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砚,你TM玩我!”许嵩怒吼一声,也红了眼睛,朝着来人飞扑过来。
第71章 落雨声
许嵩怔忪的盯着眼前打红了眼的宋之砚。这人平时斯斯文文,没想到身手还挺是那么回事。
他个高腿长,攻击范围很大,只是力量稍弱些。一个文弱书生怎么会有这样的狠劲。这对自己到底是有多大仇?
按理说宋之砚一个人不是他手下的对手,可要命的是不远处已经响起警笛声,红色蓝色的灯光照亮了漆黑的工地。
许嵩怎么说也在□□白道混了这么久。情况虽然出乎意料,可是他还没丧失理智。他在脑中迅速盘算。
他之所以敢对老李动手,是因为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南淮没几个人认识他,把人埋了,随身东西一扔,顶多报失踪。后面的事好搞定。可是宋之砚就不一样了。他在业界这么出名。他母亲退休前也是南淮通天的人物。要把宋之砚给浇了水泥,他许嵩还真不敢。
想到这里,许嵩大喊道:“住手!”
手下人也听见警笛声了,赶紧堪堪停住。
许嵩气急败坏的喊:“宋之砚,你们的人讹我钱,又挑衅,你们到底要干嘛?”
他要赶紧转换成受害者。
宋之砚挥着棒子指向水泥车冷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讹你。我TM逼你往老李身上浇水泥了?”
此时老李像是排练好了一样,“哎呀”一声惨叫跌进地基坑里,在黑洞洞的坑里喊:“你们把我推下来干嘛?要杀人吗!”
周围的人举着手一脸茫然。混乱中他们也没看清是谁推的老李。
此时宋之砚森森的说:“许总,杀人灭口的事你敢干不敢认?”
“谁杀人了。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许嵩梗着脖子吼。反正大家手上都有家伙,谁也别说谁。
宋之砚也不分辨,他淡淡的说:“谁看见了……”随即用手指着不远处的摄像头说:“修个监控,不是什么难事。”
许嵩瞳孔紧缩。这监控明明被他停了好久了。过去是便于他偷工减料,后来是便于杀人越货。
宋之砚明显是有备而来,关键时刻把监控修好,一切都是陷阱。
“我草!你到底要干嘛?”许嵩彻底急了眼。他大手一挥喊:“给我打!”
手下立刻箭一般冲来。宋之砚再次抡起棒子。
正在此刻,有人从一堆黑乎乎的建材后冲出来,一面跑一面喊:“宋之砚你TM疯了!”
那人骂骂咧咧跑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有的拿着钢筋,有的抡着木头棍子,有的抄着砖头。
宋之砚与许嵩都是一愣,闻声一看,领头的竟然是段缨。那身后几个也是熟人,燕子和段缨的婚礼上都见过,当年高三一班几乎所有男生都被来了。
“班长,我们来了。”
“我看谁敢动手!”
”警察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喊着,瞬间把宋之砚团团围住。
警笛声越来越近,许嵩欲哭无泪,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宋之砚你TM能让我死个明白吗?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给我下套?”许嵩绝望的喊着。
宋之砚大口喘息着,眯起眼睛答:“我就看看你是只敢赚黑钱,还是胆子大到敢杀人。看来有过一次,就有第二次。”
许嵩脑中瞬间炸裂。他嘶吼道:“都是为了那个疯子是不是?”
一切已经明了。
宋之砚在制定计划时,慎重思考过。会不会当年许嵩只是酒后胡言,时柠听错了或者错怪他?
许嵩敢不敢动老李,是印证当年案子的重要一步。既然开过杀戒,这一次为了保住身家,他一定会再起杀心。
警察终于赶到,是宋之砚提前让段缨报的警。监控里拍的明明白白,许嵩无可抵赖。
人群散去,段缨插着腰,看着喘得直不起腰的宋之砚,气的直骂。
“你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竟然抡着棍子自己上阵?”
宋之砚双手撑着膝盖,摘掉帽子,一头一脸的汗。
他也不想冒险的,可是既要抓住许嵩杀人的证据,又要保护老李的安全,太难拿捏了。
“我……算好时间了……没事。”喘得再厉害也要嘴硬。
惨白的灯光下宋之砚的脸一片青白。段缨也不忍心再骂。他拍拍宋之砚的后背说:“你行不行?我送你回酒店还是去医院?”
宋之砚摆摆手说:“天亮之后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帮我……去机场接时柠。”
时柠第二天在机场看到段缨时心里一沉。今天是她的生日。宋之砚本来承诺她一定会回博平给她过生日的。可是昨夜等了一宿,也没见那人回来,反到收到他的短信,让时柠来南淮,说是有要事。
她见到段缨来接机,第一反应是那人病了。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段师哥,之砚呢?”时柠迎上去,声音都是颤抖的。
段缨面色倒是还算平静。
“他在公安局。工地上出了些事,是关于……许嵩。”
“许嵩?”时柠脸色立刻霜白一片。
“他怎么会和许嵩有接触。”
“时柠……”段缨摇头叹息,惊讶于宋之砚隐藏得太好了。
“之砚让你去报案,还是当年的事。许嵩已经被抓了。”
时柠讶异的睁大眼睛。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段师哥,之砚真的这么说的?”
段缨点头说:“我路上跟你细说。”
这一天的整个下午,时柠和宋之砚都耽搁在公安局里。宋之砚是新案子的证人,时柠则是时隔十二年再次报案,要求重新调查父亲被害一案。这一次报案人已经成年,嫌疑人又背负着另一桩案子,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夏日的傍晚,一边是残阳如血,一边是半轮淡淡的月亮,南淮公安局外,宋之砚一个人静静伫立在梧桐树长长的树影下,眼睛直视着台阶上的大门。
女孩的身影终于出现。她穿着纯白的长裙,小小的白色球鞋。被夕阳染成淡粉色。
时柠扫视门外,快步跑下台阶,朝着宋之砚跑来。
宋之砚伸出双手,时柠毫不犹豫的扑进他的怀里。她抱住宋之砚的脖子,抬起眼看着他,眼里是汹涌而来的潮水。
宋之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被噩梦束缚了这么多年,今朝骤然被释放,心头一定感慨万千。
“之砚,陪我去看看爸爸,好吗?”时柠带着鼻音说。
宋之砚默默点头,牵起她的手……
时柠的父亲被葬在了安溪。父亲去世时时柠才十六岁。许家没有人为他办身后事,他的骨灰曾经寄存在南淮好久好久。后来时柠自己挣了钱,花掉几乎全部积蓄把父亲葬回故乡。
他们今天来到南淮河的一片河滩。夏日里干旱,河面已经很浅,河滩上露出大大小小的石头来。
时柠带着宋之砚站在河风徐徐的岸边,望向浑浊的河水。不知何时,云朵卷上来,有零星的雨点落下。
“爸爸是在这里被打捞上来的。”时柠眯起眼睛说。
宋之砚点点头。他手上拿着一束菊花,是在路上买的。
那人把花递给时柠。时柠弯下腰把花放在石头上。
宋之砚摸摸口袋问:“爸爸生前……抽烟吗?”
时柠无声点头。父亲生前抽烟喝酒,落魄的时候还耍钱。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是常人口中的失败者。可是他单单用情极深,一生只爱过一个人,一个不值得爱的人。
宋之砚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未开封的香烟,撕开塑料包装,用瘦长的手指抽出一支烟来,背过身避着江风,点燃了香烟。
“咳咳……”他猛吸了一口,呛得咳了两声。慢慢蹲下身,把点燃的香烟半截埋在土中。
细小的青烟徐徐上升,被河风吹的四散,很快没了踪影。仿佛父亲的一生,他一事无成,死得无声无息。
时柠慢慢跪下来,纯白的长裙沾了泥污,她浑然不觉。
宋之砚陪着他一起跪下来。时柠拉着他的手问:“我能给爸爸唱支歌吗?”
宋之砚自然点头。她做什么他都会点头。
时柠望着江面,哑着嗓子慢慢用家乡话唱起来:
落雨声哪亲像一条歌
谁知影阮越头呒敢听
异乡的我一个人起畏寒
寂寞的雨声捶阮心肝
人孤单像断翅的鸟只
飞袂行咁讲是阮的命
故乡的山永远拢站置遐
阮的心晟只有讲乎山来听……
这是她与宋之砚相逢时,在后海的小船上,宋之砚为她放的那首“落雨声”。
来到故乡的海岸
景色犹原拢总无变化
当初离开是为啥
你若问阮阮心肝就疼……
这是时柠这么多年悲苦的心境。没有地方诉说,却在宋之砚刚刚遇到她时,用乡音唱了出来。也许那个时候就注定,这个人会走进她的心底,为她解开心中的结。
时柠越唱声音越哑,雨点落在脸上,泪水终于滑落下来。她望向身边的人。宋之砚伸出手,时柠徐徐攀上他的肩膀,用挂满泪水的脸颊蹭着他的脖颈。
这些年来,时柠很少提及父亲,可是每次提到就哭。这一次她要痛痛快快的流泪,从此以后抛却南淮的往事,为暗色的过往画上一个休止符。
作者有话要说:
大仇得报
第72章 天高任鸟飞
这天晚间,宋之砚和时柠赶最后一班飞机回博平。南淮的旧事已往,两人都归心似箭。
时柠不知道宋之砚准备这件事多久了,也许是从得知时柠被许嵩囚禁的那一刻开始的。
时柠想起他在大出血被抢救过来后的第一时间就安排做ATG。那时候还以为他是经此一劫,自己怕了。现在才明白,他是要穿盔戴甲,准备放手一搏了。
宋之砚从在机场候机开始就昏昏欲睡。上了飞机更是软软的靠着时柠睡的很沉。一宿的惊心动魄把他有限的精力都耗干了。回到家后上了床躺在一起,时柠才发现他在发烧。
夏日的夜晚还是热浪滚滚。宋之砚烧的滚烫,时柠不敢开空调,挨着火炉一般的宋之砚,自己汗出如浆。
她给那人敷着冷毛巾,轻声唤醒他。
“之砚,咱们去医院吧?你烧得很高。”
宋之砚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过了半晌才含糊应道:“吃些退烧药就好。”
时柠哪里肯。宋之砚的病还没痊愈,大意不得。
“不行。总得去验验血。”
这一次宋之砚应该是彻底醒了。他伸出温热的手,抓住时柠的手指轻声说:“让我在家里待一晚。待一晚……少一晚了。小青柠要……飞了。”
“之砚!”时柠僵住。她伸手仔仔细细的摸那人的额头。他一定是烧的太高,才会说出这样流露真情的话。
“我不走了好不好?”她抱着他的脸庞问。
那人闭上眼睛,努力的摇摇头。侧过脸去埋在枕头里。
“青柠,今晚陪陪我……”
第二天清晨。时柠在滑腻的汗渍中醒来。她微微一动,感觉到腰间有一双微凉的手臂环着她。
时柠伸展了一下双腿,摩挲着宋之砚手臂上的皮肤,小声问:“醒了?好些吗?”
宋之砚凑过来。因为出了整夜的汗,他的头发蓬乱,脸孔有些青白,唇间倒是有些笑意。
“没事了!”他一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轻咳一声润了润。
“今天好好歇歇。下午再发烧一定要去医院。”时柠翻身趴在他身边说。
那人不置可否,想了想说:“今天恐怕歇不了。南淮二中那边一大堆事情要善后。我搞了这么一个烂摊子,总得给发包方打个电话。”
许嵩被抓了。项目需要重新招标,不合格的地基还要用些技术手段补救。后续工作很多。
时柠多多少少也明白。她点点头说:“我陪你。”
那人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鼻子问:“去法国的手续办的怎么样了?”
时柠想了想说:“表格和资料都差不多准备好了。”
宋之砚慢慢从枕头里抬头坐起来。
“我一会帮你检查一遍。填好了就尽快交上去。手续办下来才踏实。”
时柠若有所思望着他的眼睛。退了烧的他又成了冷静周到的宋之砚,与昨晚那个委屈着要人陪的男人判若两人。
时柠心中叹息一声。身边有这样的人,让她只能一往无前的往前走。
之后的大半个月两人异常忙碌。南淮二中的施工一地鸡毛。宋之砚作为主设计师,要任劳任怨的帮着发包方找新的承包人收拾烂摊子,还有提供证据和许嵩解约。时柠这边只争朝夕办理各项手续,在巴黎找房子,联系学校。到了天气转凉。九月来临时,两人赫然发现离别在即。
这一次宋之砚还是买了两个人的机票,把时柠送到巴黎,安置下来再自己回博平。
时柠找了几处房子,宋之砚都不太满意。最后他还是联系上一次短租那间公寓的房东,把那房子签了一年的合约。那间房子紧邻地铁,治安良好,环境无敌。最关键的是,那间房子有洁白的棉质床单,有可爱的小电炉,还有带着铁艺栏杆的小阳台。处处都是两人缠绵的回忆。
宋之砚和时柠一起去学校提交材料,又去了画室见老板。一切安顿好,两人哪里也不去,就在小房子里消磨时光。
秋日来临,天高云阔。高大的梧桐树叶子泛黄,衬托着街边的咖啡味道越发浓郁。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美好,可是因为离别的来临,金色的阳光也耀眼得乏味了。
宋之砚临走这日清晨,时柠早早起来煮咖啡。记得他们重逢时,虽然相遇在咖啡厅,可是时柠却对咖啡提不起兴趣。哪时的生活苦涩,她对味蕾上苦涩的东西下意识的抗拒。如今生活在巴黎,每日的espresso 似乎成了清晨的序曲,苦涩渐退,只剩浓郁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