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傅兴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陆学政寄来的书中夹着的,为夫今日才发现,应该是陆姑娘的信。”
邬颜露出惊讶的神色,她说怎么好长时间没有收到南蓉的信,原来是不小心夹到了施傅兴的信件中。
两年前,陆元瑾升官被调回京城,陆南蓉自然也要跟着回去,临走的时候,小姑娘抱着邬颜哭了好大一场,最后还是邬颜承诺时常写信,才平复了离别之不舍。
这两年来也的确是如此,京城的信是一个月来一次,加上陆元瑾对施傅兴颇为看重,经常指点一二,久而久之,两家的交流反而比在金城的时候更多。
施傅兴没好意思看妻子的信,但又按耐不住好奇,当时陆南蓉离开,他怕是最开心的一个:“咳,说了什么?”
邬颜一目十行,而后将信件收起来,笑了笑:“南蓉的家人最近在给她相看人家,等我们去了京城,说不定正好赶上成亲呢。”
闻言,施傅兴嘴角翘了翘,终于。
“她还问我要不要在京城开一家颜色早餐店的分店。”邬颜有些迟疑,“夫君你觉得呢?”
施傅兴顿了顿:“颜娘决定便可,为夫对这些事情不太懂。”
邬颜也就是随口一问,施傅兴在读书上有多天赋,在经商上就有多愚笨,就算扔进铺子,也只能做个算账先生。
两人聊了几句,邬颜便先回家。
路上有人认出她的,大着胆子问:“施娘子,你们家早餐店什么时候上新吃食?”
邬颜带着面纱,风吹得隐隐飘动:“怕是要等年后了。”
“怎么这么久?”
旁边一人道:“你傻啊,马上要秋闱,施娘子要跟着施秀才去省城呢。”
“哦哦,也对!那就先祝施秀才高中!”
西街的菜式都是新鲜的菜,邬颜想着要坐半个多月的船,便一口气买了许多水果、蔬菜和肉。
水果做成果脯,蔬菜晒成蔬菜干,至于肉,做腊肠、熏肉、猪肉脯。
鸡爪鸭爪,鸡翅鸭翅做成卤味。
还有腌的鸭蛋,将蛋黄挖出来做咸鸭蛋黄酱,到时候抹到馒头或者面包片上,都是一道美味。
下午去肥皂铺和早餐店看了一眼,肥皂铺的掌柜是陆家人,几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不需要担心。
倒是早餐店,邬颜也雇佣了掌柜,但因为不放心,又把施父施母请来。
至于大房和二房,邬颜自然不肯松口,分家后,她没有必要养着对方。
“老三家,后天什么时候的船?”
“下午申时。”
“哟,这么急,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施母担忧地问。
邬颜点头,笑了笑:“娘放心吧,只是这一次去,怕是要等明年再回来,房子和铺子都要麻烦二老看着。”
古时候交通不便,从县城到省城就需要半个月,如果施傅兴考过乡试,就得立刻动身去京城,要在次年二月便赶到京城参加会试。
如此匆忙,自然不能回来。
施母一听要走这么久,心里就开始担心,想说些什么,因着周围都是人,没有说出口。
只不过早餐店关门后,施母悄悄去了李菩萨那儿。
“李菩萨,这药快点儿配,多配点,得吃到明年夏呢。”
第77章 ……
施母从李菩萨那儿拿到药, 偷偷摸摸带回家。
吃完饭后,她去厨房把药煮上,彼时邬颜和施傅兴刚从聚缘楼回来, 施父在院子里抽.旱.烟, 闻着味问:“三宝她娘,你煮的啥药?”
“男人家别管这么多我们妇人的事情。”施母嫌弃地说。
施父嘿了一声,他就是担心家里人, 怎么还成了多管闲事呢。
施母将熬好的药倒进碗里, 端着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回来的两人, 赶紧道:“巧了,老三媳妇,来把药喝了。”
邬颜闻着药味往后退了几步, 月光下,碗里棕色的汤水还冒着热气:“娘, 这是什么啊?”
“是药,娘刚熬出来的, 赶快趁热喝了。”
邬颜被施母递到脸前的药熏的想吐,她干脆躲到施傅兴的身后:“媳妇问的是什么药?”
“哦,这个啊,”施母说,“李菩萨配的求子药,听说喝了之后十几天就能怀上。”
闻言,邬颜脸瞬间黑了。
这几年因为家里的收入都是靠她的铺子支撑, 所以施母不再向以前似的管她。
孩子的事情倒是说过几次, 邬颜忙着其他事情,没有放在心上,眼下大概是等不及了, 干脆直接背着她把药买回来。
女人拉了拉身前男人的衣裳。
施傅兴接收到妻子的小动作,咳了咳:“娘,把药给我吧,现在还有些烫,等凉些了,儿子再让颜娘喝。”
身后邬颜一噎,不是这个意思,她一点儿也不想喝啊!
施母不放心,不停嘱托:“趁热喝才有效果呢。”
施傅兴光是端着瓷碗都被烫的不行,无奈道:“也得能入口,现在太烫了。”
“那你看着你媳妇点,千万别忘记了,这一碗要十文钱呢。”
“知道了!”邬颜一边喊一边跑回自己房间。
过了会儿,施傅兴端着药进来。
看见邬颜像洪水猛兽似的盯着自己,施三郎以为她是怕喝药:“要是怕苦,我去前厅拿些糕点?”
哪里是这个问题啊!
邬颜简直要抓狂了,不满道:“是夫君想要孩子吗?”
要不然施母之前都没有表示,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让她喝药呢。
施傅兴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其实他对孩子没有什么想法,施家的孩子从小都怕他,而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好像也没有想过。
不过自古以来男人都要传宗接代,迟早会有一个孩子。
于是他点点头:“嗯,想要。”
“可是颜儿不想要。”邬颜蹙着细眉,语气有些淡淡的忧愁,以往每次她都注意着不让男人留在里面,偶尔几次,也很幸运没有中标。
她没有做好做一个母亲的准备。
而且古代的医疗条件也是让她担忧的事情,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夺走人的姓名,更不用说生孩子了。
邬颜有些抗拒,换句话说,假使孩子生下来,她也没有办法把精力分出来给对方。
闻言,施傅兴蹙起眉头,不解:“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孩子吗?”
每次回荷花村的时候,邬颜都要丢下他,和大房二房的孩子玩成一片,一点儿也没有大人该有的稳持。
邬颜理所当然:“别人家的孩子又不需要我养,而且一年只见几次面,如果哭了,我可以立刻跑掉。”
施傅兴:“......”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女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的得意表情,让人忍俊不禁,施傅兴把瓷碗放到桌上,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先把药喝了再想。”
邬颜:“嘤。”
满满的一碗汤药,也不知道药底是什么,熬出来的汤颜色深棕偏黑,邬颜只看了一眼就受不了,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桌子到施傅兴面前:“夫君,颜儿真的不想喝~”
她拉住男人的衣袖摇晃,像院子里的那个小秋千,摇摇摆摆:“而且颜儿想陪着夫君考上状元,如果,如果突然怀了孩子,就不能照顾夫君了。”
也不能借着陪考的理由四处游玩。
想到这,邬颜不用挤,眼睛里便瞬间涌出泪水,将漂亮的眼眸遮了层雾气,看不清视线:“夫君,好不好啊?”
施傅兴低头,女人带着水雾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模样,像林间迷路的幼鹿,惹人怜爱。
他蹙眉,伸出手指轻轻蹭去泪珠:“不想就不想,哭什么。”
语气像县学的夫子似的。
“你还凶我!”邬颜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没有凶。”施傅兴叹了口气,随后上前将人抱住,邬颜趁机把眼泪全部擦到对方胸前,男人没有注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后背,“你说的对,会试之前的确不方便,爹娘不好离开县城,如果怀孕了……”颜娘怕是就要留下来。
如此,自己只能孤苦伶仃上京赶考,吃不好睡不好,晚上的被窝都是冰冷的。
施傅兴忽然觉得,孩子的事情可以不着急。
“那药还要喝吗?”邬颜的脸埋在施傅兴胸前,声音闷闷。
“不用喝。”
得到想要的答案,邬颜立刻挣脱男人的怀抱,身手敏捷地将桌子上的药倒进屋里的盆栽中。
动作之快,看得施傅兴目瞪口呆。
不是在哭吗?
这一刻,施傅兴除了之前的感想,又悟出一个新感想。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邬颜擦掉眼角的泪珠,换了副“嘴脸”,笑嘻嘻道:“这是颜儿和夫君的秘密,夫君千万不要和娘说。”
如果被施母知道,老太婆绝对会连着儿子一起揍。
明白这一点,施傅兴点头同意。
短暂达成协定,邬颜开心极了,只觉得放下心中重任,变得一身轻松。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药味,女人打开窗户,让房间里的药味散一散。
西屋里的灯已经熄灭,大概两个老人已经歇息。
天上月牙弯弯如舟,繁星点点如萤,织起了一张浩瀚星河图。
几百年后的夜晚可看不到如此清澈的天空,邬颜索性胳膊撑在窗户边,欣赏起来。
施傅兴走到她的身后。
邬颜眼睛觑了一眼,又像没有骨头的鱼似的趴回去。
毫无礼仪可言。
哪怕见惯了,施傅兴也忍不住皱眉。
邬颜看他的臭脸,哼了哼:“又没有旁人,夫君不要太崩着了。”
他不嫌累,她都看得累。
施傅兴不承认:“为夫一向如此。”
邬颜翻了个白眼,她可真是瞧不得某人装出的正经模样,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抬起胳膊圈住男人的脖子,吐气如丝:“真的吗?”
施傅兴一僵。
邬颜拉下自己的衣领,白皙如雪的肌.肤上,是一片通红的印记:“哎,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做的。”
“啊——”
下一秒,整个人被抱起来,屁.股.撑在窗台上,上半身落空,沐浴在月光下。
“做什么?!”邬颜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要掉下去了,赶紧怀抱住眼前的人。
施傅兴看她胆小的样子,喉咙里流出一丝轻笑,他现在可不是几年前的毛头小子,唇落在那些印记上摩挲,声音沙哑:“想要?”
邬颜被吻的有些青.动,男人身上的气息将她包围着,挑战每一根神经。
不过好歹没有失去理智:“别在这里。”
施傅兴却不为所动,吻向上,落在女人湿润的嘴唇,撬开牙关,里外照顾,“为什么?刚才不是约定好先不要孩子吗?为夫怎么能不顾颜娘的意愿呢,哪怕颜娘想要,为夫也要忍住。”
邬颜呼吸短而促,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死!
施三郎这大猪蹄子,学精了!
以前恨不得天天都抱着自己,要那么多次。如果不要孩子,只最后注意点儿就行,他说这些话分明就是故意的!
然而她钮钴禄邬颜岂是好欺负的小白花?
她用了些力气一把将人推开,屁.股坐在窗户柄上,硌得疼,“…呼…夫君说的是,是颜儿欠虑了。想来以后再要孩子的时候,应该和娘说一声,不能光让我一个人喝药。”
“什么意思?”
“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颜儿觉得自己身体挺健康的,反倒是夫君……咳咳……想来娘会明白的。”
施傅兴听懂了女人的潜台词,脸色瞬间黑下来。
邬颜得意地挑眉。
面对她这么一个大美女都能无动于衷,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哼!
下一秒,哼声拐了几个调,因为她发现自己又看到了满天星河。
烛火蹿高,陡然熄灭。
月光洒下,映着黑影的纸窗户轻轻晃动,然而却没有风吹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西屋传来动静。
邬颜吓得浑身僵硬,纤细的手掌不停地拍打男人的肩膀。
施傅兴毫不费劲地把人抱起来,胳膊上肌.肉.遒.劲,抬脚关上窗户,黑暗中,一路换到墙上,桌上,最后才到柔软的床铺。
自是软香温玉,翻衾倒枕。
第二日,施母把空了的碗拿回去,悄悄问:“你媳妇都喝了?”
施傅兴点头:“嗯。”
施母松了口气,笑呵呵朝施傅兴招手:“三宝,你跟娘过来,娘有些东西给你。”
而后从床底下拿出一大摞包好的药:“我看你媳妇不爱喝,你盯着她点,等明年我儿考上状元,正好也来个双喜临门!”
施傅兴:“…………”
第78章 捉虫
时间转瞬即逝, 动身去省城的这一天,王麟和小三爷都来码头送行。
因着院试榜上无名,王麟当年从县学离开后回家接手了他爹的酒楼, 每日不是吃吃喝喝, 就是听曲斗蛐蛐,真正当起了纨绔子弟。
时常还要拉着只会埋头读书的两人出去耍耍乐,当然只限于吃喝, 玩乐那一项, 王麟他不敢。
“施兄, 宁兄,省城那边已经托人看好房子,等你们到达之后, 可以直接入住。”
如此便省了很大的功夫,施傅兴拱手:“麻烦王兄。”
“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 我王麟没什么本事,就是交了你们两个会读书的朋友, 先在这里预祝施兄和宁兄金榜题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