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普洱,只有红茶,将就着喝。”任越越没好气地回他。
斟了茶,任越越远远离他坐下来,无聊地在一旁翻起了杂志。向初辰嘴角倒是一直挂着笑意,现下的任越越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可爱。
覃淑琼三下两下便把饭做好了,袅袅热气在饭桌上游动。
“小向,赶紧过来吃吧。”
覃淑琼对向初辰说道,已然忘记自己还有个亲生女儿。
“好的阿姨。”
向初辰看了看任越越,下巴往饭桌上抬了抬。
任越越见妈妈眼中只剩向初辰,狠狠把手里的杂志扔在沙发上,愤然落座。
“小向啊,阿姨随便弄了一些,你看看合不合胃口。来,先吃一块这个鸡,很嫩。”
说着一只大鸡腿就被夹进向初辰的碗里。
看着那只油光锃亮的大鸡腿,任越越悄然松了口气,低下头边扒着饭边偷笑,这几天来,妈妈每次都把巨大的鸡腿留着,逼着她吃下去,她每每苦不堪言,这下好了,有了替罪羊。
向初辰二话不说,抓起来就吃,边吃边赞叹着鸡腿多嫩多香,仿佛那是他人生中吃的第一口鸡,接着又夸这道菜好吃,那道菜也菜也好吃,把覃淑琼哄得天上有地上无,彻底笑开了怀。
还能怎么着,任越越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感情是去纽约上了个高级彩虹屁培训班吧。
覃淑琼没吃饭,单手撑在饭桌上,托着脸看着向初辰大口吃肉,心里别提多美滋滋了,看着看着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小向啊,我们越越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你多多包涵哈,平时就麻烦你照顾她了。”
任越越正跟一块鸡骨头较着劲,头也不抬不满地说:“谁照顾谁啊。”
一句话出口,覃淑琼和向初辰都嘴角弯弯看着她,会说你就多说点。
任越越才发觉话里的不对劲,赶紧解释道:“妈你别误会啊,我们平时没什么交集的,就是出门见到点点头的关系。”说完又懊丧起来,为什么她无论说什么总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是是是,我没误会。”覃淑琼笑着说,明显话中有话。
任越越只好低头专心吃饭,彻底放弃抵抗。
吃完了饭,覃淑琼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看着向初辰的脸色,隐隐觉得不对。
她关切地问道:“小向,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向初辰揉了揉发烫的脸,其实从进门时他就感到一阵眩晕,想来应该是昨晚坐红眼航班回来,一路奔波,又一大早在门口等着,不小心着了凉。
他笑了笑:“没事阿姨,可能有点感冒,休息一下就好了。”
覃淑琼不放心,拿过体温计给他测,不测还好,一测吓一跳。
“哎呀,38.1度,你发高烧了呀。”
覃淑琼骤然着急起来。
任越越便翻箱倒柜地找退烧药,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便随手抄起沙发上的白色羽绒服打算到楼下药店买去。
“不用了,我回去躺一会就行。”
“你就让她去买,发烧可不是什么小事,来,你先到沙发上躺会,阿姨给您拿床被子出来。”
说话间,任越越已经被她妈推搡着出了门。
一阵冷风扑到脸上,任越越裹紧了羽绒服,顶着风碎步跑出了小区,往路口那家药店走去。
好巧不巧,大过年的,药店全都没开门,任越越又冷又懊恼,跺了跺脚,便咬着牙往隔壁街跑去。
“可一定要开门啊。”她边走边祈祷,并埋怨起来,“向初辰,你还真会挑时间病。”
谁说不是呢,向初辰从小体质异于常人,一发烧就会烧很高,这么一会功夫,便已经要往39度上蹿了。覃淑琼给他拿了一床羽绒被,他还是冷得厉害,整个人脑袋昏昏沉沉的,蜷缩进被子里,不知不觉便昏睡了过去。
40分钟后,任越越终于气喘吁吁地买了药回来,在玄关处一边脱鞋一边向覃淑琼抱怨:“楼下的药店没开门,我跑了好几条街才买到的,累死我了。”
“我就说呢,怎么去了那么久。”覃淑琼说着,担心地往沙发处看了一眼。
向初辰烧得厉害,在沙发上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任越越脱下羽绒服,把药递给妈妈:“他怎么样了?”
“好像烧得越来越厉害了,我去装水,你叫醒他吃药吧。”覃淑琼往客厅去拿水杯。
任越越正准备叫醒他,谁知他竟自己醒了过来。
朦胧地睁开眼,向初辰坐起来,两手紧紧地抓住被子,惶恐地看着任越越说:“我的被子呢?”
任越越很想笑,但拼命忍住了,只是重复一遍他的话:“对呀,你的被子呢?”
向初辰的眼神中满是迷茫,他哽咽着说:“我,我的被子不见了。”
任越越为了忍笑牙齿都快把嘴唇咬破了,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妈,快出来看呀,哈哈哈哈哈,他说他,他说他被子不见了……哈哈哈……被子不见了……被子……哈哈哈……”
覃淑琼臭着脸走过来狠狠敲了一记她的头:“人家都病成这样了,亏你还笑得出来。”说完忙端着水和药走过去,看着向初辰的眼里充满了爱怜:“这孩子,该不会是烧傻了吧?”
“噗!”任越越又是一个没忍住,她母亲大人这个真诚的疑问倒是比她□□裸的嘲笑有好到哪里去。
“来,赶紧把药吃了。”覃淑琼把手上的药和水递过去。
因为烧着,向初辰此时格外听话,一仰头就把药吃了,又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水,才又重新在沙发上躺下。
任越越皱着眉对覃淑琼说:“他就住隔壁,怎么在我这睡起来了,不行,我叫醒他回去。”说着就要上手掀被子。
覃淑琼一巴掌啪地一声打在任越越手背上。
任越越手一缩,咒怨地看着她的母亲:“覃淑琼!我还是不是你生的,敢情这才是您儿子吧?”
第26章
“你就让他在这好好睡一觉吧,等烧退了再说,回去就他一个人,怪可怜的。”覃淑琼看着沙发上烧得不省人事得向初辰,又看了看女儿说道。
感觉不答应她下一秒就要落泪了。
“得得得,就你大善人,睡吧睡吧睡吧,爱睡到什么时候睡到什么时候。”
任越越索性不管了,径直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看起书来。
夕阳落下,夜幕降临,餐桌摆上了饭菜,又撤了,直到吃过晚饭,向初辰都没醒过来。覃淑琼摸了摸他额头,感觉到烧退了些,心下安定许多。
晚上十点,当任越越从浴室出来,覃淑琼劈头盖脸给她下达了最新任务。
“你在这看他一会,等晚一点叫他起来吃药,我先去睡了,今天起太早实在困死我了。”
任越越眼珠瞬间睁得老大,不可置信:“不是,我为什么要照顾他呀?!”
覃淑琼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的:“不是,你这还是人吗?你妈就这样教你的啊?你在街上看到流浪汉快死了,你不会有一点恻隐之心啊?”
“我妈可没教我这个。”任越越揉着湿漉漉的头发说道。
覃淑琼啪地朝她脑袋叩了一下,那狠劲仿佛叩的叩的是别人家女儿。
“啊!”任越越痛得眼睛眉毛挤到一起,“我去,用不用得着这么狠啊!我的亲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亲娘啊,现在你亲娘让你照顾照顾你的同学、朋友和邻居,你是不是得发挥一下你那残存的人道主义精神,做个好人啊你,好好想想吧你。”
覃淑琼说着就直接往浴室去了,假装听不见任越越在背后大吼:“你强词夺理!”
咒怨地看了一眼沙发上昏睡的向初辰,任越越按下心底的不悦,把头上还包着的干发巾往茶几上一扔,披着半干的头发,在侧边沙发上盘腿打起坐来。
冷静!冷静!冷静!亲生的!随我!随我!随我!
谁知道打着打着,她竟睡着了。
瘦小的身体倒向沙发扶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毛绒绒的睡衣衬托之下显得更是娇小可人,因为头向着沙发里侧,呼出的热气烘得她的鼻尖红红的,脸上也粉嫩地红晕着。
向初辰醒来时看到的任越越,就是这个模样。
心里不自觉滑过一丝微微的甜,他只觉得眼前的任越越像是一只被放进热水里的小小基围虾。
不知道是不是还发着低烧的缘故,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全然不听使唤,耳朵脉搏跳动的声音无限放大,跟着心脏一起震动,此时他不觉得冷了,反倒出了一身汗,带着一点燥热,他掀开被子,走到任越越睡着的沙发跟前,蹲下来。
他仰头看她。
任越越身上这件达菲熊的睡衣,是搬家那天,向初辰看她穿过的那件,现在正暖绒绒地包裹着她的身体,整个人鼓鼓地,仿佛一只被包裹着的豌豆公主,越发可爱了。
眼前乖巧的任越越,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
除了在波士顿海边看日出那次,这是相识的八年来,他第二次看她睡着。
安安静静的,粉粉的眼窝,嫩嫩的脸颊,红红的鼻子,视线一路往下移,寒绯樱一般的娇嫩的两瓣唇……
向初辰的视线停在唇上,一动不动,接下来,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慢慢撑起身体,又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弯下腰,下意识把自己和她的距离缩短一点,再缩短一点,接着轻轻地,轻轻地,吻了上去。
柔软的双唇,令他的心跳再次沦陷。
像有人抡起一把石做的锤子在用力敲打着他的胸口,一下又一下,敲得他快要承受不住了。
初吻来得触不及防。
他缓缓移开她的脸,还好她没有醒。
他看着她,嘴角扬起两个好看的括弧。
半夜出来找水喝的覃淑琼,站在过道的一侧,此时欣慰又激动地捂住了嘴,踮起脚尖,悄悄回了房。
等到第二天任越越醒来时,向初辰已经在飞往纽约的航班上。
纽约那边的事务实际上还没结束,甚至可以说是正处于至关重要的时刻,他只是百忙之中抽空回来跟她见一面,现在实在不能再停留了,他必须飞过去把这颗烫手的山芋处理完。
看完向初辰留在床头的纸条,任越越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问题不是自己是怎么从沙发上瞬移到床上的,而是:他的烧到底退了没。
想到昨晚睡着前,她摸过他的额头,似乎已经不怎么烧了,那应该没有大碍吧她想。
晃晃脑袋,任越越十指交叉反手往头顶划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昨晚一觉睡得分外香甜,心情也随之大好。任越越揉揉眼睛去洗漱,出来时,发现妈妈已经做好了早饭。
她坐下来,一口一口喝着绵稠的白粥。
“妈,向初辰几点走的?”任越越边划拉着手上的匙羹边问。
“7点没到就走了,我刚起来,想给他弄个早餐吃了再走,他说不用,说是再不走就要误机了。”覃淑琼边喝着粥边对女儿说道,语气里透着心疼。
“哦。”任越越含糊应着。
看女儿满不在乎的表情,覃淑琼挑挑眉:“你说他这长途飞机飞来飞去的,不会就是为了回来看你一眼吧?”
眨动着看透一切的慧眼,覃淑琼看着女儿笑得满面春风。
“你想太多了,也许人家就是想着,春节必须回来拥抱一下温暖的祖国母亲呢?你眼界不要太狭小哦母亲大人。”
覃淑琼痛恨是不是在任越越小的时候没给她普及过爱情基础教育,现在她才一副猪脑壳似的模样,只能放弃,嘴里碎碎地催促道:“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赶紧吃,吃完我还要洗碗呢。”
覃淑琼决定对昨晚看到的事缄口不提,年轻人的感情,还是让年轻人自己去体会好了。有些功课,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无法手把手教她,女儿已经大了,该让她在自己的天空自由地飞翔了。
任越越没空跟母亲大人对嘴,今天还有要紧的行程,她放下碗匆忙化了个妆,出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想着时间还早,她决定坐地铁过去,反正下了地铁再打车进去也是很方便的。
地铁门刚打开,沈佳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亲爱的寿星小公主,请问有什么吩咐呀?”任越越甜甜地说。
沈佳然在电话那头嘻嘻笑起来,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是受落。
“我是想问你出门了没。”
“刚上地铁,大概一小时后到,放心吧公主殿下。”
“好,那给苏臣子打个电话去。”沈佳然笑着说道。
“好嘞公主。”
电话在两个女孩的嬉笑声中挂断。
放假前,沈佳然就在办公室以倒数十天的方式,每天一次提醒大家(实际上主要提醒对象是苏悦舟)她的生日,要求必须给她庆祝。
任越越只得每天陪着耐心回答她的不定时抽查,好比——
“任越越,大年初四是什么日子?”
“春节。”
“还有呢?”
“你妈妈的受难日?”
“也对,还有呢?”
“沈佳然生日?”
“聪明!那你准备怎么替她庆祝?”
“这问题太难了。”任越越转过身,不着痕迹地把问题扔给苏悦舟:“苏悦舟,你说说,怎么庆祝?”
任越越话刚出口,沈佳然即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还好在这方面,这位小姐妹算是会察言观色的。
“呃……要不……去迪士尼?”
苏悦舟从没替女孩过过生日,自然是没有什么创意的想法,面对突击抽查,去迪士尼已经是他作为一个不那么愚蠢的直男能想到的最好方案了。巧的是,沈佳然是个狂热的迪士尼迷,当下就小鸡啄米一般,兴奋得狂点头。
“好好好!我喜欢!那就这么定了?大年初四,迪士尼不见不散!”
掌声齐鸣,敲定了这个年初四的迪士尼之约。
丽丽因为家在省外,路途不便,今天也就只剩下任越越、苏悦舟陪着沈佳然过。
挂掉电话后,任越越忽然想起那晚沈佳然问自己喜不喜欢苏悦舟,好姐妹沈佳然的这一份炽热爱意,在苏悦舟的心里,是不是也同等地被珍视着呢?
她想不到答案。
正在愣神的时候,手机屏幕闪出一条消息:“越越,你到哪了?”
是苏悦舟。
任越越抿轻轻了抿嘴,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到站提醒,回复他:“我在还在地铁上呢,到之春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