。”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可违抗的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