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渍青柠——吕晴朗
时间:2022-01-08 14:06:02

  早餐做好,两人相对吃着煎蛋,总觉得有千言万语,却只剩下刀叉触碰到碗碟的声音。
  “车子几点来?”时柠问对面的人。
  宋之砚不让她去机场送行。他不希望时柠送走自己,独自坐地铁回公寓。他万里迢迢来送她,就是为了让分别的时刻不太难过。
  “九点半。”那人坐在对面平静的说。
  “到了候机口给我发个短信。”时柠像平常一样叮嘱。两人都尽量保持平静。
  宋之砚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擦嘴唇。起身洗盘子。
  “你放下就好。等你走了我一起收拾。”
  宋之砚想了想,还是默默把盘子刷了。
  时柠帮着他把行李箱的拉链拉好,上了锁。又检查他的随身行李。
  “药带在身上了?”
  “嗯!”那人答应着走过来拿背包。
  “我送你下楼?”
  宋之砚伸手挡住她说:“别!让我自己走吧。不想看见你站在车子后的样子。”
  时柠胸口被什么东西堵着,说话需要提着半口气。她一个人漂泊多年,没想到分别这么难。
  司机应该已经到了。宋之砚亲亲她的脸庞,刻意没敢亲嘴唇。
  “一会儿给你电话。”他还算平静的说完,拿着行李走向老旧的电梯。
  电梯吱吱嘎嘎的来,吞噬了她的爱人,又吱吱嘎嘎的沉下去,像她的心。
  回身来到屋子里。阳台的门没有关,白色纱窗轻轻鼓动,窗外有鸽子短暂的停留。
  这一侧的阳台看不到大门。她无法看到载着他的车子离开,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时柠如梦游般走在寂静的屋子里,寻找着他的气息。
  她突然好想喝一杯酒。她也知道上午九点半不是喝酒的好时候,可是她的手是抖的,她需要一杯红酒让自己坐下来。
  厨房里有一个小小的壁橱,里面满满的都是宋之砚置办的米面粮油。时柠打开壁橱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架子的红酒。
  她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么多酒。她只知道这是她最爱喝的年份的赤霞珠。
  红酒架上有一张小小的卡片。时柠急切的打开卡片,果然是那人的字迹。
  “我买了五十瓶酒。一周喝一瓶,喝完了我就来接你回家。记得不要晚上自己出门去买酒。爱你……之砚。”
  时柠紧紧捏着那卡片。鼻子酸得不像话。她用手背按着眼角,让眼泪不要落下来。
  宋之砚走到楼下,司机还没有来。他静静的拄着行李箱,看着面前的青石地。
  临到分别,有些话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宋之砚摸摸口袋,里面有一个硬硬和盒子,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戒指。
  他知道时柠一直在等待自己求婚。几次旁敲侧击未果,女孩都没有半点不悦,这让宋之砚愈发的心绪难安。
  他本来应该每半个月去验血的。可是这一个月硬是一次都没去。他在刻意逃避现实。如果他的情况不好,时柠一定会放弃这次机会,陪着他治病。他选择自我麻痹,只要不去验血,危机就不存在。可是到了求婚的时候,他却不能骗自己。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反复的低烧,都在提醒他可能袭来的危机。
  宋之砚再次捏捏那个盒子,看向渐渐驶近的出租车。
  此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掏出来看,果然是时柠。
  宋之砚只瞥了一眼,胸口里已是排山倒海。
  短信只有一句话:之砚,娶我好吗?
  时柠发完短信,心慌意乱的捏着手机。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她很确定宋之砚爱她入骨,想要和她共度余生,她只是觉得在这个时候求婚,会让离愁别绪更难熬。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拍门的声音。
  时柠吓了一跳,快步走过去通过猫眼看向门外。宋之砚一张苍白的脸庞近在咫尺。
  “之砚。你怎么回来了?”时柠拉开门惊愕的问。
  那人见门开了,一步跨进来。他猛地搂住时柠,一把把她横抱起来。
  “我改了晚上的飞机。我们还有八个小时可以在一起,足够我求婚的。”那人倾轧下来喘息着说。
  “好!”时柠又哭又笑。
  密集的吻已经袭来,让她呼吸都没有余地。
  心理建设了整晚的平静道别彻底告吹。取而代之的是暴风骤雨般的激情。闲暇的鸽子来了又走,水池里的碗筷静静的躺在那里。天上一层淡淡的云飘过来,又飘过去,终于落了雨。
 
 
第73章 一周年
  九月底的博平,下了几场雨,天气毫无过度的迈入秋季。
  赵岭今晚有应酬,快九点又回了公司。如今他也架子大了,一般的饭局就选楼下的酒楼,博平堵车堵成了世界先进水平,就近腐败效率很高。
  办公区还有零零星星几个工位上有灯光。赵岭径自穿过开放区域,不经意间瞥见宋之砚的秘书马姐在茶水间。
  “之砚还没走?”赵岭转回身问马姐。
  马姐正等着微波炉里热的东西,她苦着脸摇摇头对赵岭说:”忙设计公司的事呢。”
  宋之砚的设计公司也注册在这个地址。一间办公室两块牌子,省了不少成本。
  赵岭想到那人就无奈摇摇头,也不多话,径自朝着宋之砚的办公室走去。
  他一般进宋之砚的办公桌都不敲门。大学时住一个宿舍。一块拎着毛巾去公共浴室的交情,没什么他没见过的。
  “怎么还不走?”赵岭推门就问。
  宋之砚正捏着眉心,眯着眼睛看电脑,听见门响他就知道是谁来了。他好歹也是董事长,敢直接闯进来的只有赵岭。
  “跟你没关系。”宋之砚不耐烦地挥挥手。
  “怎么说话呢?这不是关心你吗?”赵岭插着裤兜溜达进来问:“你那个破学校的事还没忙完?”
  他也听说宋之砚给南淮一所中学做设计。想他宋之砚的身价,何至于接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小单。其中必有蹊跷。
  宋之砚好像还是看不清,他抬起眼拿过桌子上的眼镜戴上,靠回椅背,手掌拢在额头上答:“快完事了。耽误不了去纽约。”
  他们在纽约的办公室正式成立,后天两人要一起飞过去剪彩。宋之砚就是因为要出差,才急着把项目的事情收尾的。
  许嵩出局后,学校又选了一家承包商。这一次宋之砚以身体不好为理由,不再做设计师负责制了。他选了一家监理跟进,自己只需要最后验收就好。
  他找的理由其实也不算搪塞。这一个月来他确实身体不好。从法国回来后,他拎着行李直奔医院,输了半年以来的第一次血,情况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没敢告诉父母真实情况,更不会和时柠提及,因为他根本没想好怎么说。呼吸过自由的空气后,再次被关进牢笼,愈发的度日如年。
  赵岭见他若有所思,转身要走。被宋之砚叫住。
  “哎,我到了纽约,呆几天再去巴黎,所以是你一个人回来。”
  赵岭只愣了一秒,随即想起来某人在巴黎。他一派了然的挥挥手说:“随你。”
  “还有……我也想借着机会休息一段时间。”
  这一下赵岭歪着头仔细消化。
  “行是行。就是……巴黎和咱们这时差多少?我有事找你几点打电话方便?”
  宋之砚摆摆手,攥起拳头掩着唇咳嗽。
  “咳咳……不用。我……咳……就在博平。”
  他一咳起来就停不下来。
  赵岭走过去关切的看着他。越来越不明白了。
  “你不在巴黎陪时柠?那你休息干嘛?”
  宋之砚咳的厉害,又觉得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一时间有点不耐烦。
  赵岭拿过来他的水杯。给他接了点热水,递给他问:“怎么感冒这么久?你去医院看过没有?”
  宋之砚点点头,接过水杯润了几口,总算是止住了咳。
  “赵岭……”他突然用很正经的语气叫老朋友。
  赵岭赶忙仔仔细细的端详他。
  “怎么了?是不是你这病……”
  宋之砚眼神闪了闪,不置可否,也就是承认了。
  “怎么回事?上次不是治好了?”
  “复发了。”他很平淡的说:“我在巴黎就待几天,回来慢慢养吧。”
  赵岭不解的问:“大老远的折腾去一次,还不多待几天?”
  宋之砚苦笑了一下说:“我不想让时柠知道。”
  “哎……”赵岭长叹一声说:“你俩都这关系了,以后还要一起过日子,还瞒个什么劲?”
  宋之砚垂下眼帘说:“怎么也得她学成回来再说。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一个人待不住。”
  “你呀!还真把时柠画画的事当回事。结了婚还不是跟我们家田眉一样,当个游手好闲的太太就好。”
  宋之砚捏着眉心,摆摆手说:“我家时柠不一样。”
  田眉虽然人不错,可是跟时柠哪里有可比性。而且……谁能比得了他的小青柠呢?
  此时马姐端着一只碗来到门前。还没进门,一股子刺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之砚,温度正好。趁热喝吧?”
  宋之砚皱着眉头看着马姐,抿了抿嘴唇。
  “你这怎么还喝上中药了?”赵岭指着那黑乎乎的药汤问。
  宋之砚敷衍的说:“有病乱投医呗。”
  马姐已经走过去,宋之砚接了药碗,定定的看了几秒,吸口气一股脑灌下去,然后深深颦着眉放下碗。
  马姐没敢走,举着杯子递给他。宋之砚喝了两口水,马姐还是盯着他的脸。
  “你这上哪开的偏方,闻起来太冲了!”赵岭捂着鼻子嫌弃的说。
  此时宋之砚已经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他指指门口说:“你先走。把门关上。”
  一旁的马姐也一个劲朝他努嘴。示意赵岭先出去。
  赵岭跟着马姐出了门,真的乖乖把门关好。
  马姐小声解释:“之砚的胃不好,吃这药老想吐,让他自己缓缓。”
  赵岭还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也没用,只好摇摇头叹息着走开了。
  宋之砚在办公桌上趴了好久,胃里的翻腾才稍缓。他困难的吞咽了几下,慢慢起身。
  落地窗外有一轮大大的明月正俯瞰着城市。临近国庆假期,街上的车灯连成了红色和黄色的灯带。
  那人慢慢掏出手机,翻开微信给时柠发短信。
  之砚:一周年快乐!
  时柠那边本是半夜,却好像守在手机旁一般秒回。
  青柠:真快呀,整整一年了。
  去年的今天,时柠在咖啡厅里偶遇南淮一中的WI-FI信号,两人在空中相逢。这一年里,发生了那么多事,一切都超过预料,一切又好像命中注定。
  青柠:小青柠找不到师哥的信号。离得太远了。
  这一句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的话,让宋之砚心绪难平。他按按翻涌的胸口,继续写。
  之砚:可是师哥的小青柠已经不一样了。加油!
  他其实是想写,你已脱胎换骨,不再需要师哥的信号了。
  时柠并没有隔空读心术,无法参透他的心思。
  青柠:我永远是师哥的小青柠。
  宋之砚的眸子里映着如水月光,又有星光点点。想到再有两日就可以见到她,心中的不安被强压下来,被热切的思念取而代之。
  第三日的早上。赵岭与宋之砚在机场汇合。赵岭一向磨蹭,他带了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姗姗来迟。下车时已经离登机只有两个小时了。
  宋之砚明显压着不耐烦。他指指赵岭泛着金属光泽的行李箱吐槽:“你是代购吗?”
  “我还不如代购呢。人家还能挣钱,我单纯是孝敬老婆。田眉给我的购物单子有二里长。”
  宋之砚嫌弃的拉着行李走在前面,一面健步如飞一面说:“快点,要迟到了。”
  赵岭迈开不太长的腿紧跟其后。
  “哎,你这也没少带东西呀。”赵岭指指宋之砚的行李箱。那人过去出差都是一个小行李箱解决,这次换了个崭新大号的。
  “都是给时柠带的吃的。你怕她在那边吃不惯。”
  “行,咱俩是举案齐眉二人组。都对老婆很孝顺。”赵岭有些得意的说。
  宋之砚斜了他一眼。
  大屏幕上显示着他们换票的柜台。宋之砚找准方向小跑起来。时间太紧迫了。
  “哎你别跑。放心,我有贵宾卡,不用排队。”赵岭在身后喊着。
  两人到了柜台前,宋之砚本来在前面,可是快到跟前时脚步慢下来。他回头示意赵岭先过去。赵岭也没多想,找出他的贵宾卡,先去办手续,宋之砚在身后跟过来。
  柜台服务人员客客气气办了手续,示意赵岭把行李箱搬到传送带上。赵岭回身让宋之砚把行李也一起存了,这样可以保证两人出闸时同一时间拿到行李。他一回头,看到宋之砚双手撑在隔壁柜台上发愣。
  “之砚,把你的箱子拿来。”赵岭招呼他。
  那人先是低着头,待到抬起头时众人都吓了一跳。只见他面白若纸,嘴唇是灰色的,头上有星星点点的冷汗。
  “之砚,哪里不舒服?”赵岭跨过去扶住他。
  宋之砚明显是看不到东西了。他使劲闭闭眼,人晃了晃。说不出话来。
  赵岭扶住他的一刹那,他已经意识模糊,人不受控的向后仰去。
  “之砚!”赵岭大声唤他,那人却紧闭双眼,脸上已经褪去了颜色。
  “快叫救护车!”赵岭乱了阵脚,朝着服务人员大声喊。
  救护车很快赶到,宋之砚并不是短暂的虚脱,他始终没有醒过来。
  赵岭把行李丢给柜台。跟着救护车去医院。
  二十分钟之前,他的车子刚刚进入收费站,此刻又呼啸着把进入机场的车流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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