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嗜我如蜜——风储黛
时间:2021-02-04 09:21:30

 
 
第57章 男人的直觉
  姜偃挑选的两个试爆点都成功炸出了墓道, 与他发明创造一般强大的,是定穴的能力。两条墓道,横贯东西,居然分毫不差。
  晋元绅大喜过望, 带着李光等心腹上门来, 对国师一番戴高帽吹吹捧捧, 只快将他捧成神人了。裴钰蜷于一旁架了一只脚在梨木圈椅上啃蜜瓜吃,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如今京兆尹的手下, 先下去清扫墓道,试探风险,待明日有了评估, 再来向公主国师汇报。
  是夜, 姜偃自净室沐浴出, 绕出屏风, 只见早早地已经浴身的胶东王还没睡,只披了一身纱衣外裳, 下着绸裤,袒胸露乳地靠在罗汉床上,静静地打量他。
  姜偃一如既往地无视了胶东王存在, 转身去下帘, 然而,就在他手即将碰到帘帷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苏嬴你知道吧?”
  姜偃停了一下, 遂掀帘而入。
  “公主的第一个男人, 迄今为止,亦是唯一一个。”
  姜偃坐在床沿,似乎正用干燥的毛巾打理着湿漉漉的长发。
  “胶东王有话不妨直说。”
  裴钰不与他打哈哈, “你不吃醋,不在意?”
  他微挑眼睑,狐狸似的,瞥向帘帷。
  姜偃反问:“太皇太后问起,胶东王不也说不在意么。”
  裴钰摇摇头,“大家都是男人,没必要说些鬼都不信的鬼话。我在意。当然在意了,在意得要命,但我的这些在意于我心中的分量和小满比起来,实在太过于微不足道。所以如果小满愿意嫁给我,我宁愿后半辈子都装糊涂,不知道这个事。”
  “你呢?”
  他停了一下,忽似笑非笑看着姜偃。
  “你是否介意公主与苏嬴的这么段过去?”
  姜偃擦拭长发的修长的双手一顿。
  他淡然而静默的黑眸仿佛生了一丝风浪但细看来,依旧什么都没有。
  “不介意。”
  他的声音冷静疏离。
  裴钰脸上的笑容霎时凝滞,他沉了沉目光:“不可能,姓姜的你这么难说实话吗?在意就是在意,这种事不可能没有男人会不在意!你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姜偃道:“没意思。”
  他将毛巾放下,道:“但我确实不介意。”
  裴钰噌地站起身,“不可能!除非……除非你压根就不喜欢公主。”
  姜偃看着已经逼到近前的胶东王清瘦 * 如孤梅峻立的身影,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下。
  “于公主而言,苏嬴……”
  “只是一个错误罢了。”
  他支起苍白的微笑。
  “何须介怀?”
  但裴钰听在耳中,却恍如暴击。
  于公主而言,苏嬴是一个错误,而姜偃,却难道是刻骨铭心的真爱?那姜偃确实是可以不需要去在意。只有自己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整日在她身边蹦跶来蹦跶去。
  公主心中定然很反感他了。
  不,这一定又是姜偃这厮的诡计,故意接着这话题打压他,好让他知难而退!
  裴钰气恼,一把扯开帘,却见姜偃脸上也并无半分他想象之中的胜者的傲慢,俊容微微苍白,人仿佛是根失去了水分光泽的芦苇,仿佛笼了一袭秋霜月色,几欲摧折。这与想象之中的,此刻他得胜者的姿态实在大相径庭。
  姜偃不习惯裴钰咋呼的个性,突然靠他如此之近,折眉,伸手将他推了出去。
  姓姜的这厮看着是只弱鸡,但手劲居然不弱,裴钰不防备,被他推得滴溜溜一转,踉跄跌了出去,回过身又问他:“你学过武?”
  姜偃指尖一顿。
  但自知千秋节那晚,众目睽睽,他不可能骗过所有人的眼睛。
  “我会暗器,这并不是秘密。”
  裴钰不再问,但他对姜偃多了点疑心。
  记得不久之前,太皇太后对他说,姜偃来历不明,是老国师在外头收的弟子。根据听泉府的规矩,凡国师收徒,他的名字要事先镌刻玉碟之上,请奏天子,天子批允,方才算数,谢淳风当年不过是个父母双亡还没断奶的孤儿也都不例外。但姜偃拜入听泉府门下之时,老国师没有准备玉碟,却直接宣布了姜偃乃嫡系弟子。
  若非姜偃一直确有大才,难堵住悠悠之口。
  裴钰道出了心头一直以来的疑惑:“你不会……”
  “真的是老国师在外头生的私生子!”
  姜偃一怔。
  隔着帘拢几乎都能感觉到他的震惊,“胡说八道。”
  裴钰拂了拂手,大笑:“哈哈哈,不怪我不怪我,老国师就姓姜,一定很多人都这么想,你看那谢淳风跟你一样来路不明,人家早入门二十年,怎么就姓谢不姓姜呢哈哈哈哈……”
  笑够了,见姜偃不为所动,裴钰也就渐渐止住了笑容,可心头却疑云密布。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很容易往下扎根越扎越深。
  一时戏言,回想起来却句句都是深意。
  这些的确都是当下姜偃的可疑之处,他凭着男人的直觉,觉姜偃此人并不简单。
  这一夜相安无事地入眠,一早起来,裴钰发现姜偃已经不见了。
  逡巡一遭,问其下人,才得知原来一大早公主殿下与国师大人就出了门去了,两人可谓默契无间,手拉着手就办案去了。裴钰大吃一惊,觉得自己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掉队,于是着慌地更衣洗漱,也追去了现场。
  东向炸出来的墓道稍宽稍深,经 * 过一夜的试探清理,发现里头东西相通,南北空旷,也无毒烟冷箭等机关设施,较为可行。而西向墓道,只是窄些浅些,也一样通气良好,试探下墓的人回来以后并无其余反应。
  这两种发现令晋元绅不是很懂,因只是试探,没再继续深入,所以暂也摸不清门道。
  于是姜偃再度成为了众望所归扥那根主心骨。
  但姜偃也未临深墓,因此只能推测:“秦威王之墓,墓穴极深,也许不止一层。”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就是帝王霸主么?人活着住上面那样的地上三层大宫殿,人死了也要住这等规模的地下二层的大墓穴。
  国师之意,就是这地宫少说也有两层,但如果要下墓,只有从东向的地下一层进入。
  因为不确定里头是否有足够充足的供人呼吸的空气,目前就说深入墓穴,还为时尚早。
  但元清濯总觉得,事情未必会有如此简单。
  回去途中,她将心头的疑虑说给了姜偃听。
  “难道是我想错了,这个墓与刺客一点关系都没有?”
  姜偃恰恰告诉她:“不,公主,这里有最可疑的一点,我配置的药,火力足可以摧开城门。但因为考虑到百年宫墙不可轻易拆坏,因此只用了十分之一的药量试爆,如果效果不佳,再酌情增减。然而京兆尹大人却告知,试爆很是成功。镜荧昨日回来以后告诉我,他觉得试爆点的泥土松软,而且聚水,多蚯蚓。我推测,这两条墓道应该是早有人撬开,后为了掩埋,移松土将其填平的,因此踩得不实。如果我所料不差,公主所想,恰是已经逼近了正确答案。”
  元清濯眼眸清亮,几乎要漫出一片天河的银光,她激动地握住了姜偃的双手,“阿偃,这么说,我很快就能找到那些刺客的老巢了?”
  “我要把他们一锅端了斩草除根!”
  这还不好说。
  但是看到公主如此踌躇满志,实在不忍消磨她此刻的士气。微微含笑,似有纵容。
  长公主已经开始磨刀霍霍了,她在前头比划,脚步轻盈腾跃,似乎不盈一握的柳腰间,那栓着的蝴蝶银链叮叮当当作响。
  银色的弯刀,藏锋于鞘中。毫无杀气。
  仿佛她此刻所走的,不是巍巍峨峨宫阙间一眼几乎望不见头的甬道,而是一片开满了烂漫山花的平野。
  姜偃落于她身后,举步不疾不徐地走着,只是蓦然间,面容上的笑凝住了。
  从腿骨上传来一阵熟悉的沉闷的剧痛。他停了下来。
  这种痛他已视同家常便饭,然而也许是骤然离开梁都,亦不适应神京的气候,导致最近疼痛发作频频,并且有加剧的倾向。
  身后迤迤然的身影不再跟着了,元清濯很快察觉到,她此时已逼近折角,闻声回眸。
  见姜偃远远地站着,一动不动,如一尊玉塑成的雕像,她正奇怪,笑着朝他挥手,丹田发力,声音传得远远的:“阿偃!快跟 * 上啊!”
  姜偃微微呼出一口气,隐忍咬牙,额上已沁出了一层薄汗,才艰难往前迈近了半步。
  元清濯仿佛终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她挥动的手停了下来,双眉折成川字。
  “阿偃!”
  不用多想,一定是他又犯病了。
  她拔腿就朝他冲了过去。
  直到长公主跑到了近前半丈之地,一直强撑不肯松气的男人,訇然如山崩,倾倒而下,跌进了急忙抢来的元清濯的怀里。
  “脸色怎么这么白?”
  元清濯试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好在不烫,一把搂住他肩背,一臂横在他腰上,托他稳住身体。
  “阿偃,是不是很疼?疼你告诉我,千万告诉我……”
  男人呼吸微弱,但极有节律,像是一个修习过内家功夫的人所用的吐纳之法。元清濯知道,这些功夫如果练的是童子功,那么长期坚持下来,不但有强健体魄的功效,还能促进内外伤的恢复及愈合。
  但,姜偃都已经这样了,她一碰到他,他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将整个人紧绷起来,因为疼痛脱力和此刻的过度用力,整个身体绷得几乎都在轻颤。
  俨然如同一种肌肉记忆,甚至或许根本不受他自己控制。
  而在镜荧和开权的搀扶下,他并不会这样。
  这到底是为什么?
  阿偃……对女人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只是当下,姜偃因为疼痛已经全身冒汗,不再适宜追究这些末节疑问。
  离枫馆还有老大一段距离,她用双臂抄起他臂膀,将一个还要足足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背了起来,脚步飞快地往枫馆奔去。
  这是第一次,元清濯抱怨枫馆明明就建在宫城一角,可以说明明看着近在咫尺,可是望山跑死马,这段路竟是漫长得出奇。
  她背着姜偃健步如飞消失在了拐角以后,从覆满阴翳的窄道里,慢慢地踅出了一道人影来。
  ——正是今日满腔热血赶往爆破点,然而终究迟了一步的裴钰。
  望着他们默契地交谈,他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无用,帮不上公主何忙,现身不现身,居然没有任何差别。
  突然而来的自卑作祟,驱使他没有上前。
  紧随着他们来到这里,又瞥见这么扎心的一幕。
  真是,心都扎穿了。
  可是裴钰更在想一个奇怪的事情。
  为什么,姜偃居然会有腿疾?
 
 
第58章 风雪,灵堂,夜
  元清濯负姜偃奔回枫馆, 暗恨没能带两个丫头过来近前伺候,如今竟然支不到什么人,但好在镜荧尚在,当机立断便去叫大夫。
  临去时嘱咐公主, 用纱布包裹保存的热砂, 隔着毛毯替先生热敷腿。
  特地交代了, 是膝骨。
  元清濯心乱如麻, 到处去找炒热的砂石, 但一直到大夫来了也始终都没找到。
  还是镜荧,他手脚麻利地为先生热敷上药,并请大夫看姜偃的伤病。沿途已经解释了一路, 说得几乎口干舌燥, 大夫是神京出了名的医者, 已大致了解了情况。
  经一番望闻 * 问切, 他断定,“这位公子的伤是治不好的了, 但凡发作,都只能止痛,而不能治根本。”
  也就是说, 最好的办法, 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元清濯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大夫又道:“公主,方才这位小童也说得非常明了了,老国师是当世名医, 他治不好的病, 很难再说,有人能够治好了。但公主有一点可以放心,虽说发作时疼痛些, 但绝对要不了性命,而且若是控制得当,可以保证一年发作不了几回,只要不疼,和常人倒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可惜——”
  元清濯怔怔望着他:“可惜什么?”
  大夫道:“这位公子经脉强健搏动平缓清晰,十有八九,以前是个习武之人。就算是保证后半辈子一世不发作,也是不能与人交手的了。不然——”
  元清濯嫌他磨叽:“不然什么?”
  大夫呼出口浊气,看向姜偃,元清濯为了免除他痛,点了他的昏睡穴,他此刻无知无觉,睡容平静,恍如无事发生,仿佛是尊打磨成人形的易碎的白琉璃。
  “不然,他有可能会废了双腿,终生再无法站起来。”
  元清濯犹如后背教人打了一闷棍,哑了口。
  自幼习武,却不能再与人动武?
  她是习武之人,小时候吃了多少的苦,练得不好,让师父打得两只小手肿得像猪蹄,蹲马步蹲到两条腿像灌了铅,只能一瘸一拐地去吃饭。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无数跌打损伤,身上没一块好地方,才堪堪换来这一点成绩。
  若是告诉她,终身不能再动武,她如何能承受?
  想也知道那是何种痛苦!
  元清濯忍不住去替他难过。
  “可是,只是受了外伤,为什么就这么严重?究竟是何等外伤?”
  她记得自己之前就问过镜荧,镜荧摇头说不清楚,后来,她又在私下里找过镜荧,但不知为何,这一次,镜荧却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肯说了。
  她隐隐感到失望,但直觉告诉她也是有人这么交代了镜荧的,逼着他一个小童反倒不好。
  大夫指了一下镜荧,道:“听这小童说,当初令这位公子受伤的器具上涂抹了一种特质的麻药。这种麻药涂抹在伤口上能放大人的痛苦至数倍,乃极刑中的极刑,也不知,这是什么深仇大怨。而且它能伤人经络,加上救治不及时,没能在第一时间排出毒素,后来,这种麻药浸入他的骨骼关节,已经是再也拔不出来了,只好在,它并不能算是什么毒,亦不会对身体的其余部位造成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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