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邵感动的不行,原来他在王兄那里,属于会读书的人。
施傅兴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对于他来说,接受别人好意,意味着他把对方当做朋友。
临到了要走的关头,施母开始抱着施傅兴泣不成声, 眼泪鼻涕糊了儿子一身, 看得旁边的邬颜幸灾乐祸,然后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 如果以后有了孩子,她也会这样嘛?
女人皱起细眉,她想象不出来。
施母抱着儿子哭了一场,而后放开,就在众人以为她好了的时候,老太婆又跑到邬颜跟前,抱着人大哭起来。
邬颜:“……”
“呜呜呜呜,老三媳妇啊,你可一定要照顾好三宝。”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施母对这个三儿媳多多少少有些感情。
事实就是这般戏剧,住在一起的时候嫌烦,远了就变成香饽饽,还是个会赚钱的香饽饽,“你自己也照顾好身子,惯来是个体弱的,还有,到了省城记得给家里递个信。”
邬颜柔柔道:“娘放心吧,媳妇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和夫君。”
旁边宁邵的父亲打包票:“老姐姐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这不是还有我老宁嘛,到时候住一起,互相也能帮衬。”
于是施母又朝宁父说了一箩筐好话,最后仍旧不放心,忽然来了一句:“要不让你爹也去!”
施傅兴头疼地赶紧拉着邬颜往船上走:“娘,快开船了,你们回去吧。”
声音随着风飘散在身后,船开了,岸上的人拼命摆着手,慢慢化成小小的黑影,消失在视野中。
从县城到省城,走水路要半月之久。
到了船上,两家的房间不在一起,便决定先回各自的房间休整一番,等到饭点,再出来相聚。
施傅兴打开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的他不停咳嗽,连忙退后几步:“是这里?”
“对啊,三两银子的上等房,颜儿特意让店家给我们留出来的。”身后缓缓来迟的邬颜听见施傅兴的话,愉悦地回答。
施傅兴愣了愣,差点儿怀疑自己的眼睛在白天也坏掉了,他没有多说,只侧开身子:“你自己看吧。”
邬颜不明所以,走上前。
入眼是照不进去光的狭小空间,阴暗潮湿,里外随处可见蜘蛛网,大概很久没有住过人,只桌子上的灰尘就有厘米之高,打开水壶,里面泡着一只淹死的苍蝇。
见状,邬颜傻眼了,明明比旁人多花了三两银子,凭什么分给他们一个储物间啊!
当即愠怒地去找船家。
结果船家要退还他们二两银子!
“两位,实在对不住,之前那房间被一位贵客包下了。”
施傅兴蹙眉,像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做生意讲究信誉,船家先答应的我们夫妻二人,现在却临时反悔,以后还如何开门做生意?”
“哎哟,小的就是一个跑船的,实在得罪不起贵人啊。”船家也没有办法,歉意道,“现在这间就是看着破,等会儿小老儿找人给你们收拾一下,收拾完了就能住!”
施傅兴简直气笑了,这时候邬颜想了想,问:“还有其他房间吗?”
船家摇头,随即一拍脑袋,想起什么:“倒是有一间好房子,只不过......”
“不过什么?”
“只不过前段时间出了些事情,”船家咬咬牙,他虽然爱财,但干不得那种坑蒙拐骗之事,“老头儿我也不瞒你们,那个房子本来也是间上房,结果上一个住户在里面吊死了,打那以后,一到晚上就闹鬼……”
闻言,施傅兴和邬颜对视一眼。
闹鬼?
邬颜面色古怪,虽然她实现了跨时空的穿越,但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鬼神:“你们确定是鬼?”
船家便把当时的那副场景描绘了一遍,简而言之,就是船上有人听到孩子的哭声,而且半夜看到没有住人的房间有鬼影走来走去,可是白天进去,却什么东西也没有找到。
“为了买这船,小老儿可是把全部的身家都掏出来了,现在却出了这种事情,造孽啊造孽!”
“行了,”施傅兴可没有邬颜的委婉,他从上船来便有些头晕,直接不耐烦地打断,“带我们去看看。”
“夫君?”
施傅兴拍了拍女人的胳膊,似是安慰:“先看一眼。”
既然施三郎都不怕,邬颜这个不信鬼神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自然无所谓,两人在船家的带领下,来到所谓的闹鬼的房间。
同样是尘土飞扬,船家开门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开完门也不进去,站在门口赔笑道:“两位,你看...要不要你们自己进去?”
……
除开因为久不打扫积了灰尘,这间房子的确比之前的好,从摆设和桌椅木材看来,都是上等房的水准,且因为闹鬼的时间并不长,东西都保存完好。
“如果你们愿意,不用多加钱!”船家在门口喊,“而且船上的三餐也不用你们另外付钱,就当是小老儿的补偿。”
“真的?”
“真的真的!”
眼下船上也没有其他的房间,与其住在潮湿的储物间,还不如住这间,思及此,两人答应下来,等船家找人收拾的时候,邬颜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不知道这船上的贵人是什么贵人?”
船家以为她想找麻烦,狐疑道:“小娘子问这干甚?”
“妾身怕日后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要是提前知道了,也好避免了麻烦。”
邬颜笑着塞给船家一块碎银,“还请老人家通融通融。”
既然给了好处,船家就不再隐瞒,本来这事也没有办法瞒住:“小老儿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京城那边的大人物,因为他们的船出了些问题,这才改乘我们这条。”
否则他一个小船,怎么能有机会拉载贵人呢!
想起对方给的金子,船家就忍不住激动,那么多钱,足够他下半辈子吃香喝辣,活的好好咯~
闻言,邬颜若有所思。
收拾好房间,邬颜和施傅兴也都累了,便简单休憩了会儿。
再醒来已经是傍晚。
外面的天布满霞云,邬颜迷糊地睁开眼睛,脸颊红红的,身下铺着三层软糯的被褥,像躺在云端般舒服。她往旁边看,施傅兴还没有醒,女人凑过去亲了一口,一不小心便在脸上留下了口水印。
见状,邬颜心中偷笑不已,而后轻轻起身,准备出去看一看。
等到施傅兴醒来,大概也到饭点,她先去瞧瞧有什么吃的。
这个点,甲板上多了许多人,男人居多,邬颜为了避免麻烦戴上面纱,她找到宁邵和宁父:“宁公子,宁老爷。”
宁父黝黑的脸涨红:“使不得使不得,叫我老宁就行。”
邬颜笑了笑,她自然不能叫老宁,便换了个对方可以接受的称呼:“宁叔。”
“呵呵,施娘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施秀才呢?”
“对啊,怎么不见施兄?”宁邵问,“不会在房间里看书吧?”
他有些心虚,自己只想着休息,而施兄明明考了秀才案首,还这般努力,实在让人无地自容。
看到宁邵的表情,邬颜就想起读书时候,班上排名靠后的同学,想玩但是心里又惦记着,为了不吓到对方,出口解释:“夫君太累了,还未醒来。”
宁邵果然松了口气,脸上又露出笑容:“休息好,在下还是第一次坐船,感觉和陆地上有些不同。”
宁父却没有儿子的好心情:“我倒是觉得晕晕乎乎,肚子搅闹得厉害。”
大概是晕船了,邬颜问:“宁叔可带了酸东西,如果有,可以吃点儿,缓解一下。”
“赶巧了,孩他娘给带了几个山上摘的丑橘。”宁父说,“等等回去就吃。”
“对了,不知道这船上用饭的地方在哪?”邬颜始终没有看到,这会儿开口询问。
“要自己去后厨拿。”宁邵指了个方向,“我和我爹已经吃过,施娘子要是想吃,在下可以带你过去。”
“劳烦宁公子。”
后厨很小,这会儿吃食刚做出来,邬颜捡了几个看起来还算可以的饭菜,连同施傅兴的那份一同端回去。
而后和宁家父子分开,上等房在二楼,台阶沾了水,有些滑,踩着慢慢走。
正巧上面也下来一队人,其中打头一位身躯伟岸,高大魁梧,头戴帷帽,浑身煞气。
邬颜目光在对方身上顿了顿,瞬间猜到几人的身份。
这应该就是抢了他们房间的贵人。
她垂下眼眸,微微避开身子给人让路。
不料对方却在她面前停下,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其他看起来应该是侍卫的人唰的.拔.出剑,呵斥:“站住!上面不能去!”
邬颜吓了一跳,脚底打滑,整个人往后跌去。
于是等那人来抓她的时候,求生本能让邬颜紧紧抓住对方的胳膊,因这,一不小心拉扯到对方帷帽,三翻四覆下,帷帽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黄昏的暗色下,邬颜瞪大眼睛,这还是个帅哥啊!
第79章 捉虫
帅哥是个硬汉, 邬颜被他搂着时,能够清楚感受到他手臂上的力量,不是刻意练出的那种, 而是长年累月高强度使用臂膀后的结果。
她甚至在他身上闻到了很淡很淡的血腥味, 不过未来得及细想,那人便把她扶正了。
邬颜柔柔道:“谢谢这位……”
“下去!”
硬汉帅哥不需要道谢,非常冷酷的对着邬颜吐出两个字。
随着他的话落, 那些侍卫又将手中的剑.拔.出来。锋利的刀刃在黄昏的映照下, 折.射.出刀光剑影。
邬颜眨了眨眼, 好吧,原本就是他们吓到了自己,不谢就不谢, 只不过她还要回房,便开口解释:“…那个, 妾身住在……”
“下去!”
可惜硬汉帅哥蛮横不讲理,听都不听解释, 就黑着脸让人滚下去。
以至于对陌生人脾气还算可以的邬颜也有些生气,她手中拿着从后厨打来的饭菜,这会儿被风一吹。热气散了。
“你这女人听不到吗?让你下去!”
“再不下去,小心漂亮的脸蛋被划花哦~”
“呵呵,话说勾引人也得露脸吧,不露脸,身段倒是不错, 但哥几个手中的剑不长眼睛……”
晚风吹动白色面纱, 像月光洒下的光辉,面对侍卫的威胁,邬颜无动于衷, 至少从表面看是这样的,她盯着殷焱:“敢问这位壮士,为何不让妾身上楼?”
壮士……
殷焱听着面前的女子称呼自己为壮士 ,难得顿了顿。
身后,打扮成侍卫实际是殷焱亲近手下的几位,有的嘴角抽动,有的肩膀抖耸,不约而同因为这个“壮士”的称呼破功。
哈哈哈哈哈哈,他们将军居然被漂亮小娘子称为壮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状,邬颜蹙眉,不明白他们的反应,眼底划过深思,身体下意识紧绷,而后又警惕地问了一遍:“还请壮士回答妾身刚才的问题。”
殷焱常年风吹日晒麦色的脸上,因为这第二次的“壮士”,微微抽动。
比起中原,塞北的风格外大,近几年北奴对他们大颂虎视眈眈,殷焱常年在外行兵打仗,皮肤晒的黝黑,且因为战场厮杀,练出来一身的腱子肉,比起中原男子,可谓是五大三…咳咳,人高马大。
但他自诩模样还算英俊,当年尚未离京时,也有许多小娘子对他怀有心意,怎么就能被称一句壮士呢?
莫非这小娘子是个喜欢小白脸的?
殷焱想着问题,表情越发严肃,作为将军,他自然不用亲自开口,身后的手下便扬声道:“上面已经被我们包下,闲杂人等不要靠近!”
“可上面分明有两间房子。”
“切!我说小娘子,想靠近我家将……公子,也得打听清楚啊,难道船家没有告诉你,另外一间早被废弃了嘛!”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旁边的人一巴掌拍到他的头上,笑声戛然而止。
至此,邬颜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几人非富即贵,而且怀有武功,大概要隐蔽身份或者躲藏什么人,将二楼全部包下,且不知道废旧房间已经分给自己,以为二楼只有他们住,如此情况下,执意上楼的自己自然被当做那不怀好意之人。
“几位壮士怕是得到了错误消息。”
知道问题症结,对症下药即可,邬颜笑着道:“那间废弃的房间,船家已经分给了妾身和家人。”
“哼!别以为你随便编个借口哥几个就被你骗过去,适才经过,那房子分明漆黑一片。”
“不错!”
听到这里,殷焱眉头紧锁,越发觉得邬颜可疑,眼底一丝划过决绝。
他和手下行踪暴露,被北奴那群畜生咬上,好不容易弃船躲避,难道又被追了上来?
眼前女子戴着面纱,露在外面的眼睛凌波含水,且身段实在迷人,比起北奴女人也不遑让,看来对方已经掌握了他的喜好……
如果是那些人的奸细,他绝对不能留她性命!
对面的邬颜忽然打了个哆嗦,怎么感觉有些冷呢?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为奸细,且对方已经产生了杀意,敛了敛衣裳,正准备继续解释,突然,二楼传来一阵叫声:“啊!”
殷焱神色一凛:“什么人?!”
而邬颜则听出是施傅兴的声音,心忽然颤了下,想起闹鬼的传闻,顾不得几个拿剑的侍卫:“让开让开!”
“公子?”
殷焱望着女人的背影,蹙眉:“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