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岁半,比你小一岁。”容磊反问,“怎么了?”
林故若挣扎不过,扁着嘴,杏眸圆睁,纤弱的手去扯容磊的衬衫下摆,软语讲,“……我饿了。”
容磊最终还是选择做了人,放过林故若去给她买饭。
金融产业区配套齐全,酒店一条街之隔就有家南平出名的连锁烤鸭店。
出名代表风味极佳,翻台率极高,根本不做外卖服务。
还有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鸭都不可能提前出炉。
容磊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外的石墩处抽烟,忽然想起那个段子。
“你这辈子有没有为一个人排队买过什么东西?”
容磊要是去作答,可能能从给学生时代翻墙给林故若买奶茶,讲到成年后操盘时订闹钟给她卡点抢限量包。
他这种少爷脾气,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东西就是钱。
母亲虽然因和父亲交往而和家族断绝关系,可到底是自己亲生女儿,每年的股权分红照旧拿。
自幼没有得到最后的爱,但的确是有足够的钱的。
到母亲“意外”离世后,他一个人在物质上过得也挺好。
再后来容家喜闻乐见的死了大儿子,容磊被认回来,登堂入室。
容家竭力在物质上补偿给他,容磊也全部笑纳。
那是容华靠着欺骗母亲、吸血母亲博来的资本,容磊拿得不能够再心安理得一点儿。
有钱能解决这世界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事情,容磊大可以找人给林故若来排队打包,没抢到的限量高价去收就完事,反正不缺这三瓜两枣。
钱是王八蛋,花掉再赚就完事。
开始他就是这样做的事情,黄牛买的奶茶林故若照喝不误,可高价的买到的包被退了回来。
那天的林故若不算生气,非常平静的同他阐述事实,“我让你帮我抢包,是我想靠自己或者身边人抢到,而不是靠你给我买到,我看起来很缺钱吗?”
殡葬连锁公司大小姐当然是不缺钱的,其他工作嫌贵可能他行他自己学着来了,殡葬不行,必须要专业的来。
中国人讲究死者为大,对此敬畏,会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把丧事做到最优。
甚至相关产业牟利都比较容易,简单举个例子说,见过情人节嫌花贵的,没见过清明节嫌菊花贵的。
既然谁都不缺钱,我希望你帮我来抢,就限定于希望你,你别花钱敷衍我。
林故若直白的表达过这样的情绪,容磊接受。
能够亲力亲为的时候,他都尝试着自己来做,开始是单纯的为了哄林故若开心,后来是喜欢看林故若满心欢喜的模样。
****
容磊下楼之后,林故若又窝在沙发里发呆了两分钟才回神。
他读金融,之前每年假期总会在钱途基金实习,从那时候开始就按年长租了这间总统套房。
说是酒店,却也都是按照了自己的喜好重新装潢过的。
会客室是黑白的极简风格,诺大的酒柜延展出一块吧台,后面是开放式厨房,他们很少在这里开火,酒店厨师水平不错,想吃什么交代后总能及时吃到。
推开套间的门,新的天地出现。
蓝白暖色调和黑白冷调形成了巨大的冲击,卧室是按林故若喜好来的。
那时候林故若还没听到令她困扰多年的那句“玩玩而已”。
十八九岁的年纪里,心仪的男孩子讲,“客厅和客卧就得这样了,可能以后有客户或者是同事会来,主卧室的话随你喜欢。”
于是林故若撸起袖子,自己手绘了设计图,拉着设计师讲了小两天方案才敲定成这样。
长飘窗上放木制茶几、铺垫子,林故若伸手揽了半边窗帘挡光,向阳的墙边梳妆台和办公桌并立。
过去无数个日夜里,容磊在工作,她在另一边做医学笔记。
陈设如旧,林故若目光扫过每个角落,最后停留在了收拾旁边新增的挂盒上。
上面以色系区分,排列有序的挂着若干对新耳坠。
虽说包、衣服、首饰、化妆品都是女孩子趋之若鹜的东西,根本不需要理由。
但林故若尤其偏爱耳环,在这方面有浓重的收集癖。
根源上说就是单纯的叛逆,小时候家里生意远没有现在做得大,父辈们还要亲力亲为,林故若偶尔会去殡仪馆呆过周末。
她并不忌讳死亡,可对此怀有敬畏之心。
年少时穿过最显眼的衣服是一中的红白校服,回家就会换掉。
在其他小女孩穿粉红和明黄的时候,林故若永远穿黑白两色,母亲偶尔会拉着她的手道歉,问她是不是也想穿花裙子。
林故若永远是摇头拒绝的,她傲气的表示,黑白就很好看,反正她穿什么都有人夸好看。
中学时候很多女孩子偷偷打耳洞,林故若怕疼不敢去打,母亲就给她买许许多多的耳夹,款式不如有耳洞的多,但她很喜欢。
长大后的林故若如非必要场合,只鲜艳的裙子,挑染张扬的发色。
耳环也是一样的,拖到大学二年级,林故若为了一个只有耳针款式的耳环而咬牙去现打,终于开始肆无忌惮的拥有好看的耳坠。
不得不说,容磊的眼光是极好的。
从可爱带绒球的款式到镀金带钻一应俱全。
林故若用手指依次拨弄过,带玉石的耳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又拨弄回去,来回几次之后,侧身坐上梳妆台,对镜用这对碧玉里镶嵌红宝石的耳坠换掉了现在带的兔子。
像是算好林故若会在此停留一样,书桌台旁边的椅子上放有叠好的睡衣。
林故若捞到臂弯里揽着,丝绸顺滑到脱手。
镜面里映出玲珑有致的腰身,腰腹间没有一丝赘肉,该丰满的地方又恰到好处的盈满。
林故若懒得弯腰去捡,足尖勾挑了几次无果后才叹气去捡起,抖开发现是件吊带睡裙。
清淡的樱粉色,领口做了堆叠,开得极低,饱满的事业线几近一览无遗,好在还搭配了件蕾丝外搭。
但没有用,懒得穿,林故若她连身上这件都捡得足够艰难。
林故若在这一刻感觉到突如其来的绝望,容磊实在太过了解她。
她的双马尾为容磊可能存在的喜好扎,每个撒娇闹人的举动都在试探容磊的底线。
可上车后的点心、房间里的陈列摆设,仿佛所有事情都尽在容磊掌握之中。
恋爱时候林故若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半个标点符号不对劲,容磊就能发现她心情有变。
但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掩饰自己的不对劲了,疯狂想要燃烧掉最后一段同处的时光,潇洒退场。
结果连耳洞都是容磊陪她去打的。
林故若拍了几下自己的脸,超大声骂,“我可真是日了狗了。”
狗……啊不,容磊正叼着烟拒绝完第三个问他要联系方式的女孩子,忽然开始狂打喷嚏。
他纸巾捂着嘴疑惑,难道刚才车里空调开太大了?
不应该啊,投行狗讲究着正装,自己西裤衬衫,估计到林故若在车上特地开高了几度,还因她在闹腾,觉得有点儿燥热。
服务生贴心提示过烤鸭一炉要三十五分钟,容磊来的不巧,前炉的都卖空了,要等下一轮,时间还久。
他鬼使神差的登入上小号,想去探究下林故若今天不算太开心的原因为何。
思忖半天,憋出句最简单的问候。
有些情绪必须发泄出来,不在沉默中爆发,势必在沉默中灭亡。
林故若冷静片刻,登上了自己的小号微信,准备开始和谢雷疯狂吐槽。
她不在乎谢雷能够回复与否,两个陌生人交换心里的秘密后,某个角度上默认接受这秘密的后续。
最重要是看不惯我就拉黑,什么都不耽误。
连容磊都进入拉黑倒计时的林故若当然不在乎谢雷怎么想。
入目是几分钟前的消息。
Ray:[中午好=u=。]
林故若稍顿,礼貌表示自己要开骂了,如果不能够接受的话,可以先拉黑。
Aurora:[中午好,是这样的,我现在很想骂人,大概率会和你吐槽。大家都挺难的,不然你先拉黑我吧,我骂完发泄一下就算了。]
容磊呼吸一滞,连忙回应。
Ray:[没关系,你尽管吐槽,就是骂人也没有关系的,大家都是普通人,难免有情绪。作为交换,我以后想哭白月光的时候,也会找你哭的,不必介怀。]
Aurora:[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今天我和S聊过了,她决定和狗男人分开,但要自己等她玩够再分开,期限是从今天开始的十五天。]
Aurora:[然后今天不是第一天嘛,S就差点儿被狗男人气疯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啊,明明是玩玩的,结果不知道是演得还是真入戏了,整得比谁都真情实感。S就很难过,很难脱身的。]
Aurora:[不娶何撩啊!这种男人我骂他不如狗,不算过分吧?]
容磊非常同意林故若的说法,闻落行感情方面到底咋回事,他不太清楚。
作为南平知名纨绔,容磊年少时经常和闻落行一起做出格的事情,然后独自背锅。
倒不是闻落行不地道,而是他父亲严苛,容磊则想气死他爹。
所以不管是谁提议,最后都会变成“容磊”提议。
融类为他背锅无数,就冲着关系,闻落行居然能特么的带头找人去录自己给林故若捞月亮的视频。
谁说闻落行是个人,容磊第一个不答应。
Ray:[讲道理,还是有点儿过分的。毕竟狗是人类的好朋友,拿狗和这男的比较,实在侮辱狗了。]
Aurora:[实话实说,我现在有点儿喜欢你了。]
容磊眸色一凛。
Ray:[?]
Aurora:[说话实在太中听了,简直一聊如故。你比我会骂,我和S对象太熟,骂不出来什么新鲜词,能麻烦你帮我骂一下吗?]
Ray:[……也不是不行。]
Ray:[能谈谈,不能谈就和人家妹子说明白想保持什么关系不就完了,大家都是体面人,最忌讳的莫过于关系认知不匹配。我拿你当恋人,你拿我当金丝雀,这不是开玩笑呢吗,这种人,被甩太活该了。]
Ray:[你让S怎么开心怎么享受这最后的十五天,爽了再撤,跟谁俩演呢?]
人在愤怒时最需要的是认同,谢雷每句话都顺着林故若的意思讲下来,令她心情顺畅不少。
Aurora:[知道了,和你说完我舒服不少,会原封不动转达给S的,谢谢你啦。]
服务生拎着打包盒出来递给容磊,于是他看了眼时间,找到个无懈可击的借口结束对话。
Ray:[我该午睡了,习惯了每天睡半小时,不然下午工作走神,我们回头再聊qwq?]
Aurora:[好的,加油,打工人!]
容磊回房间时候,林故若正坐在餐厅的高脚凳上刷社交软件,没有分半个眼神给他。
在玄关处换好鞋,迈大步把打包盒放到她面前,容磊反手扣响桌子,“小姐,您点的烤鸭外卖到了。”
“嗯。”林故若哼出单音节,依然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容磊拆开盒子,有青花骨瓷碗碟挤进余光一隅。
“林故若。”容磊喊她。
“等下再吃,先放那儿吧。”好友舒悦窈才和闻落行闹别扭,采取离家出走行动,林故若正在给她自己公寓的密码锁,以及约她明后天有空一起恰饭。
被喊到后林故若没有马上回应融类,而是坚持输入完最后一句,告诉舒悦窈自己吃饭。
“别玩了,不是饿了?”容磊边说,边轻而易举的从林故若手里抽走她的手机,顺便在过程中帮忙锁了屏幕,让她不得不看向自己。
林故若的确是饿了,她抬头,动作无意识地带了挺了下胸,倔强的多问了半句,“干嘛。”
刚才一直是低着头的,原本就低的堆叠领口被蹭得更低。
春光无端撞入眼底,容磊眸色晦暗,桃花眼眼尾挑着抹似有还无的笑意。
骨骼分明的手指卷着袖口,至手肘中端才停下,一本正经道,“我该问若若想干嘛才对吧,穿成这样,勾引我呢啊?”
第二十一章 。
林故若的瞳孔不是纯黑,颜色有点儿淡,阳光洒进来的时候,是微棕的琥珀色。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容磊,这特么的睡裙明明是容磊放到卧室椅子上——她顺手位置的。
结果现在锅扣她脑袋上?
蓄意勾引?
恶人先告状是吧?
行。
最后林故若扯出抹笑意,食指慢条斯理地勾着左侧的吊带,手动让它从肩头滑落。
极细的丝带上打了蝴蝶结,从平直白皙的肩头滑落,视线再向下,褶皱堆叠的领口随着被雪白占据了半数。
容磊喉结微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眸色骤深。
“嗯,我就是故意的,你拿我怎样?”林故若不在乎似拍桌子示威,接着补上了句,“我饿了,吃饭!”
依然是秉承那条中国传统文化——犯人临死前还得吃顿饱饭。
容磊纵然有千般难挨,也还是忍下来。
烤鸭店和酒店隔得不远,服务生没有盖餐盒盖子,夏日高温,食物凉得极慢。
即便是外卖,也依然保持住了皮酥肉嫩的极佳风味。
林故若从卫生间洗了手出来,放弃毛巾,直接从身后将手伸过来,隔着衬衫在容磊腰腹处胡乱的摩挲过,点完火又立刻高举双手以示清白。
她倒退开半步,把两人的距离拉得安全,莞尔一笑讲,“我只是忘了擦手,又懒得回去卫生间擦,借你衬衫一用,你是不会介意的对吧?”
“……不会。”容磊舌尖顶了下上颚,冷漠回,好脾气的垂眸给她卷饼。
林故若在吃饭这方面实在有极大的反差。
会讲究,也能将就。
米其林三星也常不合口味停下不吃,张奶奶患阿尔茨海默症,做菜偶尔盐糖放错,她却能够面不改色的光盘。
吃烤鸭这方面,如果是自己卷,一定是三片肉,酱就一筷子,葱丝就放四小根,不喜欢葱的口感,可是味道在卷饼里就还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